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没有回过头看碧玺，只是柳叶眉稍稍拧了一下，目光倒是落到床榻上睡着的沈曼身上，一边的李大夫也是人精，向老夫人躬了身，“四个月多……”临了李大夫又补上一句，“不足五个月，太太……放心。”
碧玺小心翼翼地将打碎的碗碟捡起来，指尖却寒得开始颤，秦氏看了一眼床内沈曼并未睁开眼，只是颤了颤睫毛，便转过身，“照顾好夫人，醒了差人来找我。”
秦氏走后，碧玺蹲着的身子却是半天起不来，是有闲言碎语传进来，可是那是夫人啊，是二少爷最喜欢的夫人，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她碧玺是绝不会信的，可为什么太太会这样问，明明就是不信夫人啊。
碧玺的手颤着，却怎么也握不住那地上的瓷器碎片，一声低低地笑声从床内传来，碧玺蹲着身子抬起头，就看见小少爷小小的身子腻歪在夫人身上，粉嘟嘟地嘴角凑上去亲了夫人一下，夫人正侧着身子，抱着小少爷坐正，然后一声轻轻的，软软的声音，“娘……”
从上次太太逗小少爷的时候，小少爷禁不住咯笑了一声之后，小少爷又恢复成以前那样，只是微微笑着，粉嫩嫩的小脸上见着谁都是温温的笑，不甜不腻的，碧玺她们无论怎么逗都没用，盈盈小姐哄着也没用，总之小少爷那日的轻笑，仿佛昙花一现，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可是今天，夫人才回来，少爷便开口说话了，碧玺眼眶一热，却听见床上夫人吩咐，“别收拾了，你先下去熬点粥给我，我饿了。”
秦氏问话的时候，沈曼已经醒了，那话，她知道，是问给自己听的，不管怎么样，孩子，萧家会认，但自己这个儿媳，只怕是不能要了。
衍儿被放到了自己身边，这叫沈曼觉得很开心，闭着眼睁不开的时候，小家伙奶奶的味道就闻到了，自己抱着他早就习惯了这股奶香味儿，甜甜的，软软的，可是自己那会子是真的没力气睁开眼，结果小家伙就一下一下地碰着自己的手背，小手轻轻地拽着自己的手指整个握紧的时候，沈曼只觉得自己幸福得想要哭出来了。
可是秦氏的话就这样冷冷地问了出来，沈曼更加睁不开眼，只是手却是不自觉地冰冷颤抖了一下，小家伙或许是因为这样，竟会开口喊了自己一声娘，沈曼不得不惊叹，衍儿果然是贴心的小宝贝……
“衍儿，这么久没见到娘，竟还记得娘呢。”沈曼吃力地坐起身，刚才李大夫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寒气入骨，若不是自己撑着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强，只怕孩子早就没了，沈曼放心下来却是将衍儿小心翼翼地揽到自己身侧，小家伙软软的身子紧紧贴着沈曼，小手紧紧地拽着沈曼的指尖，却像是害怕娘亲会再一次不告而别一般，沈曼看的心底酸了一下，才被那一声娘唤起的喜悦却又被亏欠充斥，“衍儿，娘的好衍儿……”
小家伙靠着娘亲软软的身子，却是轻轻地说整了一句话，“娘，衍儿想你……”
萧盈衍的确开口晚，但却学得快，所有的东西他都学了，平日里碧玺与扣儿抱着他，说不知道夫人现在怎样了，很想夫人。
衍儿别的学不会，也没人教他识字，但是他记住了，想，而他，想念娘亲。
后人说，皇太子少小时候聪慧无比，两岁前不能开口，两岁后出口便是句子。
沈曼抱着孩子，烛火轻轻摇曳着，打在地上的那碗药散着药香，却叫人觉得温暖，沈曼不知道先前有没有人教过衍儿说话，但是当衍儿能将这句话说得这么清晰的时候，还是知道，她的衍儿，很棒，非但不曾忘记自己这个没良心的娘，竟是还时时惦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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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玺与扣儿端着清粥小菜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屋子里面没了细微的戏闹声，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将托盘给端走了。
碧玺走在前面，扣儿落后一点，忽然扣儿轻轻笑了一下，“碧玺姐姐，听见小少爷笑了吗？真好听。”
走在前面的碧玺微微停了下脚，站住身，回过头冲着扣儿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担心少爷不会开口，夫人一回来，竟是直接将话给说顺溜了，咱们少爷可真奇了。”
提到夫人的时候，扣儿的脸色稍稍动了一些，碧玺不是没有看见，当初夫人决定留下自己的时候告诉过自己，从今往后，碧玺就是夫人的贴心人，却不当是二公子的人了。
这些日子来，她更是真心喜欢上夫人了。
所以，“扣儿，你是夫人的人，定是能将话传出去的，劳你将话传给二公子，只说二少奶奶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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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第二天又来帮沈曼请脉，这一回却是实在明显，定是双生子的迹象，脉象里分明就听了出来。
秦氏站在一边，到底是松开了笑脸，也是，萧家总是要开枝散叶的，既然这时间上对上了，那孩子也定是萧家的，萧家多来几个孩子，尤其还是子墨的，有什么不可以？
衍儿自打沈曼回府之后，变本加厉地黏着沈曼，沈曼倒像是想补回之前的时间，也由着小家伙黏着自己，除了小家伙之外，原来圈圈也是要黏着沈曼的，但自打圈圈自发跳到沈曼床上，被小家伙拽下一把毛之后，圈圈只敢远观，却是不敢扑到沈曼身上去。
沈曼却想，好在圈圈聪明，本想教衍儿下次不可以这样的时候，衍儿只用一双水水的眸子对着自己，沈曼到口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抱着小家伙两个人在被褥里面嬉闹了起来，至于圈圈，终于知道，这家里，就算萧子墨不在，也还有个小萧子墨，而且小的比大的更加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