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有两只喜鹊飞过楼顶,喳喳地叫了两声。
她知道喜鹊是吉祥鸟,它一定带来了好消息。妈妈说今天肯定有客人来,会是谁来呢?虽然身体不舒服,还发着高烧,她挣扎着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
今天不数楼下的人了,因为她觉得浑身乏力,站一会儿便感觉很累。
不一会儿,一群小小的身影出现了。她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不由得揉了几下,再次瞪大了眼睛。
是他们,真的是他们。她认识那些熟悉的身影,能说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是他们来了!是她日思夜想的老师和同学们来了!她侧过身,欣喜地对妈妈说:“妈妈,我的老师和同学们来了。”
“真的?”妈妈凑过来朝楼下望去。
没想到,护士和主治医生也跟着进来了,“我们要给贝贝换另一间房了!”主治医生说。
“现在就换吗?”妈妈知道这件事,主治医生之前就告诉她了。
“对!”主治医生点点头,“孩子必须转到无菌病房!”
妈妈心领神会,“可以晚点换吗?我的老师和同学们来看我了!”她央求着妈妈。
“宝贝,听话!”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医生是为了你好。”
护士给她量了量体温,然后又给她打了一针。“另一个病房也能见到老师和同学们的。”护士姐姐笑着说。
之后,她感觉脑袋没有那么昏昏沉沉了,护士把她推到了一间到处都是仪器的病房,那里的房门十分厚重,没那么轻易打开,妈妈要把衣服包裹得很严实才能进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为什么要把她关进这个房子里呢?难道是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吗?
她紧咬着下唇,其实她知道自己的病一天比一天加重,而且现在经常会晕厥。幸好这间病房有一扇玻璃大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
“这是无菌病房!”护士姐姐蹲下身子,轻声告诉她。“来探望你的人,不能进来,因为他们身上会携带很多对你不好的病菌和细菌,不过他们可以站在这扇窗外来看你,也可以和你交流。”
她扁了扁嘴巴,委屈地将头靠在妈妈的身上,不管住在哪,都没有关系,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只要不和妈妈分开。
“没事的,宝贝!”妈妈安抚着她,那瘦弱的身躯仿佛是一堵无比巨大的墙,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全挡在了墙外。爱就是最坚强的力量。
哦,妈妈,我最爱最爱的妈妈,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不一会儿,老师带着同学们来了。他们活蹦乱跳的样子,一下子给沉寂的住院部带来了活力,就连护士小姐和病人们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他们站在玻璃窗外,拼命地朝她挥手,刚刚还挺活跃的他们,看见她的时候,突然全都安静下来了,都瞪着眼睛看着她。
有几个女生还不停地擦抹眼睛,她看见他们流泪了,他们是在为她哭吗?
她也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我应该换上一件漂亮的衣服!”她难过地说,“应该再戴上一个漂亮的假发,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心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丑。”
“不,你很美!真的很美!”妈妈亲吻着她的额头,“她们流泪是因为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他们很想你,所以都激动地哭了。”
她看见任志诚也站在他们的中间,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嬉皮笑脸,相反变得很严肃,而且眼眶都红了。难道他不讨厌她了吗?
同学们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大水果篮,然后一个个地走到窗前轮流和她说话,问候她,还将班里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和她分享。老师还给她带来了好几本儿童文学书籍,可惜这些书不能带进病房。
她看见老师几次背过了身,双肩不住地抖动。
她也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任志诚站在那里,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那么顽劣,那么桀骜不驯。他好像有话想对她说,他推开旁边的同学,往前面挤了过来。终于,他挤到了玻璃窗前,他看着她,就好像审视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
“嗨,任志诚,你又插队了!”她像以前一样说。
任志诚脸红了,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我想告诉你,我现在的作业每天都会按时完成,不拖拖拉拉了,另外……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我每天都会把课桌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没有掉零食渣。而且不只是我的课桌,还有你的,都擦得很干净。雨萱和黄雯欣说都可以当镜子照了,我现在每次小考都能考到80分以上,这次还考了全班第一名,老师说我进步很大,说你功不可没,我……我想对你说声‘谢谢’,我们都会等你回来。”他说完后,便又站在了别的同学身后。
她笑了,任志诚真的改变了。以前,都是她帮他擦课桌,他的课桌上总是脏兮兮的,不是墨水,就是泥垢、零食渣。现在,他也知道帮自己擦课桌了。
“贝贝加油,好好养病,我们都等你回来!”老师手握成拳头,鼓励着她。
“早日康复!”语文组长馨心一脸的期望,“我们都等着你返校。”
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老师和同学们一个个地离开。
走在最后的任志诚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跑了回来,从背包里取出几本漫画书。“这是送给你的,待在这儿肯定很无聊,没事可以看看这个,我可喜欢看了,里面的故事非常有趣。不过,我都是在家里看,没有带到学校去!”他把书放在窗台上,“等会儿让护士给你拿进去。”
“谢谢!”她说。
就在任志诚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叫住了他,“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任志诚紧盯着她。
“帮我买一百张五颜六色的卡纸,还有画笔、胶水和一把剪刀!”她说。
“要这么多的卡纸做什么啊?”任志诚愣愣地看着她,“哦,我知道了,你想做手工是吧?好,我帮你买。”他欣然同意了。
“到时候我会把钱给你的!”她说,“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好,我知道。钱不用你给了,我攒的零花钱正愁没地方花呢!”任志诚对着窗户里的她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
生病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让她和他走近了许多。两个人不像以前那样见面就吵,相反还变得融洽了。谁也不知道,这朵友谊之花是何时开在两个人心里的。
妈妈走到她的身旁,俯下身子,用嘴唇去触碰她的额头。
“不烧了!”妈妈柔声说。
奇怪,妈妈的嘴唇就像温度计,只要轻轻地碰一下,就能知道她有没有发烧,她喜欢这种量体温的方式,很幸福,很温暖。
真是一个愉快的下午,身体的难受好像也被同学们的热情赶跑了,一整个下午她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窗外,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雾气。一个朦胧的样子在窗前闪了一下,她伸出手掌,在玻璃上擦了几下。
一只浑身雪白的狼悬浮在半空,那双幽蓝的眸子瞪着她看。她直视着它,它也直视着她。奇怪,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在哪儿见过你吗?”她看着它。
雪狼猛地抖动了一下全身的毛,那毛就像白色菊花的花瓣,慢慢地盛开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
“你是从哪儿来的?”她问。
雪狼没有说话,眼睛只是默默地盯着她。
“宝贝,别站在窗前,你在和谁说话?”妈妈走了过来,看了看窗外,然后把窗帘拉上了。
她的视线被遮住了,她看不见那头雪狼了。
“妈妈,我在和窗外的一头狼在说话!”她说。
“狼?”妈妈吓坏了,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只看见黑漆漆的夜空,以及不远处的霓虹灯在闪烁。
她看见雪狼转过身,慢慢地朝夜空中走去,最后只剩下一个白点,渐渐地消失在夜空里。
“哪有什么狼!”妈妈拉上窗帘,然后用嘴唇又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奇怪,妈妈看不见它吗?为什么只有她才能看见?
郑爷爷呢?他在哪儿?他知道自己换病房了吗?
万一他找不到自己,会不会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