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着车子,上面放着一小盒一小盒药物,根据病人的情况准备不同的药物,然后在盒子上标上序号,也是病床号。
一间病房一间病房下去,进行得十分顺利,走到中间病房时,是一间单人病房,里面住着一个男人,上个月刚送过来的,据说因为一场疫情,家里大多数人都感染了,好不容易自己的女儿治疗恢复了,也在上个月自杀,原本好好的一个家瞬间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乐清找到属于他的那盒药,又倒了杯温开水,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乐清并不急切,再次敲门。
吃完药的病人走出来散步,看到这种情况问,“他不会开门的,都一个月了,谁也不搭理,真是个怪人。”
有一个小孩子拿着玩具车拉着苏愿的手,声音很轻,“姐姐,这里面那个怪人每天晚上都会哭,而且还会拿脑袋撞墙壁,很可怕的。”
苏愿:“……”
乐清温和的看向那个孩子,“乐乐,告诉我,你是不是晚上又偷跑出来了?”
乐乐是个患有中度抑郁的孩子,来这里之前,脾气很暴躁,看到人就大吼大叫,也不听话,还有自杀倾向,家里人没办法,只能将他送到这里接受治疗。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的情况好了很多,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才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调皮贪玩的时候,晚上总是不好好睡觉,偷偷跑出来,已经被抓到好几次了,每次都说下次不会了,然而,这种情况仍旧还是会发生。
乐乐一听,朝着他吐了吐舌头,继续扯着苏愿的衣服,“姐姐,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就将白天没讲完的故事。”
苏愿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准备带他回病房,这时候,他们面前的这扇门终于开了。
里面空荡荡,一眼望去看不到人,只看到一张铁床,洁白的床单上被子很乱,却没有看到病人。
乐清皱着眉,看向跟来的护士,“病人出去了吗?”
跟来的护士很年轻,一直留意着病房的情况,摇头道,“没有,会不会去了洗手间?”
乐清只好先走进去看病人的情况,苏愿站在门口没动,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看到一双漆黑深沉却没有生气的眼睛,她往后一退,心里有些慌乱。
看到病人出来了,乐清这才松了口气,“023,该吃药了,明天就可以出去晒晒太阳。”
这里的病人都不会叫名字,而是以不同的代号来区分。
比如,乐乐是37,因为他喜欢苏愿,还有这里的医生,所以让他们叫自己乐乐。
苏愿想起前几天见到他时,他不停的动着嘴唇,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到她的时候,朝他说了句,“姐姐杀了妹妹。”
她愣了一下,问乐清,“他是因为什么住院?”
“送他来的是社区的志愿者,说他家里人几个月之间全都走了,因为受到打击,所以整天浑浑噩噩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疯了。原本以前,他是家庭美满,儿女成群,该是享福了,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来这里一段时间了,谁也不搭理,不过好在听医生的话,会坚持吃药,相信很快就会好了。”
乐清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场疫情,受灾的人很多,不少家庭支离破碎,值得庆幸的是,现在都过去了。”
苏愿十分耐心的听完,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道,“不,他没吃,都藏了起来,他并不想接受治疗,也不想吃药,压根就不想好起来。”
乐清直接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你可以搜搜洗手间,”苏愿说,“如果他吃了,不可能没有任何好转,你看他目光阴沉,心里有很重的心事,来这里不是他愿意的,他想离开,可他没办法离开房间,或者这栋大楼,他让你们误以为他在好转,这样你们就可以放他出去晒太阳,他就会找机会逃离这里,他心里很难过,觉得没有人能懂他,所以压根就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宁愿守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
“小愿你是不是学过心理学?”乐清好奇,解释道,“总感觉很像萧医生。”
苏愿愣了一下,“没学过,不过我是看出来的,你们还是要谨慎一点。”
“也许,可以找萧医生来看看,其实,来这里的人并不是真的病了,只是他们不愿意走出那段已经成为过去的往事,又没有继续向前的勇气,”苏愿说,“他们需要的不是药物,不是治疗,而且有人倾听,为他们带来光亮。”
乐清忍不住想她要是成为一名心理医生,一定会和萧医生一样厉害吧,不愧是萧医生的朋友,果然应了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即便听了苏愿说的这些话,乐清还是继续将他的那一份药递给他,又递给他一杯水,这一次看着他吞下。
然而,在男人拿起那些药片的时候,突然有护士匆匆忙忙跑过来,接着响起警报声。
“通知通知,住院部出现未明火警警报,请医护人员安排病人前往安全区域……”
“火警警报?”
乐清抓住跑过来的护士,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护士脸色苍白,急急忙忙说了句,“着火了,快安排病人离开这里。”
“着火了?”苏愿直接看向病房里的男人。
果然,他趁乱将那些药藏了起来,并没有吞下,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苏愿脑子一乱,快速闪过一些画面,有在医院里的场景,一群医生在努力抢救病床上的病人,然后那些仪器上的数据不断变化,随后骤停,还有在一栋有些年头的房子里,一个女孩绝望的看着墙壁上黑白照片,最后就是……
眼前这个男人,早晨他起来做好早餐,走到一间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想让里面的人出来吃早餐,然而,里面没有回音。
他以为里面的人睡得太沉,推开门想要叫醒床上的人。
可是,走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睁大……
接着,画面一转,他看着墙壁上又多了一张照片,黑白色,是他好不容易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女儿,以为以后两个人相依为命,谁知道竟然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选择这样一条路,难过极了。
那段时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着收拾女儿的遗物。
他的女儿今年二十岁,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不过,她很有本事,也很聪明,还没毕业就开始兼职工作,这几年存了不少钱,原本准备今年让他们开家小餐馆,家里也会轻松许多。
谁知道,一场疫情,彻底改变了这些计划。
苏愿觉得奇怪,他看起来不像是有精神问题,顶多是因为家人离世大受打击,所以精神状态受到影响。
而且,从她看到的画面来看,他应该不是帝都人。
还没等她继续,萧赞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很多医生和护士,领着这些病人离开,一看到苏愿,就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
……
星期五,早上八点。
白程光提着一袋牛角包,还有一瓶酸奶缓慢走进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里的牛角包就被人抢了去。
他忍不住摇头,在刑侦队会从他手上抢食物的只有一个人,他无奈的开口,“苏队,你又没吃早餐?”
苏安直接打开袋子,从里面捻出一个小小的牛角面包,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都没出去,自然没吃。”
最近,他们接到一起奇怪的案件,说奇怪,是因为案件看起来像是连环案件,但事实上,那些受害人没有任何相同之处,除了都遇害,但遇害的方式不一样,年龄、身份地位都不相同。
然而,就是这样的案件,已经出现五名受害人。
接手这个案子快三天了,没有一点收获,除了受害人不断出现。
苏安想不明白,所以昨晚直接没有回去,留在办公室查看资料,将所有的资料从头到尾都重新看了一遍,不仅如此,她还在网上搜索国内是否存在类似的安静。
白程光看着她一个接着一个的吃着,咽了咽口水,这可是他最喜欢吃的牛角包,每天都限量,晚一秒都买不到,以他的运气,一周七天,能有三天买到就算他运气好的。
他用手抓了抓头发,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从上一次的案件破获后,局里就通知会成立一个专案小组,用来破获这样一类案件,维护柳城和谐。
昨天,他们搬了一间办公室,在之前那栋大楼的旁边,是一栋二层旧楼,重新整理装修后,成为他们这个专案小组的办公场所。
可以说,办公室更大,各种设备更完整,各种东西应有尽有。
目前有他,还有苏安和萧翼,还有一位以前的同事李岩,除了他们四个人,还有其他四个人,不过,要过几天才会来报到。
李岩坐在办公桌前吃着泡面,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白程光一向扑在电脑上,对于外界的事一直不怎么在意,除非有案子才会拿出一部分注意力来。
听到苏安一晚上没回去,觉得是不是因为案子棘手,所以他们都变得不对劲。
想了想,将手里的酸奶也递了过去。
“苏队,喝点酸奶。”
其实,他也饿啊,但苏安毕竟是女性,又是他的领导,所以他想着抽屉里似乎还有一些零食,等会吃点垫垫肚子。
苏安看到面前的酸奶,那双大大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程光,不错嘛,知道孝敬姐姐了。”
白程光来到刑侦队就是苏安在带,一直以来,苏安对他很不错,所以他很喜欢这位上司,笑了笑,“苏队,一晚上有线索吗?”他看了一眼办公室其他座位,“对了,萧队呢?”
“说不算是线索,有一点发现。”苏安吸了一口酸奶,抿着唇道,“你说萧翼啊,昨晚出去了就没回来,谁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白程光立刻扫了眼四周,见除了他们,这才松了口气,“苏队,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让萧队听到了,你又别想参与破案了。”
苏安吸了口酸奶,撇了撇嘴,“他不敢,我可不怕他,他是队长,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