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也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王小艾
这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或者说是一个要从几个父母身边将他们的孩子夺走,然后消灭掉孩子曾经来过这个世上的一个证据。比如,将他们的照片全部毁灭,将身边对孩子有记忆的人的记忆都消灭掉。其他的几个父母对孩子的记忆就这样被全部消灭掉了。
而有一个母亲,她是如此地思子心切,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问来想念失踪的儿子,保留着他所有的照片和曾经的玩具,上帝消除不了她的记忆,只好从外界入手。
忽然有一天,她身边与孩子有关的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她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她的丈夫都丧失掉了与孩子有关的记忆,认为从来不曾有过这个孩子,认为她患了臆想症,而送她去看心理医生。
甚至她去找另外的失去孩子的父母,别人都认为她骚扰,而报了警。就这样,她只剩下自己的记忆,尽管全世界的人都认为她有病。等她去寻找的时候,与孩子有关的报纸上的报道也消失了。但是她始终相信自己的记忆,脑海里时常想起孩子玩耍的样子,孩子调皮可爱地叫她妈妈,孩子最后一次走时对她笑着挥手,总是让她一次比一次更清醒,孩子是活生生的,只是暂时地失踪了。
可是连老公都嘲笑她头脑不正常,我们根本就不曾有过孩子啊。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和理解她,她痛苦之极,却更坚定了去找孩子的决心。上帝看到这种情况,又故意派人去打乱她的生活,告诉她孩子被别人抢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她要继续找的话,将会遇到各种的麻烦。可是这个柔弱的女人,她的心里只想能找到儿子,不管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她相信着只是个阴谋,始终会被自己揭穿。
可是警察也无法帮助她,因为他们根本都不可能相信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于是她选择了自己独自和上帝派来的人周旋。几经磨难,她仍然没有放弃。
上帝也拿她没有辙了。于是找到了她,告诉她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实验,其他的几个人的记忆都消失掉了,而她却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上帝,放弃你的儿子吧。”“不!"她叫得歇斯底里,就算你是上帝,也不能带走我的孩子。”上帝开始施法,“看着我的眼睛,我要从孩子出生那一天起,将你的记忆带走。”
结果,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孩子刚出生的情景,最后这个记忆被上帝夺走了。上帝再问,“你有儿子吗?”她木然摇摇头,上帝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可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怀孕的时候,她曾经那么甜蜜地抚摩肚子的样子,渐渐地又记起了孩子来,“不,我有一个儿子,他叫桑。”
上帝终于停下了脚步,“我输了,孩子还给你。”就这样她去了孩子常去的游乐场,大声叫着孩子的名字,失踪14个月的8岁的儿子正在玩旋转木马,她跑过去紧紧抱住孩子,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即使是全世界的人都反对,即使是上帝的法力,都无法让她屈服,因为她是个母亲,因为那是她的儿子。
母爱的力量,超越了上帝可以管辖的范围。
意林札记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血肉,这话一点不假,无论谁,想利用任何手段夺走母亲的孩子都是办不到的。只要母亲还活着,你可以夺走她的一切,惟独夺不走她爱孩子的心。她的心还在,她的身就在,她的意志就在,这连万能的上帝也毫无办法。所以当上帝想夺走母亲的孩子时,他无法对抗得了母爱,因此,最终他只有选择放弃。(端木)
第一枝钢笔
梁晓声
它是黑色的,笔身粗大,外观笨拙。全裸的笔尖,旋拧的笔帽,笔囊内没有夹管,吸墨水时,捏一下,鼓起缓慢。墨水吸得太足时,写字常常“呕吐”,弄脏纸和手。我使用它,已经20多年了。笔尖劈过,断过,被我磨齐了,也磨短了。笔道很粗,写一个笔画多的字,大稿纸的两个格子也容不下。如今,已不能再用它写作,只能写便笺或信封。
它是我使用的第一枝钢笔,母亲给我买的。那一年,我升入小学五年级。学校规定,每星期有两堂钢笔字课。有些作业,老师要求学生必须用钢笔完成。全班每一个同学,都有了一枝崭新的钢笔。有的同学甚至有两枝。我却没有钢笔可用,连旧的也没有。我只有蘸水钢笔,每次完成钢笔作业,右手总被墨水染蓝。染蓝了的手又将作业本弄脏。我常因此而感到委屈,做梦都想得到一枝崭新的钢笔。
一天,我终于哭闹起来,折断了那支蘸水笔,逼着母亲非立刻给我买一枝钢笔不可。
母亲说:“孩子,妈妈不是答应过你,等你爸爸寄回钱来,一定给你买一枝吗?”
我不停地哭闹:“不,不,我今天就要。你去给我借钱买!”母亲叹了口气,为难地说:“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月买粮的钱,是向邻居借的;交房费的钱,是向领导借的;给你妹妹看病,还是向领导借的钱。今天为了一枝钢笔,你就非逼着妈妈再去向邻居借钱么?叫妈妈怎么张得开口啊!”
我却不管这些,哭闹得更凶。母亲心烦了,打了我两巴掌。我赌气哭着跑出了家门。
那天下雨,我在雨中游荡了大半日不回家,衣服淋湿了,头脑也淋得平静了,心中不免后悔自责起来。是啊,家里生活困难,仅靠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每月寄回几十元钱过日子,母亲不得不经常向邻居开口借钱。母亲是个很顾脸面的人,每次向邻居家借钱,都需鼓起一番勇气。我怎么能那样为难母亲呢?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对不起母亲了。
于是我产生了一个念头,要靠自己挣钱买一枝钢笔。于是,我冒雨朝火车站走去。火车站附近有座坡度很陡的桥。一些大孩子常等在坡下,帮拉货的手推车夫推上坡,可讨得5分钱或1角钱。
我走到那座大桥下,等待许久,不见有推车来。雨越下越大,我只好站到一棵树下躲雨。雨点劈劈啪啪地抽打着肥大的杨树叶,冲刷着马路。马路上不见一个行人的影子,只有公共汽车偶尔驶来驶去。除了几根电线杆子,远处迷迷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正感到沮丧,想离开,可雨又太大,等下去,肚子又饿。这时,我忽然发现一辆手推车,装载着几层高的木箱子,遮盖着雨布,拉车人正在大雨中缓慢地、一步步地朝这里拉来。看得出,那人拉得非常吃力,腰弯得很低,上身几乎俯得与地面平行了,两条裤腿都挽到膝盖以上,双臂拼力压住车把,每迈一步,似乎都使出了浑身的劲。那人没穿雨衣,头上戴顶草帽。由于他上身俯得太低,无法看见他的脸,也不知他是个老头,还是个小伙儿。
他刚将车拉到大桥坡下,我便从树下一跃而出,大声问:“要帮一把吗?”他应了一声,我便赶快绕到车后,一点也不隐藏力气地推起来。车上不知拉的何物,非常沉重。还未推到半坡,我便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双腿发软,气喘吁吁。那时我才知道,即使一角钱,也是并非容易挣到的,而且我还空着肚子呢。又推了几步,实在推不动了,就产生了“偷劲”的念头,反正拉车人是看不见我的。我刚刚松懈了一点力气,就觉得车轮顺坡倒转。不行,不容我“偷劲”。那拉车人,也肯定是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在坚持,在顽强地向坡上拉。我不忍心“偷劲”了。我咬紧牙关,憋足一股力气,一步接一步,机械地向前迈动着步子。
车轮忽然转动得迅速起来。我这才知道,已经将车推上了坡,开始下坡了。手推车飞快朝坡下冲,那拉车人身子太轻,压不住车把,反被车把将身子悬起来,腿离了地面,控制不住车的方向。幸亏车的方向并未偏往马路中间,始终贴着人行道边,一直滑到坡底才缓缓停下。
我一直跟在车后跑,车停了,我也站住了。那拉车人刚转过身,我便向他伸出一只手,大声说:“给钱!”那拉车人呆呆地望着我,一动不动,不掏钱,也不说话。
我仰起脸看他,不由得愣住了,“他”原来是母亲。雨水,混和着汗水,从母亲憔悴的脸上直往下淌。母亲的衣服完全淋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出了她那瘦削的两肩的轮廓。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望着母亲,母亲望着我,我们母子完全怔住了。就在那一天,我得到了那枝钢笔,梦寐以求的钢笔。母亲将它放在我手中时,满怀期望地说:“孩子,你要用功读书啊。
你要是不用功读书,就太对不起妈妈了。”在我的学生时代,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母亲满怀期望对我说的这番话。
如今,20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母亲也变成了老太婆。
那枝笔,也可以说早已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了。但我,却要永远保存它,永远珍视它,永远不抛弃它。
现在的五年级学生,是不会因家里买不起一枝钢笔而哭闹了;现在的母亲们,也不会再为给孩子买一枝钢笔而去冒着大雨拉车了。我们发展着的生活,正在消除着贫困。而那些在贫困之中积淀下来的有益的东西,将会存留在下一代心里。
母亲,我永远感激您当年为我买了那枝老式的廉价的钢笔。
意林札记
这是作家笔下的一次真实告白。他用质朴的语言娓娓讲述了自己的童年往事。毫无造作修饰的话语中,向我们展示了一位母亲的高大形象。母爱怎能一字了得,其中定有血与肉的故事。世界上惟有母爱可以重重叠叠地深刻在每一位做儿女的心灵深处。就连她的褶皱里也有着一个接一个的讲不完的感人故事。我们都是母亲所生,不信,你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那母爱会像你心中的血水,汩汩奔腾着流过你的心田。(端木)
有一种坚强
流沙一档电视节目,一位母亲带着她那患有孤独症的儿子接受了采访。主持人说,孤独症是种可怕的病。假如一个孩子患上孤独症,这意味着他这一生永远丧失了亲情感。许多家长都不愿意接受采访,这与其说是不愿意,还不如说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孩子那张漠然的脸。
母亲很憔悴。她的儿子就坐在身边,旁若无人,咬着嘴唇,漠然地看着演播室里的一切。
母亲说了她和儿子的故事。她说儿子小时候跟着爷爷,到了两周岁,她发现儿子不爱说话,而且与任何人没有亲近感。陌生人向他招呼一声,他就会跟着别人走。
她的语言十分平白。她静静地说:“我知道,凡是患上这种病的人,都会这样。”
她说到中途,把话筒递到儿子的嘴边,希望孩子说上一句话。但我发现,她的儿子始终一言不发,从节目开始到最后,他一眼也不瞧母亲。
但那孩子的母亲,却在讲述一个似乎是别人的故事。她说自己的儿子现在已经15岁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叫过她妈。每次到学校接孩子回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亲热地奔向父母,唤着“妈”时,她全身就会震颤。
我知道这位母亲要养育她的孩子到15岁,真的不容易。她需要为此付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去善待自己的孩子。
主持人问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她低下头想了想,说:“希望孩子有一天,能够唤我一声妈。”
整个演播室悄然无声。主持人打破了沉默,轻声说:“会的,祝福你。”她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她转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孩子,伸出手,牵住了孩子的手。场上掌声响起。我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假如我的孩子对我的爱没有感知,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去面对。在我看来,这绝对是一种人生的沉重灾难。我曾为孩子的顽皮和孩子耗费了我太多的精力而苦恼。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儿子会叫我“爸爸”,看到我下班回家,他会奔过来投入我的怀抱。这一切,其实是那样的美好。
那位母亲,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母亲,她的从容,想来让人掉泪。
意林札记
人世间惟有一个可以永远不变的真理和事实让我们面对,那就是每一位叫做母亲的人对自己儿女的不弃不离。人世间也惟有母亲能够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奉献给自己的儿女,乃至她的生命。当一位母亲操持起她的母爱时,她会永无休止的向子女尽情抛洒,抛洒的过程中,她的爱无怨无悔、久远流长,而且她不求任何回报,哪怕你只叫她一声妈,这就足够了。(端木)
牛肉面店
淡如
也许有一天,已经长高长大,甚至认不出来的儿子,会路过这间面馆,来吃一碗牛肉面。只要他一走进这间面馆,就会看到这些童年常玩的物品,也许就可以唤醒他童年的记忆,而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在眼前。
街道对面新开了一间小餐馆,专门卖牛肉面。由于老板娘的手艺不错,再加上价钱适宜,所以每到吃饭的时候,里面都挤满了人。奇怪的是,在这间干净简洁的餐馆里,墙上没有挂上价钱牌或是风景画,而是挂满了一张张陈旧的卡通画。在外面的招牌上,更挂上了一个巨大的米老鼠画像。远远望过去,这间餐馆简直像是一间儿童玩具店!
老板娘是一个清秀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在乌黑的秀发下却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默默递着面碗。没有生意的时候,老板娘通常会坐在店铺里,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街道上的一切,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下午,我正好路过这间新开张的面馆。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面,一边环视着小店中的一切。小店非常干净,只有四周墙壁上那些陈旧的卡通画,让人感到不协调。相信老板娘也肯定知道这一点,但她为什么还要挂出来呢?我有些好奇地看着老板娘。此刻她正呆坐在椅子上,凝视着街道前来来往往的行人,眼神中似乎隐藏了许多的心事。望着老板娘茫然的神情,我问道:为什么要餐馆里挂这些卡通画呢?
也许是第一次有人问这种问题吧?她惊慌地抬起头,喃喃地说:给小孩看的。我看了四周,并没有发现小孩踪迹。小孩在哪里呢?她的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重新凝视着街道上的行人,低声说道: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这个女人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丈夫是一个建筑公司的工程师,有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但就在五年前的一个下午,五岁大的儿子想到对面街上的牛肉面馆,去吃一碗面。当时她正在忙着,想到儿子只是去对面而已,应该不会有事。于是就让他一人独自前往。但两个钟头过去了,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儿子一向都很听话,怎么一碗面会吃这么长的时间呢?
于是她急步跑到对面街上的牛肉面馆,才发现儿子竟没有来过,就这样神秘消失在短短的路途中。五年来她发疯般地寻找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丝毫的消息;原本和睦的家庭也一夜间变得支离破碎。她终日生活在痛苦自责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