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阳由远及近，走入阁内，停在他面前，静静望着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以一种极真诚的声音缓缓道：“四殿下，我有事要跟你说。”她没有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叫他夫君，神色静然地等着他回应。
“何事？”夜宸好奇地扬了扬眉梢。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姐姐，更不喜欢我，我也听说殿下你早有意中人，所以，”抿了抿嘴角，她看向他的眸光莹莹闪动，“我决定把王妃之位还给她！”
“还给她？”夜宸忽然笑了，那样的笑里充满了嘲讽之意，“你又以为瑞王府是什么地方？说嫁就嫁，说走就走？”
“瑞王府的份量的确不够大，那么如果是未来储君呢？”云初阳抬起头，清澈的双眸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心底，“整个西梁都是皇帝的，那么皇帝想娶一个女人应该比王爷要容易多了吧？”
“云初阳，你这话若是传入父皇耳中，就足够整个云将军府陪葬了！”这个女人真是大胆，居然妄想以这种方式唆使他，真是好笑至极。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把她找回来呢？”这些天，云初阳已经打听过当年夜宸与那位江湖女子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深知他最在意的是什么。
他扫了她一眼，冷声嗤笑：“你，凭什么？”那人消失了整整三年，他便找了整整三年，她隐匿得十分彻底，完全寻不得任何蛛丝马迹，区区一个云初阳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当年她不辞而别，他的动用了不少隐卫追索其下落，仍是一无所获，思念与愤怒交织，他只能逼迫自己将对她的爱与恨通通埋在心底深处，不再提及，只是派去搜寻她的手下却有增无减。是的，他没有死心，她还欠自己一个解释不是吗？
后来，王府里每年总会有不少爱慕他的痴怨女人嫁入，一位又一位，他甚至连有些女人的模样都不记得。只是如果不是她，娶谁不都一样？
“她在躲你，自然不会让你找到。”云初阳清楚地看到他眸中那抹一闪而逝的痛楚，继续道，“我听说那位姑娘离开之后就杳无音讯，其实，如果她也是真心爱你，那么动动脑筋，想找到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夜宸动了动薄唇，冷嘲热讽的话几乎要涌出喉咙，但到了舌尖却又被强行压下。他紧紧盯着云初阳，神色复杂难辩，静默半晌，才慢慢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自由。”云初阳抬头直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帮你找她，再加上我的王妃之位换我休书一封。”
“休书？”夜宸看着她的目光微微一动，隐有几分不解，“云初阳，你知道休书的含义吗？”在西梁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女儿若被夫家所休，娘家为了颜面多半也不会再认她，因而被休女子要么远走他乡，要么孤老终身，更有些过激的女子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她，真的只想要休书？
“休书对我来说就是自由。”云初阳坚定地抬起下巴，水眸清亮有神，“不过在我找到她之间，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看着竖在眼前的三根手指头，他淡淡道：“说。”
“第一，我要出入王府的自由，并且你不可以干预我的行动；第二，我需要一大笔银子，毕竟找人也是件很耗费人力财力的事情；第三，我嫁来王府是情非得已，在外人面前，我会配合里做好王妃的本分。”前两条不仅是为了替他找人，更主要是方便查询姐姐的死因，而有了最后一条的约束，她就可以保证自己在王府的人身安全。
窗外的风带着深夜的凉意吹入阁内，帐幔随之浅浅拂动。
眸底有几许探究，男人盯着对面的人儿，似乎想要猜出她如此做的目的。片刻后，他缓缓道：“你有多少把握能找到她？”
“不知道。”耸耸肩膀，云初阳冲他眨眨眼，表情中带着顽皮，“其实呢，我的办法需要你来配合，能不能找到人就得看她对你的爱到底有多深了。”眼珠转了转，她凑过去对他说出自己的计划。
“不行！”她的话刚说完，夜宸便当场否决，“你这是欺君！”
“哪里欺君了？拜托，这分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好不好！”清澈的瞳孔里满是忿然，云初阳不服气反驳，“现在皇上病重，各位皇子之间激潮暗涌，你大可以用中毒当借口置身事外，坐等渔翁之利，此其一；你中毒垂危的消息只有通过皇帝告知天下所有人，你心里的那位她才有机会听到，如果她还在乎你，无论如何也会赶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此其二。如此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虽说这个方法很不高明，却的确值得一试。如今，朝中大臣开始拉党结派支持各自看好的皇子，大皇兄是皇后所出，做太子名正言顺，二皇兄虽然无心朝堂之事，但他的母妃苏氏的哥哥苏庭放是当朝宰相。三皇兄向来有野心，他手中门人死士也不容小觑。而自己的母妃是罪臣之女，当年因为美貌得父皇专宠，父皇为她建造了一间奢华的宫殿，为此母妃生前一度被称为祸水，他现在没有强大的家族支持，没有群臣的力荐，想要继承皇位，的确名不正言不顺。
云初阳的办法尽管拙劣，倒也值得一试。
俊颜上表情冷凝，男人蹙眉沉吟许久，终是点头答应她的条件：“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我还需要准备一下。”堂堂四殿下，要身中剧毒也得想个万无一失的突发状况，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骗，他必须要好好部署一翻才行。
“没问题，我不急。”水眸轻转，她忽然想到一事，又道，“听说太医院首任太医叶轻儒之女仰慕你已久，你正好可以娶她回来冲喜。”这位叶太医深得皇上青睐，只要拉拢了他，那么他说夜宸中毒已深，还有谁不信？
男人黑瞳微微一收，眼波轻闪，看着她带着浅笑的俏颜，竟生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这样的想法，云将军府的三千金原来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凝视了她片刻，夜宸淡淡道：“此事若成，本殿便如你所愿。”他声音清洌，听不出丝毫起伏。
她微扬了下嘴角：“多谢。”
出了暖阁，云初阳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虽说姐姐的死因还没有查出来，但至少现在离成功更进了一步。真相，她会追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