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翊的手被架住后,非但没收回,反而握住她的,盯着她问:“这个孩子真是哥的?”
“是不是他的,他清楚就好,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宇文捷紧盯着他握着她的手,考虑是要把手给折断还是直接将他丢出花房去。
方翊不知道她的想法,犹自勾着薄唇,倾身过来,头暧昧地贴向她的脸说:“当然,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嫂子别动怒,对胎儿不好。”
宇文捷冷眼看着他节节逼近的脸,末了说:“亲爱的小叔,你说话一向都喜欢跟别人脸贴着脸?”
他桃花眼微微放电,笑说:“我只跟美女才如此。”
“真巧,我也只跟美女才如此。”她也笑,而后语调一转,眼神冷了几分,“至于美男若靠我这么近,我可是会采取行动的!”说罢她骤然站起,反手一扳就将他整个人甩向花房门口。
方翊被甩出后,一个翻身,蹬蹬两步稳住身体,没有像上次在街上那般出丑。他站定之后,并未气恼,只说:“嫂子,招呼也不打就动手动脚不大好吧?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摔倒事小,砸坏了这房里的花花草草,奶奶可要找我拼命的。”
宇文捷斜了他一眼,重新坐回藤椅上,说:“拼命也是找你拼,谁让你来招惹我?”
方翊见她坐下,又向她走来,边走边说:“忘了跟你说,奶奶最疼我,通常出事之后,她会先教训我身边的人。”
“意思就是如果你把兰房砸了,倒霉的还是我了?”宇文捷扬眉,一点也不慌,反而随手捡起花架上的一盆建兰把玩,问:“这是什么兰,横竖我都要倒大霉,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试试看你的反射神经发达不?”
她话音方落,也不等他回答,手中的兰花盆已经向他砸过去。方翊见状,立即伸手接住花盆,眼看兰花无恙后才松了口气,弯腰将之放到花架上,眼角余光见她又拈起另一盆蝴蝶兰。“喂,慢……”
宇文捷才不管他喂什么,直接将那盆蝴蝶兰往空中一丢,不理它死活,又将狼爪伸向花架上那盆最小、最别致的兰花,嘴里喃喃说着:“这盆好,小小的,扔得远也容易拿捏准头,用来砸你的头既可以弄出点伤又不至于会要了你老命,真的是太适合了!”
她拿着这盆小兰花,说完之后口中还啧啧有声。方翊接住蝴蝶兰后,在她丢出那盆小兰花前大声喊停:“宇文捷,适可而止,你别再丢了。”
宇文捷打了个呵欠,把小盆兰花抱在手里玩耍,对他眨眨眼说:“这么快就喊停啦?我本来以为你会陪我玩多一会。”
方翊把兰花放好,看着她说:“我不是跟你说着玩,谁的股份多股份少我不在乎,但方氏的当家人必须是忠心于方家。事实上,不只我一个人这么觉得,整个方家上下包括伯父伯母在内,对哥的突然出现和你嫁入方家的事都持保留态度。”
宇文捷扬眉,毫不回避的直视他的眼,突然将手里的盆栽扔出花房,直到听见啪地一声脆裂声,才一面拍掉手上的泥土一面说:“你心里有没有过这样的疑问,像我脾气这么暴躁易怒、三言两语不爽就动粗,行为又满不讲理的女人,为什么会成为法律界的不败死神?”
方翊侧头看了眼花房外阵亡的兰花,勾起唇,“是挺好奇。”
“第一嘛,当然是因为我不讲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话你总听过吧?如果我真要较真的话没人能吵得过我。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能仅凭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可以欺负的对象,如果好欺负我就会得寸进尺,如果不好欺负我就避重就轻。不过无论好不好欺负,只要是冲我叫阵的人,最终我都会逼到他走进死角为止,”宇文捷边说边收拾桌上的电脑,钢笔和记事本,语气仿佛只是在向他陈述一件日常的琐事般平淡。
方翊听出了平淡背后隐藏的阴霾,没作声,眼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收拾停当,而后抱着一干物品向他走来。
宇文捷在他面前驻足,微微笑说,“当然,你有你的想法没错,不管你想和方东凌怎么斗都是你的事,但请别把我和肚子里的宝宝扯进来,宝宝对我来说虽然是个意外,但既然已经到了我肚子里我就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他。麻烦你帮我告诉所有应该知道的人,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否则前年那位倾家荡产外加无期徒刑的中央官员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说完她往兰花房外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知道吗?我会选择律师当职业并不是因为我正义感非常强烈,而是因为我喜欢借着所谓法律的武器把我看着不爽的人不带血的干掉。”
方翊闻言点点头,说:“这话不像一个风评颇佳的律师该说的话,却很像宇文捷会说的话。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波及你们母子,毕竟我只想保护方氏而已,并没有和哥兄弟相残的打算。”
他的话在宇文捷听来就像是个笑话,不想多说什么,她抱着本子走出兰花房,却在门口意外看见方老奶奶和方东凌的妈妈。单看她们的脸色,她就知道刚才那番话肯定被完完本本听去了。
方老奶奶锐利的目光射向她,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方家的长孙媳妇当真了得啊,才进门一天就敢当面目无尊长,背后威胁小叔!果然不愧是律师名嘴。”
“妈,您别生气,年轻人一时气话。”方妈妈一边安抚婆婆,一边向宇文捷和方翊使眼色。
宇文捷站在原地没动,方翊已经笑着从兰花房里走出来,走到方老奶奶身边搂住她的肩说:“奶奶,是我先说了宝宝的坏话,她做妈妈的当然要生气,不生气那还正常吗?奶奶也知道人一生气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们小辈了般见识了。”
方老奶奶被他这一说,脸色立即缓和下来,像征性的瞪了他一眼说:“你也是,人家好好呆在兰房里,你不呆在公司工作突然跑来说宝宝坏话做什么?”
方翊摇了摇老人的手说:“奶奶,你知道的。”
方老奶奶的目光又移向仍旧站在门口的宇文捷,淡淡说:“既然嫁进来了就是方家的人,遇到事情最应该做的是想着如何去调解,而不是把自己当外人一样搁狠话。秀丽,你要好好教教她。”
方妈妈立即点头应答:“是,妈。”
方老奶奶再扫了一眼宇文捷,又说:“别嫌我老古板,女人就应该做好女人的事,争强好胜那是男人的事。听得进去你就听,听不进去老太婆也没法子。还有,这花是谁砸烂的?”
老人的目光紧锁在宇文捷身上,显然她知道砸花的主儿。宇文捷也不回避,淡淡说:“我。”
“离开兰房前,别忘了把砸烂的兰花恢复原样,还有,谁都不许帮她!”说罢,老人家也不等儿孙扶了,自个儿往主屋走去。很明显,那够谁都不许帮她的话是说给方翊和方妈妈听的。
宇文捷见状,站在花房门口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去收拾碎花盆的打算,直到老奶奶的身影淹没在庭园的花木小径后,才缓缓走下台阶。
方妈妈也在这时走近儿媳妇,没多说其它,只说:“孕妇不宜近利器,花盆我来收拾,方翊不告诉奶奶就行了。”
冷不防,有人在花房另一边下令:“阿伊,把地上的花盆连花一块儿拿去丢了。”
众人闻声看去,方东凌和四名随身保镖正缓缓走来。方妈妈说:“这可是你奶奶最爱的春剑兰新品,重新收拾一番换个盆子也就好了。”
方东凌没回答母亲的话,目光扫向保镖阿伊:“阿伊,还愣着干什么?”
“是。”阿伊立即跑到四分五裂的花盆前,全部拾起,走到最近的垃圾筒,将兰花带碎片一起丢了进去。
“你这孩子……”方妈妈想训示儿子几句,在看见儿子紧绷的面部表情后又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方东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生身之母,末了淡淡说:“别说区区一株兰,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我的妻子更重要。”
方妈妈闻言神色骤暗,说,“没什么了,我先回去跟你奶奶说。”
宇文捷看着方妈妈一脸落寞的离开,暗暗咋舌。任何女人听见亲生儿子当着面说没人比他妻子更重要,不难过才是假的。将心比心,她不得不同情方妈妈,于是走过去推了推方东凌。
后者牵起她的手,走向方翊说:“你想知道我不回来认祖归宗的原因?这,就是我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之一,明天我会办理过户手续把24,的股份转到父亲母亲名下,这样总可以打消你的顾虑吧。”
“哥……”方翊因他的话而错愕,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宇文捷。24,的方氏财团股份,代表着天文数字的财富,如此巨额财产过户的事竟然被说得如此轻松!
宇文捷耸耸肩,不表示任何意见。
“我会跟父亲告辞,明天我们就离开中国。”方东凌说罢,拉着宇文捷就走。
方翊快跑几步,拦住两人。“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好不容易回来,这么快就离开的话,奶奶和伯父伯母心里该有多难过。”
方东凌说:“奶奶有你,爸妈还有雨纯,这二十年来,没有我他们一样活得好好的!”
方翊抓住他的手说:“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方东凌冷冷甩开他的手,“还有,以后别对我捷动手动脚,这是警告。”
说完他拉着宇文捷绕过他往前走,留下方翊一个人傻站在兰花房外。
*
当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方东凌便宣布了离开的决定。一桌子人闻言之后脸色各异,最后,方爸爸重重搁下筷子,严厉地看向儿子:“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说离开的话!”
而后方爸爸又环视在座的其它人说:“家族里对东凌回来抱什么想法不要紧,但我希望在座的不要存在质疑心理。没意见就吃饭!”
方爸爸重新拿起筷子,在座其它人闻声之后均哑口无言。半晌,方老奶奶说:“方氏的事情文山自个儿看着办吧,但我方家的血脉绝不能流落在外,孙媳妇必须呆在大宅好好养胎,哪儿都不能去。”
方家两个主事人都说话了,在座其它人哪敢说什么,都埋头吃饭。方雨纯坐在方翊旁边向他使眼色,后者没理她,自顾自吃饭。方雨纯自讨没趣,又低下头扒饭。
在这样的压抑环境下进餐,对从小喜欢和哥哥在餐桌上表演“飞筷子”绝技抢菜吃的宇文捷来说当真是酷刑。她没吃进多少东西就觉得不爽了,很快搁下碗筷离开餐桌。
方东凌跟着她身后离开餐桌,随她一同回到房间才问:“不舒服?还是你也不想留在方家?”
宇文捷将自己抛在柔软的大床上,伸了伸懒腰说:“没有不舒服。留不留下来也无所谓,重点是我不喜欢餐桌上的气氛,吃饭是人生一大乐事,气氛弄得那么僵还能吃得下才怪。”
方东凌也在床上坐下,说:“不喜欢就照我原计划明天离开。”
她闻言坐了起来,瞅着他问:“真要离开?对方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吗?二十年没见,你一点也不留恋?”
他往枕头上一倒,仰躺着说:“他们过得好就行,我没什么好留恋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留恋的?”宇文捷也趴回床上,伸手把玩他的衬衫扣子。
方东凌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说:“已经过了二十年没有他们的日子,不差再过二十年,而我现在身边还有你,这就够了。”
宇文捷不以为然:“别忘了你还有半年试用期,到时候我还不知要不要留在你身边呢。”
他说:“要不要留你,是我说了算。”
“你别动不动就拿黑道头子的口吻来压我,我不是被吓大的。”她推开他,自个儿躺到一边去。
下一秒他又翻身挪压过来,将她整个人绵绵实实压在身下说:“你这话有语病,我不是用口吻压你,我是用身体压你。”他邪笑着亲她耳垂。
“小心点,你又压到我肚子了!”宇文捷踹他。
方东凌稍微挪开身体,不悦道:“这家伙总是妨碍我,等他出生了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他是我罩着的,你敢动他试试!”宇文捷一边抚着肚子,一边瞪他。
他咕咕哝哝说:“看不出你这么爱护小孩子。”
她闻言没好气了,“别人的孩子当然不关我屁事,可这是我的孩子,在我肚子里长出来的一块肉,我爱他就是爱我自己懂不?”
“行,你爱就爱吧。”
“我怎么觉得你很不以为然?这也是你的小孩,你本来也应该爱他!”宇文捷一边捶他,一边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亲了亲她,她却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睨,问:“你根本没想过要这个孩子对不对?甚至有点排斥他的存在?”
他点头。
想法得到印证,她恼怒了,立即嘲讽道:“那你是不是曾经想过干脆把孩子打掉算了?”
“没有,不过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最好的妇产科医生给你。”
宇文捷闻言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母狮子一样,一下子跳出他的怀抱,坐在床上怒瞪着他,“你敢打掉孩子试试看!”
他笑睇着她说:“我只是遵照你的意愿,你又生什么气?”
“我生什么气?”宇文捷直觉要无语了。她研究着他的表情,在确定他的说词并非开玩笑后,火气突然又降了下来,淡淡陈述:“我以为你知道这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方东凌重新拉她入怀。
“可是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他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前灸热的温度,却联想到他冰冷的心。
“你怎么了?”他察觉她情绪的起伏,低头检视她的脸。
宇文捷突然又推开他,坐起身,正色说:“方东凌,有些事我想我们必须现在谈谈。”
他跟着坐起来,说:“好,你说,我听。”
“你是为了什么才跟我结婚,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结婚可以合法的把你绑在身边。”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她斜眼问:“黑道头子也讲法律?”
说起这个,方东凌脸上淳起一个颇为得意的笑:“正如你说的,有时候用法律作武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未尝不是一件省力省心的事。”
如果是平时,宇文捷或许会有心思和他抬杠三百回合,但现在她只有一股无力感。她又问:“那你爱我吗?”
“爱?”方东凌闻言有短暂的困惑。
她看见他的表情就后悔了——问这个干什么?问了也白问!难道她还指望他爱她不成?他们的婚礼在外人看起来铁定挺美好,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多么荒谬。
他的强娶豪夺,她的莫名逞能,成就了这段离奇的婚姻,这样的婚姻能幸福吗?早上她的回答是肯定,现在又变成否定了。
她说:“看来我一时冲动的决定果然是错误的,你根本不懂结婚仪式上宣誓的意义。”
“你想反悔?”方东凌眼中浮现类似于警戒但比之更深沉的情绪。他紧紧捉住她不让她退出怀抱。
“今天方翊的话提醒了我。”宇文捷没有退出他怀抱,只是抬头盯着他的眼,问出了蕴藏心底许久的疑惑:“你到底是谁?”
虽然莫冠尘正在全力查找,她相信很快他的真实身份就会水落石出,但是,能从他口中听到真相她会更开心。她没有更深层的去思考为什么执着于让他说出来,只是忠于自己的想望。
“我是你丈夫。”方东凌勾唇一笑,大手在她身上撩拔。
她制止他的上下其手,挑起眉问:“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真正的身份,除了阴阳门少主、方氏第三代长孙这些身份之外的那个身份!还有你二十年来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的人生观价值观,你的一切!”
他顿住手上的动作,俊脸浮现慵懒温吞的表情。
宇文捷敏锐的捕捉到他眼睛最底层回转的警戒和疏离。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就像被人泼了一桶冰水,骤然间凉到了冰点。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推开他环在腰上的手,翻身就要下床。
“不准!”方东凌直接伸手将她拉回怀里安置。
“不准什么?”她质问,口气开始不善。
他绷紧着下颚说:“不准逃开我!”
“我能逃去哪里?”她反问,心里想的是要逃也等小孩生下再逃,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知道就好。”他的神色微微缓和,“相信我,你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人接近真正的我了,没必要再去探究更多。”
她立即浮起嘲讽的笑,说:“接近?方家的人至少还认识十一岁之前的你,至少你们之间的血脉相系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而我,在马尔代夫只知道你是传闻中行事狠辣决绝的阴阳门少主。回到中国,你又变成方氏财团的富三代,DNA检测结果方文山才是你父亲,我除了知道这些其它一无所知,这样算哪门子接近?难道你想说的是‘那方面’的接近?如果是指这点的话,相信跟你接近的女人有成千上万了。”
方东凌伸手将她的头固定在自己肩窝处,紧紧拥着她说:“不要曲解我的话意。”
“那你就告诉我,不要有所保留,既然你承认我是你合法妻子,总得让我知道自己丈夫的事。”宇文捷今天是打定注意要逼出他的真心话来。
他的头抵着她的额头,研视着她固执的脸,最后叹息:“我十一岁那年在越南被人口贩子拐走,几经辗转死里逃生,之后遇到义父,被带回阴阳门进行了长达十年的严酷训练和洗脑,他要训练我成为阴阳门的接班人。二十一岁那年我又被有目的地送到英国读书,四年后回到阴阳门,正式以阴阳门少主身份在道上行走。又经过了五年的努力,我在阴阳门竖立了不亚于义父的权威,同时接管并改造了义父在白道的事业体系。”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宇文捷等了好一会没听他说下去,又问:“还有呢?”
“这就是我二十年人生的全部概括。”他问,“难道你还想知道每一个细节?”
她才不管,又问:“你被拐卖的时候,已经对方家有记忆了吧,别说那十年的训练,就说你到了英国读书后,为什么不主动联系家人?因为阴阳门主不让吗?”
方东凌冷哼:“他才没空管我这些事!”
宇文捷又问:“既然他不管你这些,就是你自己不肯和家人见面了?为什么?”他可以为玛格丽特岛上的居民安危着想,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的血亲更加关心备至?相比之下,前者更像是亲人,后者仿佛只是陌生人。
方东凌说:“经过那么多年,我和方家人的生活已经呈现两极化,就算免强生活在一起也格格不入,与其这样不如让大家各过各的,也不必惹些像今天这样的麻烦。”
她追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二十年了,如果你还不出现,他们会认为你已经死了,心里也会慢慢接受你不在的事实。”
他有问必答:“因为我必须找个你和你的家人最容易接受的身份娶你。”
宇文捷听到这样的答案就来火了,开始咄咄逼人:“好,问题又绕回来了,你娶我,把我绑在身边,然后呢?然后你想做什么,费尽心思做这么多对你有什么意义?难道为了多一个女人给你暖床?”
“不,我想,我是爱上你了。”他知道,如果不说出一个让她信服的理由,她会一直冒出新问题,从天黑问到天亮都有可能。
“呃!”宇文捷再一次因为耳朵接受到的意外信息而思维中断,“刚才我问你干嘛不回答?”
“我在整理思路,是你自己急着下结论。”他抬起她的下巴说,“告诉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想问的有很多,不过反正有半年的试用期,现在我困了,等睡醒了再问。”她拿开他搁在下巴下的手,窝进他怀里瞌上眼。其实不是真想睡,只是她需要时间来平抚此时狂跳的芳心。
他爱她!老天,他在说爱她的时候,表情有些认真又有些迷惑,但她却该死的清楚当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的时候他说的话绝不会假。
方东凌不让她睡,扳起她的脸说:“我要知道你心里的所有疑问,继续。”
“我要睡觉。”她紧紧扒着他,就是不肯抬头看他。
“宇文捷,我不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也固执了,非要她抬头看他。
宇文捷恼了,猛然抬头瞪他:“姓方的,你要怎样逼迫我问问题?”见过拼命回避别人问题的,还没见过死命追着别人问问题的,她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我不想你人在我身边心里却疑问重重,你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又希望我做什么?既然说开了就一次说出来。”
“真要说?我说得出你就做得到?”宇文捷的语言陷井又来了,姓方的你小心了!
方东凌也不傻,“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好吧!”其实吧,女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上一秒觉得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在听到他困惑的吼出那句“我爱上你”后忽然就变得不重要了。她说:“关于你身世的刚才已经问了,你的回答虽然不算好,但也差强人意。”
他忽略她的自我陶醉,开始啃她白皙柔嫩颈项,引得她酥麻发痒。
“所以咱们现在来谈谈你对家庭的观念问题。”
“嗯?”方东凌没抬头,继续啃她的锁骨。
“你似乎严重缺乏家庭观念。”这是宇文捷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他抽空哼了一声,但没有回答这个没营养的问题。
“我知道要求一个视女人如玩物又自以为君临天下的劣等生物突然间有家庭观念是有些困难,但我有信心可以改变你错误的想法,重点是,你有没有诚意接受我的改造。”
“唔。”某只劣等生物已经开始啃她的****。
“喂!你有没有在听!”宇文小妞又恼了,把胸前的头颅给推开。
“直接说你想怎么样吧!”方东凌已经了解宇文捷这妞不仅仅是冲动易怒而已,她绕弯子给人下套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在没有被她绕晕之前他还是直接了解她的目的比较省事。
“首先,你是个有老婆的人了,所以要收起你那玩世不恭来者不拒的心态,在外面不能跟任何别的女人发生关系。”
“在家里就行?”
“当然更不行!”她瞪他一眼,“婚姻的第一守则就是忠诚,你要是结了婚还一天换一个女人那还结什么婚?不如在玛格丽特岛上建一座宫殿,把全世界五大州的女人都收罗到里面供你点牌临幸!”
“好主意。”方东凌终于停止了啃她股肤的动作,开始若有所思。
“方东凌!我是说认真的。”她严肃地看着他。
他回视她,点头。“好,我试试。”
见他回答得还算诚恳,她决定暂时不要太执着,于是换下一个问题:“其次,你必须有有所觉悟,这里,”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小腹上,“这个生命是我的一部份也是你的一部份,你不能虐待他,不能不重视他。”
“行!”这点方东凌没有考虑就应允了。
“再者,”她扳着手指说,“你要敦亲睦邻,虽然你跟亲生父母的情谊淡薄,但好歹还是亲生的,偶尔照顾一下他们的感受不会很困难吧?否则我以后大腹便便的要怎么跟他们一群女人斗?”
“可以。不过我对你有信心,即使你大着肚子也能以一敌百、舌战群儒。”俊朗的脸上明显浮起揶揄的笑意。
她瞅着他说:“第四,不能贫嘴!”
“OK,继续!”
“第五,要善待我的亲人,朋友,不能恐吓或威胁他们,他们有事需要你帮忙的话你要尽力帮忙。”
他抚下颚略略思索后点头:“可以。”
“第六,老婆说的话就是圣旨。”她开始得寸进尺。
他挑起眉说:“这点我需要考虑考虑再回答。”
“第七,老婆说的话如果你有疑问请参照第六条执行。”得寸进尺是这个进法。
方东凌可不是让人得寸进尺的人,闻言他坏坏一笑,捉住她,将她压回床上。“女人,我允许你对我提出任何要求,容许你在我面前张牙舞爪,也不介意你偶尔得寸进尺,但前提是在我允许的范围内。”
“那不如说说什么是你容许的范围?”宇文捷敢打赌丫自己根本不知道,只是为了维护男人的臭面子才会这么说。
“不要背叛我!”他的眼中有一丝阴霾稍纵即逝,然后又演化成一抹更为深沉的凝重,“还有,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准有事。”
“我能什么事?”她没忽略他的神色。
他的神色立即又恢复如常,薄唇勾起笑痕说:“我相信你不会有事,这正是我为什么公开和你结婚的原因。”
“到底什么事?你是指有脸会威胁到我?”宇文捷嗅到了他话里的不寻常意味。
果然,方东凌点头。“我会保护你和孩子,但如果有意外,你只需自保不用管我。”
她灿然一笑:“那有什么问题,我是死神,遇上我的只有送死的份。”
他也笑了,眉头舒开,再问:“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还没想到,先让你欠着。”她笑,直视着他的眼,嘟起嘴在他诱人的唇上重重印下一吻,学他的动作在他耳边呢喃,“现在我可以睡觉了么?”
这会儿她是真的有些困了。
“睡吧。”他将她放在枕上,和她一并躺下,直至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细细传来。他才瞌上眼,也放任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
一股森然的气息蓦然靠近床边,原本熟睡中的方东凌弹起身,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摸向枕头下的枪,结果扑了空。
与此同时,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咽喉,空中传来低沉的笑声。“嘻嘻,别动!”
仅这一声,他全身绷紧的神经就松下来,伸手推开抵在颈上的枪口,没好气地问:“魅影,你来做什么?”
魅影收起枪,移出阴影处,笑嘻嘻说:“亲爱的少主,你一声不吭跑来中国就算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结婚,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差点没被雷得外焦内嫩。”
方东凌低头看了床上的宇文捷一眼,确定她没被吵醒后对魅影说:“有事快说。”
魅影看了床上熟睡的人一眼,压低声音说:“昨天有多事的人把你结婚的事告诉老头子了。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动静,但我想告诉你一声会比较好,毕竟老头子古怪得很,很难保证六年前的事不会重演。”
“知道了,还有其它事?”
“有人不听话,在没有你允许的情况下秘密和越南政府接触想用军火赚取暴利。”
“两天内我要见到主事者。”
“遵命!”魅影立正,行了个童子军礼,又笑嘻嘻说,“少主,下次别这么大意了,这边的防卫再严密也是漏洞百出,而且枕头下不会有暗格随时放着防身武器。”
“没其它事就快滚!”方东凌冷瞪了魅影一眼。
“马上滚,马上滚。”魅影嘴里说着,脸上却没什么紧张感,边走向窗口边回头瞄着熟睡的宇文捷,在跨上窗棂前又好奇地问,“她真的是那个黑白两道闻名的不败死神?据说身手了得,怎么警觉性这么差,我来这么久她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她怀孕了!再不走是不是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嘿嘿,这就走了,改天我再来。”魅影嘿嘿笑着跳下窗户,隐没在刚刚来临的夜色中。
方东凌盯着合上的窗门,回头再看看床上毫无动静的宇文捷,低头在她额头烙下一吻,不其然对上一双晶亮的清眸。他笑问:“把你吵醒了?”
“很明显的事不是吗?”宇文捷瞅着他,目光移向那扇合上的窗门,“她是谁?”
“我的护卫,魅影。”
“看起来跟你很熟很亲密嘛。”有些吃味的语调。
方东凌亲了亲她嘟起的唇说:“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地方进行秘密训练长达十年,你说熟不?”
原来是青梅竹马,怪不得了。她想了想,又问:“你除了混黑道,还贩卖军火?”
“如你所闻。”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表情。
“哎,你都贩卖哪类的军火?原子弹?装甲战车?战斗直升机?”非常兴奋的语气。
“所有你能想到的军火,这个答案希望你满意。”他这回连眼睛都在笑了。这小天使,果然不是肉眼所见的单纯天使,恐怕她内里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她连连点头,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姓方的,咱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我从来不跟和我上过床的女人做交易。”他抚着她的发,注意到她无比兴奋的神情,“你想要什么说吧。”
那她就不跟他客气了。宇文捷从来不是会客套的人,特别是在自己想望了多年可望而不可及的机会面前。“战狐!我梦寐以求的战斗直升机战狐号,自从在军事杂志上看到它的身影,我就天天想着拥有它,可惜当年我没有足够的能力订购,也拿不到拥有它的资格。”
“战狐号吗?我试试。”所谓有求必应。
“好好!”她的眼睛大放异彩,嘴里嚷嚷,“终于感受到嫁给你的好处了,对了,这架直升机不用我付钱吧?”
闻言,方东凌顿时不知该放声大笑还是该狠狠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