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三天了,昨晚辅导员通知了今天的活动内容,上午去参观蒙古族的传统体育项目——马术表演,然后可以骑马玩,下午举行诗歌朗诵会——还特别强调鼓励原创呢!
欧皮皮和潘宇骁早晨出发的时候,都显得格外高兴。潘宇骁高兴的是今天终于可以见识期待已久的马术表演了;欧皮皮高兴的是下午的诗歌朗诵会自己可以一显身手——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在大舞台上表演过朗诵的人,一定不会像昨天潘宇骁唱歌那样不靠谱!
在去往马术表演场地的路上,潘宇骁不住地朝前张望着,恨不能一步就跨到目的地;而欧皮皮则嘴里念着经似的埋头朝前走——他正在“原创诗歌”呢!
金格格则边走边听着她的MP3,她只喜欢听歌,不喜欢唱歌。
尽管这样,他们三个人谁也没忘了今天还有另一个重要任务,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偷偷看李铜一眼。不过,李铜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他只是低头闷闷地走自己的路。
经过了将近40分钟的“草原徒步”,终于来到了马术表演的场地旁边。
表演已经开始了!现场解说的人告诉大家,现在正在进行的是“跨越障碍”表演。运动场跑道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高一米的跨栏,跑道的尽头立着一个直径差不多两米的火圈,矫健的马从起跑线上踏蹄起跑,呼地一下就越过跨栏,紧接着钻过大火圈,直奔终点!
观众中传来阵阵欢呼声!
紧接着,就是最好看的“马上技巧”表演了!一匹飞奔的马经过骑手身边,骑手突然抓住马鬃翻身上马,又突然下马,脚尖在地上点了一下,再跃上马背!骑手在飞驰的马背上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动作,一会儿平躺着,一会儿空翻倒立,一会儿整个人像水壶似的斜挎在马肚子的一侧,让看的人直担心他会掉下去!
“单人单马”的表演结束后,又进行了“单人双马”、“双人双马”和“多人多马”的表演,营友们真是大开眼界!
在看表演的过程中,欧皮皮有个意外发现。他赶紧告诉旁边的金格格:“喂喂喂!我发现李铜看到马的时候,两只眼睛会突然放出光来!”
“放什么光啊?”金格格惊愕地看着欧皮皮。
“你自己看嘛!喏,他就在那里!”欧皮皮指向李铜的方向,金格格顺着看过去。
“真的哎!和平时很不一样!怎么会这样呢?”金格格一脸的问号。
“因为他喜欢马呗!”潘宇骁不知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人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都是这种眼神。”
欧皮皮眼珠一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马入手和他套套近乎呢?”
金格格一听,用手指点了欧皮皮的脑门一下:“算你这次聪明!”
欧皮皮又问:“派谁去呢?我可对马了解不多啊!”
“当然是本格格啦!”金格格一个帅气的转身就朝李铜走过去了,留下欧皮皮和潘宇骁在后面感叹——这才是麻辣女孩的风格啊!
李铜本来在专注地看马呢,猛地发现旁边正在对自己嘻嘻笑的金格格,吓得一哆嗦——这位往人家脸上撒辣椒面的麻辣女孩想干什么?!
“哎,李铜,你哆嗦什么呀?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不……不……”
“那……我漂亮吗?”
“漂……漂……”李铜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呵呵!”金格格忍不住笑起来,“李铜,我猜……你最大的爱好除了捉蚂蚱以外,就是看马了吧?”
“你咋知道?”李铜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神机妙算呗!你这么喜欢马,那你骑过马吗?”
“木(没)有,不过俺牵过马哩!是俺们村的马,有这么高!”李铜边说边伸直了自己的胳膊。
“马的品种有好多呢,你们村的马是哪种马?”
李铜皱着眉头,用手使劲挠自己的脑门,摇头说道:“俺不知道啊!”
“呵呵!李铜,你这个憨憨的样子太可爱了,走!我带你骑马去!”金格格说完,一把就拉住了李铜的手腕。
“哎哟!”李铜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使劲甩开了金格格的手,大大地朝后退了一步——他被这个主动拉人家手的女生吓坏了!
“好好好,我不拉你,你自己走,跟着我走好吗?咱们骑马去!”
李铜可以拒绝金格格,但是他拒绝不了骑马的诱惑,所以他还是远远地跟在金格格的后面。
欧皮皮和潘宇骁在远处接应他们,看见他俩走近了,就热情地迎上去,像招呼老朋友那样扯着李铜的胳膊朝骑马区走去。李铜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牧民大叔牵过来一匹栗色的马。金格格看了一眼,给大家解说道:“此马,就是呼伦贝尔草原著名的三河马,身体结实匀称,肌肉发达,腰背平直,四肢强健,关节明显!”
“哇,好专业啊!你太帅了!”欧皮皮感叹道。
听见欧皮皮这么崇拜自己,金格格特意又补充了几句:“除了三河马以外,我们国家还有很多其他著名的马种,像什么哈萨克马呀、蒙古马呀、伊犁马呀、山丹马呀、锡林郭勒马呀,好多呢!”
这一下,欧皮皮的下巴真的快掉下来了!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们家祖上不是开养马场的吧?”
金格格“哼”了一声说道:“为了让你们不过于紧张,本格格先骑一圈给你们看看!”说完,她左脚蹬在脚蹬子上,右手紧抓着马鞍子,纵身一跃就跨上了马背。
旁边三个男生看得目瞪口呆!
牵马的大叔要帮金格格牵马,金格格坚持要自己骑,并且她还亮出了自己是满族人的身份,告诉大叔,她每年都要来草原骑马,技术不成问题,安全也不成问题。
大叔没有办法,只好把缰绳交给了金格格。
“驾!!”金格格一声清亮的叫声,两腿一夹马肚子,这匹马就嗖地冲了出去!
看到金格格在狂奔的马背上,旁边不清楚情况的辅导员老师和张教官吓了个半死!他们都以为是马惊了——马受到惊吓的时候,就会这样狂奔!
“天哪!快救她!!”安老师紧紧抓住张教官的胳膊猛摇起来!
张教官两大步就跨到欧皮皮他们这边来,他生气地大吼:“怎么回事??怎么让她一个人骑马?!牵马的人呢?!”
“张教官,你别紧张,别紧张!”欧皮皮说。
“欧皮皮!又是你干的吧!”
“我?”
“现在不和你多说!”
张教官说完,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准备冲上去拦住狂奔的马。正在此时,牵马的大叔一把拽住了张教官。
“你不用担心,她是会骑马的人啊!你看,那匹马多听她的话。”
张教官这才好好观察了一下金格格和那匹马,马跑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步调很均匀,金格格骑姿标准,面带微笑,手持缰绳,嘴里还不时喊着“驾!驾”,看上去确确实实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
这虚惊一场,也为金格格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和欢呼,大家又见识了这位麻辣女孩的“麻辣味儿”!
绕场跑了三圈的金格格,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回到上马的地方,亲自牵着缰绳,鼓励李铜骑上去。胆小的李铜在旁边人的鼓励下,终于跨上了马背。
“我来帮你牵马,你想让马小颠还是大颠?”金格格问道。
“啥意思啊?俺不懂。”
“小颠就是马小步地慢慢走,你坐在上面比较平稳;大颠就是马迈开步子走,你坐在上面会感觉屁股有点疼,但是速度快。”
“哦!那俺还是小颠吧!”
“哈哈哈……不是你小颠,是马小颠!”
金格格牵着马慢步走起来,李铜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灿烂笑容。
在一旁的欧皮皮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他请牵马的大叔牵过来一匹马,大家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欧皮皮弄到马背上,他一上去就和大叔说:“我要大颠!大大的颠!”
后果可想而知,在中午大家回营地的路上,欧皮皮一瘸一拐地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潘宇骁见状,索性把金格格和李铜都叫到一起,慢慢地在后面陪着欧皮皮走。
“现在什么感觉啊?”金格格打趣地问欧皮皮。
“屁股被颠成四瓣了!你倒骑了个痛快,张教官还以为是我在马屁股上踢了一脚呢!”
“呵呵呵……”李铜第一个笑起来。
潘宇骁见李铜的情绪挺好,赶紧抓住了时机,假装很随意地和李铜搭起了话:
“李铜,你家在哪里啊?”
“在河南。”
“那么远啊!那你怎么跑这么远来参加夏令营啊?”
“我在这里上学哩,俺爸和俺妈都在这里干活。”
“哦!那……是你爸还是你妈让你参加这个夏令营的?”
“都不是,是……俺老师让俺来的。”
“哇!你老师真好啊,还管安排学生的夏令营啊!”
“听俺老师说,有人给俺学校捐钱了,可以让两个人参加这个夏令营,俺老师就让俺来了。”
“等回去了,我们一起去你的学校玩!”
“……你们还是别去了,俺学校和你们的学校不一样着哩。”
“那有什么不一样?”
“嗯……反正就是不一样……”
“那也得亲眼看了,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除非是你不欢迎我们,嘿嘿!”
说到这里,李铜突然站住不走了。
“怎么了?”
“这次回去以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来上学了。”
“什么意思?你要走啊?”
“俺爸说了,如果他要不回上半年的工钱,俺们全家就得回老家去了。”
金格格一听,问道:
“什么工钱?为什么要不回来啊?”
“俺爸爸在一个建筑工地干活,和泥浆、搬砖头,干了半年了,可是那个老板就是不给发工钱……”
“人家干了活,凭什么不给发工钱啊?”
“俺也不知道……”
欧皮皮一边捂着自己的屁股,一边义愤填膺地说:“哼!像这种黑心的老板,就应该让他来草原骑马好好颠颠,把他的屁股颠成八瓣才好呢!”
金格格听了觉得不解恨,接着欧皮皮的话说:“让他来骑马?那不是便宜他了?就应该在他的枕头边放上一堆虫子咬他的耳朵!然后,再给他脸上撒上一层‘超级特辣夺命朝天辣椒面’!”
“这才对嘛!”欧皮皮一拍大腿,“你这些狠招以后一定要用在坏人身上,像我这样的好人,你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干了啊!”
半天没有说话的潘宇骁,这时候对李铜说:“但愿那个老板能把工钱发给你爸爸,不过如果你爸爸没有拿到工钱,你也别难过,我们可以帮你的!”
“对!他爸爸特有……”欧皮皮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潘宇骁捂住了嘴。
金格格特意走到李铜身边,对他说:“真的真的,我们很愿意帮你的!”
看到李铜一脸的不知所措,潘宇骁决定转移话题。
“咱们来商量一下下午的诗歌朗诵会吧!还没想好我们组派谁去呢!”
“我!派我吧!我会原创,而且都已经创好了!”欧皮皮特别得意地说。
“那你先朗诵给我们听听,如果我们听了没有呕吐,就派你去。”金格格说。
“咳!咳!各位观众,我是著名诗人欧皮皮。现在,我将为大家朗诵我的原创诗歌《啊!草原》。”欧皮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朗诵起了他的诗歌:
轻轻地,我来了,
正如我从来没有离去一样!
啊!草原!
用你的绿色牵引我们的手;
啊!繁星!
用你的眼睛照亮我们的心;
啊!太阳!
用你的能量温暖我们的脸;
啊!篝火!
用你的热度烘烤我们的腿;
啊!烤全羊!
用你的排骨喂饱我们的嘴;
轻轻地,我走了,
下次,
我一定还来。
欧皮皮朗诵完毕,还像模像样地朝前鞠了一躬,嘴里说着“谢谢大家”。不过,等他转头想看看大家的反应时,却发现金格格已经拉着潘宇骁和李铜站到一边去了。
“哎!你们什么意思啊!我的诗怎么样啊?”欧皮皮跺着脚走了过去。
“说实话,我们也不太懂诗,也不知道你的诗怎么样,反正……反正听的时候,尤其是后半段,有点恶心的感觉!”潘宇骁中肯地评价道,“我刚才听李铜说他以前朗诵过诗歌,还上过电视呢!你给我们讲讲吧!”
“那是去年的事了,老师教了一首诗歌,叫《心里话》。俺们学会了以后,就让俺和俺同学参加了一个电视台的节目。”
“好好好!那你朗诵一遍给我们听听吧!”金格格说。
“俺……你们都看着俺,俺不好意思……”李铜挠着头说。
“那我们都转过去背对着你,这样可以了吧!”潘宇骁说。
李铜很是喘了几口大气,才开始朗诵这首《心里话》:
要问我是谁?
过去我总不愿回答。
因为我怕,
我怕被城里的孩子笑话。
我们的校园很小,
放不下一个鞍马;
我们的教室简陋,
还经常搬家;
我们的教室很暗,
灯光只有几瓦;
我们的桌椅很旧,
坐上去吱吱呀呀!
但是我们的作业工整,
我们的成绩不差!
要问我此刻最想说什么?
我爱我的妈妈,我爱我的爸爸。
因为——
是妈妈把城市的马路越扫越宽!
因为——
是爸爸建起了新世纪的高楼大厦!
老师把它谱成了歌,
同学把它画成了画,
作文课上,
我们写下了这样的话:
别人和我比父母,
我和别人比明天!
打工子弟和城里的小朋友一样,
都是中国的娃,
都是祖国的花!
李铜的诗歌朗诵完了,背对着他的三个人一个也没有转过身来。
场面突然变得很安静。
大概是这三个“城里的小朋友”,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诗歌,从来没有听见自己的同龄人说这样的“心里话”吧!
这些天李铜的沉默,李铜的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