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还只看好头面,假穴常常真乳现。开枝依旧有遮拦,过形只是无针线。
凡真穴必有圆动处。窝钳之圆在顶,乳之圆在下,突之圆在中,若窝钳之中更有泡突,乳突之上复有窝钳,名曰罗纹土缩,即少阴少阳之穴也。
窝钳一也,窝则圆而钳则直;乳突一也,突则耸而乳则垂。金水之龙爱成窝钳,土木之龙爱成乳突,窝以心泡为证,……乳以随水为证,乳无随水,为枯为竭,枯竭之乳,非贫即绝。
脉虚葬实穴。实穴谓之凿石取玉,开杀求生。龙人首处抽出正乳。或圆珠等山,三面皆虚,只得凿开以就虚取实,取其中之生气。……盖尖则有乳穴,圆则有窝穴,及两旁有包,抱中出乳头,或左右单提,或太阳金垂珠,掩脐者皆是。
这里,将真龙称作“真乳”,以“乳突”来形容龙脉圆耸丰满,“垂珠掩脐”、饱含乳汁(“以随水为证”)、非枯非竭,不就隐隐道出了其中的真情了吗?
2、察砂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凡有一定地位的官吏出门时或多或少总有一班侍从跟随左右,轿前有人擎着一把标志其权力的华盖,而两边则有手持军械的衙役为其喝道。他们缓缓行进,光彩夺目,显赫逼人,好不威风。有感于此种社会风尚,堪舆家们遂提出了“察砂理论”。这里的“砂”指的是主龙(靠山)四周的小山、高地或隆起之处,它们因方位不同,而有着许多具体叫法:
两边鹄立,命曰侍砂,能遮恶风,最为有力;从龙抱拥,命曰卫砂,外御凹风,内增气势;绕抱穴前,命曰迎砂,平低似揖,拜参之职;面前特立,命曰朝砂,不论远近,特来为贵。”
正如其名字所规定的那样,这些护砂的职能即在于“侍”、“卫”、“迎”、“朝”。它们和主山之间是一种主仆、上下和尊卑的关系:“主山降势,众山(这里指砂)必辅,相卫相随,为羽为翼……山必欲众,众中有尊,罗列左右,扈从元勋。”
在众多的护砂中,位于穴位左侧的叫龙砂,又称上砂,位居其右的叫虎砂,又叫下砂。此二砂对于“收气挡风落头结构”关系甚大,因而尤为堪舆家所注重(图18)。
在《雪心赋正解》中,孟浩将龙砂、虎砂比做大地之母的两只脚,认为:“下聚之穴,如人之阴囊,两足即龙虎也。”然而,从实际位置看,将其看做是大地之母的两条腿,也许更全面,更准确些。至于这些图中的龙砂、虎砂皆呈弯抱之状,也许和女性的骨盆较宽,两腿自根部就较开并形成明显可见的鼠蹊沟,以致看起来略呈弯抱之状不无关系。
3、观水
山随水行,水界山住,水随山行,山防水去。故观水之要,以认龙察砂为准。诚如缪希雍《葬经翼·难解二十四篇》所言:
凡山冈大势必有分合聚会。夫分即因水而界,合亦因水而聚,故山行千里,两水随之,亦复千里,转顾而交,遂成局势。前界先收,后迹随会……自此以后,山水再分,或远或近,各成会合。用水多寡,局势小大,亦必因之。原其去住,定其短长,要以前砂已返,后山复背,约其分疆则水之为用不为用,纤悉皎然矣……譬夫长江万里,南龙东奔,每一转折,便成分合,大则省会,小则郡邑,莫不然者。
这种根据流域面积和集水范围来确定“用水多寡,局势小大”的观点,和现代经济地理学中的某些原理倒有许多相似之处。
山水本不分离,而水口和龙穴的关系比龙脉更为直接。所以,“入山寻水口”历来被堪舆家视做相地之要诀而遵行不悖。
夫水口者,一方众水所总出处也。昔人谓:入山寻水口;又云:中士求水口;又云:平地难得者,水口。盖局之大小,山之贵贱,咸于是乎别也……若在山中,必得交互水口,方为有力;若结都会及作帝王山陵,必有北辰尊星坐镇水口,高昂耸异,望之惊慑者始合上格……此总水口也,亦名大水口。若中间只结一地,余皆为用者,其近身必当有小水口……昔人谓:大水之中寻小水者,指此。盖水口乃地之门户。”
水口乃地势最低点,为消纳众水的好去处,同时也多是阴、阳宅所在的小封闭环境的入口(图19)。在平原地区,水口多为河口;在山区,水口多为山口。既然水口地当交通要点,形势如此重要,故而人山应当首寻水口。
找到“水口”后,就应当结合察砂对龙穴左右两侧的三条水系——第一分(合)水、第二分(合)水、第三分(合)水——进行踏勘。这里,之所以要结合“察砂”是因为:“砂之湾者,水必湾;砂之秀者,水必秀;砂之走窜者,水必不收。砂水之形,实相比附者也。”
除水口、三分(合)水外,确定“明堂”之所在,也是堪舆家倍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据《葬经冀·明堂篇》解释:明堂者,穴前水聚处也(图20)。其名有三:大约穴有窝钳乳突四体,则自然有蟹眼、金鱼、虾须三法之小水,皆自毯檐分下,微茫界合处可容一人侧卧,名小名堂,两边必有蝉翼砂,似有似无包裹于外,占山正法必有此堂,人穴才真。其二,龙虎内二水合处,名中明堂。其三,外洋大势,自少祖分水,总聚于大龙虎外;或从太祖分水,并入外堂;或无此二者,而外来大水横过中明堂前后面,几节分水俱流入横水内;或远江远溪来朝抱于横水外,通名之曰:外洋大明堂。
与一般分类方法稍异,在《博山篇·论水》中,黄妙应将水分为四种,其中除“第一水”为新加内容,似指胞中之水外,其他三水则分别相当小、中、大三明堂所聚之水:“聚水法,要到堂:第一水,元辰方,食母乳,养孩婴;第二水,怀中方,食堂馔,会养生;第三水,中堂中,积钱谷,家计隆;第四水,龙神方,广田宅,太官方。”
]由于水养人口,所关重大,故不可少!
关于这大、中、小三个明堂及第一、第二和第三分合之水的隐喻问题,将并入“点穴”部分一齐讨论。不过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外明堂”和第三分(合)水,同人体并无直接的对应关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两个穴位名目原是为满足人类的社会结构的需要而在象征体系之外单独附加的。
众所周知,在古代中国,人们有聚族而居的习惯。数代同堂的大家庭在现实生活里虽然不那么普遍,但作为一种理想的社会组织模式,毕竟为当时的伦理观念所认同。在这种情况下,死后聚族而葬因而也成为一种十分流行的安葬方式。一个人不管在外地为官、经商多少年,死后都应该归葬到家族坟茔。然而天道有常,自然地貌并不因人事需要而更改。一个合乎风水原则的“明堂”,未必能埋下许多代家庭成员,这时,就有分葬到若干“明堂”之必要。不过如此一来,会给人造成一种分家感。为此,堪舆家提出了明堂有大小(内外)之分的说法,这样,既满足了分堂埋葬的客观要求,又能给人一种数代同堂的统一感(若干个中、小明堂都统一到大明堂之下)。其体察世情之心,何其良苦哉!
4、点穴
人是从“穴”里生出来的。而死则被视做新一轮的生。既然如此,那么,作为寄宿之地的墓室,自然也应当叫做“穴”了。事实上,“点穴”不仅是相地四部曲的尾声,同时也是它的高潮。风水文化的象征意义在这里表达得最为集中,也准确无误。
在《博山篇》中,黄妙应曾含蓄地用“圈”来代指女性外阴部,认为:
天下道理,阴阳五行,不离一“圈”。这一“圈”者,生死之窍。天地之间,有小的“圈”,有大的“圈”,认得此“圈”,处处皆“圈”。偈曰:白玉团团一个“圈”,乾旋坤转任自然。谁知“圈”内百般趣,便是人间行地仙。这一“圈”,天地“圈”:圆不圆,方不方,扁不扁,长不长,短不短,阔不阔,尖不尖,秃不秃,在人意会,似有似无,自然“圈”也。阴阳此立,五行此出。“圈”内微凹,似水非水;“圈”外微起,似砂非砂(着重号为引者加)。
经过如此一番欲掩又露的描述,黄妙应反问读者:“善知识,知之乎,不知之乎?”大意是说,我如此大费周折,明示暗点,绕了这么多个弯,不,应是这么多个“圈”,你们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相比之下,孟浩就没有那么含蓄了,在《雪心赋正解》卷之二中,他径直画出了两幅颇似女阴的穴形图(图20)。如果我们将二图与生理学教科书中的有关图例做一对比,就不难发现,两类“穴”图之间存在着高度的一致性和对应性,具体解析如下:
化生脑——为主山之前的山麓隆起,它“自圆顶隐隐而下,复起微突”。其原型为女阴之阴阜。
八字水——因龙穴位于有化生脑的主山的正前方,因此,两水落到主山后,就应当向沿山坡向穴之两边分流,故称之为“分水”,又因其形状恰似“八字”,故名“八字水”。分水(八字)有三:位于穴后最近的水路为“第一分水”,即“小八字”;靠近主山至龙虎所交的水路为“第二分水”,即“中八字”;离穴最远的叫“第三分水”即“大八字”。
圆球——位于化生脑之下,葬口之上的隆起部分,其原型为阴蒂。
蝉翼——又名暗翼,指“第一分水”和“第二分水”间的两股细砂。由于此砂暗藏不明,隐约可见,形如蝉翅,故名为蝉翼。
明肩——“第二分水”内侧的两道明砂。
葬口——即穴口。
太极晕——位于葬口之中。
明堂——穴前注水之处,如君王之殿堂,以受朝贡。根据离穴的远近不同,明堂又有大、中、小之分。“小明堂”位于葬口之下,它平坦窝聚,可容一人侧卧,是第一合水的汇聚处,“所注虾须、蟹眼之真水,犹如母血藏聚,滋养胎气,故穴得此而成,气得此而聚也。”“中明堂为第二合水的汇聚处,它位于龙虎内侧,故又称“内明堂”。大明堂为第三合水的汇聚处,由于它位于龙虎之外,故又名“外明堂”。
总之,由化生脑、八字水、圆球、蝉翼、明肩、葬口、太极晕以及明堂所构成的穴形图,完全可以看做是一幅颇有特写意味的自然主义的美术作品,而由这个穴形图加上写意性的“主龙”和龙虎之砂所构成的整幅“山水图”,则可以看做是一幅颇有象征意味的超现实主义的“人体画”。乍听起来,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然而仔细琢磨,既然风水先生的职责是为亡灵寻求寄托之地,以利其早日投胎人间,那么,如此说法,也算不得什么哗众取宠。
5、喻体三系
一些人类学家认为,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人类身体存在着自我模仿的现象:“人的躯干仿佛就是一张大脸,乳晕是眼睛,肚脐是鼻子,而生殖区域就是嘴。”这一进化观点虽然难以为许多现代人所接受,但是古代人对此却并不感到陌生。例如《山海经·海外西经》就记载说:刑天与天帝争夺神位,被杀头后“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戈以舞”。这里,“以脐为口”和上文稍有出入,而“以乳为目”则完全一样。公元3世纪时,希腊学者索利努斯的《记闻集》中也有类似的记载。这种人体某一部位和另一部位之间的模仿、对应关系,也被古人巧妙地应用于风水理论,结果导致风水喻义复杂化、多样化,使喻体由人体下身一个系列变成了人体头部、上身和下身三个系列:
……推而言之,上聚之穴,如孩儿头,孩子初生囟门未满,微有窝者,即山顶穴也;中聚之穴,如人之脐,两手即龙虎也;下聚之穴,如人之阴囊,两足即龙虎也。
这里,孟浩将“上聚之穴”比喻为孩儿头,虽然也讲得通,但略嫌牵强。相反,《李思聪总索》摘录的刘伯温的风水言论中所谈及的“头部系列”,则比较详细和准确:
地中之造化即人身之造化。三叉个字者,头首之譬也;凸起节包者,人之额门;而第一分合名大八字,非两眉乎?再生硬块者,人之鼻头;而第二分合名小八字,非两眼乎?球檐而即鼻准;葬口而既人中;薄口合襟乃人之下颏;球髯虾须乃人之髭须也。”
在头部、上身和下身三个喻体系列中,由于前两者很少或基本不涉及人体禁区,因而在风水著作中的使用频率远较后者为高,并时常以明喻的形式出现。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露痕迹地掩盖了风水理论的原型和底蕴,使许多内行中人,也未必晓得其中就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