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钻”，在战乱地区非法开采并销往市场的钻石，由于其高额利润会被投入流血冲突中，故而得名。作为阿富汗“国石”，青金石走私近年来成为塔利班重要的收入来源，而渗透进阿富汗的“伊斯兰国”为能“自给自足”，也与控制这一矿藏的塔利班兵戎相见，这使得“天空之石”越来越呈现出血红色。
询价白沙瓦
湿乎乎的白布一掀开，我们两眼放光，这是整个下午见到的最好的一堆青金石，纹理细腻，蓝色纯正，少白少金。“一共100公斤，每公斤1500美元，不零卖。”卖家是两位大胡子，脸上堆着诚恳的微笑。“卖我一公斤行吗？我不是商人，也不挑，而且Pak-China Dosti Zindabad（中巴友谊万岁）嘛。”大胡子们探讨了5分钟，“好，20000美元一公斤。”空着手出来，向导阿里拉着我说：“你跟他们提中巴友谊没用，他们是阿富汗人。”
距离阿富汗边境仅约40公里的巴基斯坦白沙瓦自古便是通往阿富汗和中亚的商贸中心，也是青金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等彩色宝石的重要集散地。作为当地鼎鼎大名的宝石一条街，Namak Mandi狭窄、凌乱、破旧，不过，每家小店的仓库都可能藏有以吨计的宝石原石，每一位朴素的路人都有可能是亿万富翁。
由于事先言明想看些“厉害的”，阿里帮我们忽略掉街边门店，而是直奔各家仓库。
有几块石头胡乱扔在楼梯口，由于杂质太多“肉”太少而与垃圾为伍。对于平时只淘些珠子、坠子的我而言，拧亮仓库灯的一瞬我喊出了声。店主看来经常接待中国人，热情地为我们指导拍照角度和位置，“爬到中间来，没事，不怕踩。”
青金石的挑选目前已广为人知，简单说来就是“无白无金”。青金石属多矿物集合体，其中“白”为方解石，“金”为黄铁矿。纯蓝无瑕、“色相如天”者为上品。就产地而言，虽然智利、加拿大、俄罗斯也出产青金石，但阿富汗所产被公认为品质上乘，且以东北部巴达赫尚省Sar-i Sang老矿为最佳。据悉，Sar-i Sang共有3处矿井，其中一个已废弃。目前，青金石以矿坑开采年代划分为老料和新料，老料质地细腻、色彩浓郁、青金面积大、杂质较少，但由于接近枯竭，产量极少，开采风险越来越大，人们才转而去挖那些过去“不屑得动”的新料。
阿里介绍，白沙瓦市场最受欢迎的老料有Madan 4和Jandak两种，上文提到的1500美元一公斤的就是Madan 4。
而眼前这个青金石海洋则是新料，不过叫价也不低，100美元一公斤。
在下个仓库，店主重点推荐的是一堆B级老料，即纹理粗杂质多，但浸过水后仍能呈现漂亮的天蓝色。店主说整堆100公斤左右，包圆价400美元一公斤。我挑出几块问能否零卖，店主把两块大的挑走，指着剩下那些散碎的，满脸不情愿地说：“700美元一公斤。”
富贵险中求
每公斤批发价1500美元、400美元、100美元，这是白沙瓦商人们看到我这张中国脸后，给出的“友好价”，但其中的水分有多少呢？
塔里克先生的家族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开有4家宝石店，他做这门生意已经20多年了，眼下客人9成以上是中国人。“青金石商人见到你们一般两倍起价，比如1500美元的A级货，700美元是合理价格。至于说成本价，不会超过100—150美元！我还提醒你，就算把价钱压到700美元，由于必须是打包买，你收的100公斤里恐怕也就能出两三成的好料，因为他们都把品质最好的堆在上面，底下的价格和面上的能相差10倍。”
Namak Mandi宝石一条街被十几家普什图族烤肉店包围，其中一家名叫Nisar Charsi Tikka Shish Mahel的颇为出名。老板说，几乎每天都有十来个中国人光临，多数是来逛宝石的。“你们中国人真勇敢，要知道旁遮普人都不敢随意来白沙瓦。”阿里边啃着羊排，边跟我唠起来，“你们也太疯狂了，以往Madan 4的青金石也就卖150—200美元一公斤，你们来了之后迅速炒高了价格。商人们都知道如今中国人比欧洲人有实力，因此看到你们就乱开价。我还记得，巴基斯坦产软玉，以前这东西没人要，你们过来后先教我们认识了这石头，接着便开始抬价。就在前两天，一个中国人拉走一块软玉原石，有几百公斤重呢。”
据阿里观察，多数到白沙瓦淘宝的中国人是代理商或小散户，他们缺乏专业知识，较为盲目，常常被宰被骗。塔里克说：“中国人冒险去白沙瓦，以为那里便宜。但一方面，白沙瓦和伊斯兰堡属同一市场，价格差不多；另一方面，那边的宝石不保真，青金石还好些，像碧玺、橄榄石、祖母绿、红宝石等贵宝石就很难辨别真伪。”
中国人崇尚“富贵险中求”。在Namak Mandi市场游荡的同胞们已经足够勇敢，但还有比他们更疯狂的。为将成本压到最低，中国宝石市场的大鳄们选择去阿富汗、巴基斯坦的矿口直接拿货。英国记者、学者、青金石收藏家斯莱特曾于2010年出版《追逐“天空之石”青金石》一书。她回忆说，上世纪90年代到阿富汗Kucha矿区考察时，那里的市场既没有青金石首饰也没有原石，但几年前再去，青金石商品琳琅满目，“我想这与中国，尤其是香港的巨大需求有关。”
中国商人在阿富汗的日子步步惊心。去往矿区的路上即使雇了保安，商队之间也要互通消息谨慎前行，因为每个山包后面都可能埋伏着狙击手，每条山路转弯处都可能杀出劫匪。而千辛万苦抵达目的地后，由于一个矿口有时几个月也挖不出一公斤A货，你要做的只能是苦等。塔里克说：“一个生面孔贸然过去，人家不会拿出好东西，只有花几个星期混熟了，混成兄弟，才有可能收到好货。”2013年，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发生一起针对中国公民的刑事案件，造成3名中国人死亡、2名中国人失踪。其中来自浙江金华的一名死者，就是做青金石生意的。
据报道，中国商人在阿富汗收到原石后，主要采取三种方式运回国内。一是用卡车直接拉回国，二是经陆路运抵卡拉奇港，三是经印度河走水路去卡拉奇，然后用集装箱装船运往香港。此外，为进一步降低成本，原石运抵香港后，还会被转发到劳动力成本低的内地进行分割、打磨等粗加工。
香港制造的青金石产品主要包括首饰、餐具、装饰品等，客户遍布世界。不过，在同样做青金石加工生意的德国人摩尔看来，中国货对他们还构不成威胁，“因为都是便宜的低端产品，我们主攻壁龛等高端奢侈品。不过，中国廉价商品也有力拉动了青金石消费市场，对整个产业的发展是个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