书城文学诗经里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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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情爱的果子,美味的果子——栗子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国风·郑风·东门之墠》

【解题】写女子的单相思。

【注释】

1 墠(shàn 善):土坪,铲平的地。

2 茹藘(rú lǘ 如驴):草名。即茜草,可染红色。阪(bǎn 板):小山坡。

3 迩:近。

4 有践:同"践践",行列整齐的样子。

5 即:就,接近。

【植物小档案】

板栗,壳斗壳,落叶乔木,叶子椭圆形。葇荑花序直立,雌花簇生于雄花序基下部。坚果2-3个生于壳斗内,壳斗完全包披坚果,外密披长刺。

记得作家李国涛写过一篇关于栗子的文章,文字里轻灵的历史感和简朴的家常味很喜欢。糖炒栗子的浓香在他的文字里说到很多。而我的“栗子”是在《诗经》里开始的。

《诗经》一首一首读过来,发现里头表述情爱的果子很多。有些果子做了信物。自然用神奇之力结出精华,之后,由期盼之手送入爱恋男女的嘴里,转化成表达羞涩、欢喜、欲望的能量,外在的自然就将两个原本独立的男女粘合成一个想要结了盟约的整体。有些果子变成爱的隐喻。它的自然形态引导了爱恋生成的路径,在一种娇憨嗔怪的引逗里,有着爱的岩浆的奔流,这些岩浆一路上,带着欲张还弛的颤抖的火气之情,最后凝结一片生活的土台。《东门之墠》栗子可以归到这样的情爱之果里。《东门之墠》像是一首并不完整的对唱情歌,但为什么儒家的经典子集里只保留了女子嗔怪男子愚钝的部分?是要通过留白里激发出余情吗?

蛮荒古代,兽多多人,中华祖先的一支——有巢氏,为躲猛兽的伤害,“昼食橡栗,暮栖木上”。可以想象腰弓曲背的祖先,在充满了血腥攫取目光的荒林里,栖息于丛林枝干之上,拿石头砸开栗子带刺的坚硬外壳,用牙撕开栗子毛茸茸的外皮,把一瓣瓣鲜嫩的栗子肉分给饥肠辘辘的部族子民。到《诗经》里,我们看到的已经是栗子树洒落在村庄屋舍周围的阴凉,在这样的阴凉里,物质欲念已被男欢女爱所替代。

小时候,乡下家里,吃过茅栗子,指头肚般大小,用金黄色的皮包着。剥开时,见到一层薄薄的褐衣,揭了这层皮,就能看到一个鸽蛋黄般的小物件,丢到馋嘴里,舌头上酥甜的味道,便有一颗接一颗吃下去的欲望。遗憾的是,父亲每次只买一小包,分到我手里的,只有十几颗。大学时,同宿舍有个安徽同学,假期结束,从家里带来比核桃还要大的板栗。“还有这么大的茅栗子啊!”被嘲笑。说能生吃,撇着嘴尝,觉得有小时候在地里偷吃过的生豌豆的味道。

到南方的城市开始工作、生活。才开始和板栗亲近。刚到深圳,住在蛇口沃尔玛背后的紫竹园里,工作经常加班到晚上8点。下班后,拖着疲惫身子,和同事到超市里拿两瓶嘉士伯,买一包凤爪和一包糖炒栗子,坐在百事遮阳伞下面的座位上,边吃边扯,在啤酒花和栗子香里,把积了一天的芜杂和浑浊不知不觉中摔掉。后来二哥也到了深圳,常去看小侄女,便能吃上二嫂做的栗子炖鸡,鸡酥栗子香,算是家常菜里自己喜欢的一道菜。

作为干果之中的王者,栗子可以磨成栗子面,做成栗子窝窝头,在丰衣足食的现代,这是时尚吃法,在皇天厚土的时代,则是王公贵族的小点心。切成小丁,或和其它的甜浆搅拌了,是一些酥啊包啊面点的精致内脏。圆鼓鼓的栗子呆坐在肉山油汤中间,显得衣食无忧志得意满,栗子吸附了油脂之后,肉变得酥而不腻,栗子变得油酥酥香喷喷。吃过栗子做伴的食品,见到栗子时,总有口舌大动的欲望。作为情爱之果的栗子,《诗经》里的是一幅朦胧图画,要真正争得爱果之名,栗子还应该有一个温暖千古的绝唱故事。是否有这样的故事存在,还需要在历史里细加寻觅,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