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带着我跟皓然离开皇城的时候,站在凤宫最高的那一处阁楼里,抱着小弟,福儿与禄儿跟着爹来送我,两个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其实我也舍不得两个妹妹,福儿甚至闹着要跟我一起走,爹不舍得,爹说,女儿是生来疼的,男儿要走出去,保护自己的妻女,萧家的女人,天生就是受宠的。
跟舅舅离开的时候,舅舅摸了摸的头,舅舅说,很快就能见到爹了,但是我没想到娘会一起来。
南南写信说,她娘说娘亲是个尊贵的女子,担得起天下人的敬仰,我告诉南南,以后她会见到这个女人的,因为我告诉她,我要娶她,那么这个尊贵的女人将会做她的婆婆。
舅舅带着我跟皓然从龙城走,绕过大片的草原,我又见到了沧浪的小王子,舅舅说,咱们先去关中看看,然后再回来,草原上就要入冬了,到时候也就见不着几个牧民了。
小王子硬是要跟着我们一起游历,舅舅倒是无所谓,只是沧浪的族长,也就是小王子图木的父亲,舅舅不知道告诉了他什么,他同意了。
所以离开这片草原的时候,图木跟着我。我想,也就是那个时候,图木惦记上福儿的吧,福儿那个时候开始习字了,每次娘给我写信的时候,福儿都会带上自己稚嫩的一封信,或许是一张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的画,直到娘在信里告诉我那是什么的时候我才知道,禄儿没给我写信,娘说禄儿嫌自己的字不好看,等字练好看了再给我写。
看着禄儿的信,我总是会忍不住笑,看着禄儿说自己那天怎么惹爹生气了,我总是会跟皓然笑得没了形象,我知道皓然其实很疼福儿的,比起禄儿来说,其实福儿更加招人喜欢,图木自从见过一次福儿写来的信后,就不屑,说我的妹妹没有我说的那么好,但是渐渐的,每次有信写来的时候,图木都会凑过来看福儿的那一份。
福儿一回画了一张自己的画像给我,虽然我觉得画里的福儿根本就像是只小猪,但是福儿说,这就是她,衍儿哥哥无比漂亮的福儿妹妹。
独独那张画像,不翼而飞了。
关中很辽阔,四处苍茫,我们在关中见识了各色的人物,舅舅说,这里的人,豪爽大气,但是这里的人不够聪明,他们崇尚自由自在,但是人生在世,你若真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是要绕一个大圈子的。
舅舅对我还有皓然说话的时候,图木也很认真地记下来,这个少年狷狂但却聪慧,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跟他一起玩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关中的酒,很烈,喝下肚的时候像烧刀子一般,我们三个人喝下第一杯的时候就倒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关中四处都蔓起一股肃杀,我在城门口看到了皇诏,娘要跟着爹,御驾亲征了。
舅舅摸了摸我的头,他说,你看,舅舅没有骗你,的确是要开战了。
握木儿与铁达汗的人,彪悍嗜血,在他们眼底,除了自己的人,都是牲口,我跟皓然一次溜出去玩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几户游牧散户被一对握木儿人用刺刀刺死,洗劫一空之后,放火少了那几处蒙古包。
图木问过,你娘要来吗?
我点头,我告诉图木,我要带他去见我娘,图木是除了皓然之外,我交的第一个朋友,一样的傲气,只是他外显,我内敛罢了。
图木又问我,那个经常跟你写信的妹妹,来不来?
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不会来的吧,妹妹那么小,军旅跋涉,别说娘肯不肯,依着爹疼爱妹妹的心,定是不允的。
舅舅那段时间很忙,我知道,应该跟爹娘过来有关。娘对我说过,说舅舅世上最好的哥哥,我知道,娘希望我跟舅舅一样,保护好我的弟弟还有妹妹们,其实我最想的,就是保护好娘,但是我知道,娘有一个爹就足够了。
但是我还是想变强,我想让娘以我为荣。
我第一次杀人之后,那晚,爹抱了抱我,他说,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整晚没睡,但是如果我想要去找娘的话,他同意。
娘帮我洗干净了脸还有发,娘说,不怕,不怕,那人该死。
如果我不动手,那人可能会伤到我在乎的人,不管是谁,我不允许。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刀锋没入骨肉里的声音,会那样刺耳。娘将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娘没说别的,只是拍着我的背,娘陪着我整晚没睡。
战争结束的时候,舅舅说,我不用再走了,这片天下,要想永远走完,除非我不做皇帝,走到七老八十,或许我才算是看尽人生百态了。
图木站在娘跟前,很恭敬地跪下,他说,长大了要娶福儿。
娘说,我家福儿是金铃公主,娶她的,必须得是王侯将相,图木骄傲地站着,若干年后,他站在金銮殿上,呈上求亲书的时候,娘淡淡地笑了。
用一片江山来娶一个女人,不管怎样,那个男人最爱的那个女人。
回到京里,我继续学习帝王之术,舅妈生下了我的第二个表弟,跟舅舅很像,娘很疼这个表弟,长大之后,这个表弟也很喜欢娘。
“启禀殿下,查到生事之人了。”黑影跪在桌案前,我停下手中的笔,看过去,这黑影是父皇交给我的,从爷爷那时候起,黑影的势力都是直接从上一代人手里交给下一任的手中,就像爷爷把它交给爹,爹又把它留给自己一样。
为君之道,我根本不用学,就跟爹一样,娘说,爹和我都是天生的王者,不用学,只需要稍稍的磨练,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便是一代明君。
娘说,王者之道,运筹帷幄的不止是一个小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帝国,它拥有广袤的疆土,千万计的子民,他的一举一动把握着历史的进度。
但是娘还说,一个王,若是连自己爱的人,都守护不了,那么,那个位置,让出来吧,管它的脚下堆积了多少鲜血与白骨,既然坐不稳它,与其被人从上面赶下去,不如自己让出那个位置。
娘说,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