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楚皇回宫（上）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小曲，卓婉柔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神逐渐恢复了些许的神采，双眸也逐渐有了焦距，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下，也情不自禁的哼起了那熟悉到灵魂中的曲调。哼着哼着，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溢出，缓缓地从脸颊旁滑落，滴在卓婉怡的肩头，顿时浸湿了她的衣衫。
卓婉怡没有吭声，曲调未停，反而应和着卓婉柔。
曲子终有完结的时候，当曲子完结，卓婉柔反手抱住自己姐姐的腰身，大喊了一声：“姐姐！”随后，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哭吧，哭吧，妹妹，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一些。”待卓婉柔发泄的差不多了，卓婉怡才温柔的为她擦拭去脸上的泪珠儿，低声说道。她的语气说不出的凄凉与悲伤，让人闻之凄然，听之流泪。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贤妃要这么残忍？”卓婉柔神情疯狂，歇斯底里的大喊道：“为什么？我一直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姐姐般看待，从不曾怀疑过她？孩子何其无辜？秦雨嫣她怎么就狠得下心肠？难道平日里的关怀与爱护都是假的吗？难道那所谓的姐妹情深也不过是别有居心的算计吗？”卓婉柔拼命地质问，这样的问题，她找不出答案。可这样的问题，在后宫之中，却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妹妹，这就是后宫，这就是你拼了命想要进来的后宫！”卓婉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自嘲的笑了笑，沉声说道。“在这里，没有仁慈；在这里，哪怕是再残忍的事情，都如寻常之事，经常发生；在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仁义道德，为了生存下去，可以不折手段……”
“可是，我爱皇帝哥哥……”
“爱？”卓婉怡轻声笑了，笑声中说不出的嘲弄，“我跟你说过，在皇宫中，爱是最奢侈的东西。可惜的是，你以为我因为嫉妒之心，为了让你打消了入宫的念头，故意危言耸听。你非但不相信我的话，反而因此与我差点反目为仇。”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卓婉柔明白，自己当初的话伤了姐姐的心。到如今，自己方才懂得，在后宫之中生存，是多么不容易？还未入宫前，自己天真的以为，姐姐贵为皇后，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后宫之中无人敢与之抗衡。直到自己入了宫，置身于后宫之中，经历了这一切，才真正的明白，这么多年以来，身在宫中的姐姐心中是如何的苦涩。也才懂得，为何姐姐会说，她在宫中如履薄冰……
“你是我的妹妹，自己姐妹何来的对不起？”卓婉怡说道，起身端起了刚热好的百花莲子羹，牵起卓婉柔的手，让她坐在床边。“妹妹，这是我亲手所熬制的你最爱喝的百花莲子羹。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亲手做过东西了，不知道是否还有以前的那个味道……”
这一次，卓婉柔没有反抗，顺从的张开了嘴巴，慢慢地吞下。百花莲子羹虽说只是很简单的甜品，但里面却有着家的味道，让卓婉柔受伤的心感到了温馨。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羹中，甜甜的，涩涩的，让她感动。
还记得小时候，姐姐就是这样笑着亲手喂她吃百花莲子羹，那种味道，她一生都无法忘记。还记得，每次自己犯了错，都是姐姐为自己担下。那支曲子，是姐姐每晚哼给自己，伴着自己入睡的，亦是让自己最难忘的一支曲子。
“乖……”卓婉怡柔声说道。
“姐姐，你为何不骂我？是我没听你的话，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对你心生芥蒂，是我的大意害死了我的孩子，是我……”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卓婉柔却因为想起了儿时的事情，而又变得激动起来。
“……”看着自责的妹妹，卓婉怡轻叹，再多责备的话，也只能随着叹息而埋于心底。“后宫争宠历来无情，人活着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若不是皇帝哥哥为我孩儿报了仇，我定然不会放过秦雨嫣！”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人儿，在经历过这一番磨难后，也会长大不少。卓婉柔第一次知道何为彻骨的恨！那种恨意，是让人噬骨般疼痛，让人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把其挫骨扬灰！
“傻妹妹，我的傻妹妹！”卓婉怡摇头苦笑，决定说出真相。虽然真相对于妹妹而言何其的残忍，但她若不知真相，便只能永远活在楚浩天为她所打造的虚假黄金牢笼之中，永远不可能会成熟起来。“你难道真的以为是秦雨嫣做的吗？”
闻言，卓婉柔一愣，当即问道：“不是秦雨嫣还能是谁？否则，皇帝哥哥又怎会对外宣称贤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谋害帝裔，而下旨赐死她呢？”
卓婉怡轻轻捋了捋卓婉柔的青丝长发，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傻妹妹，你还是太天真了！秦雨嫣在宫中所呆时日远胜过姐姐我，以她的缜密心思，又怎会犯下这般低级的错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你腹中孩儿有何意外，她是最有嫌疑之人。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不仅不会对你出手，反而会帮你消除隐患。需知，便是你诞下帝裔，而她有七皇子在，你也不能影响她在宫中的威望与地位。既是如此，她为何又要冒险对你下杀手？为自己带来灭门之祸呢？”
“为什么？”卓婉柔情不自禁地问道。
“我的傻妹妹，在这场谋杀帝裔的阴谋之中，如今获利最多的那个人是谁呢？你天资聪慧，只要稍微想一下，便不难猜出真相！”卓婉怡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只是，这真相怕是……”终究，卓婉怡还是不忍心自己亲口说出这残忍的真想来。
听闻卓婉怡之言，卓婉柔顿时沉默下来，仔细回想着所有的事情来。谁知，越想越让她害怕，越想越让她胆寒心惊。她的脸色变幻莫测，眼神亦是复杂万分，“不！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你骗我的，对不对？”卓婉柔双臂紧紧地抓住自己姐姐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仿佛是溺水的人所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卓婉怡，说道：“告诉我，姐姐，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
卓婉怡没有反抗，任由卓婉柔抓青了她的肩膀。看着神智已经几近陷入疯狂的妹妹，卓婉怡冷硬的心也为之柔软了不少。她温柔的抚摸着妹妹的后背，低声说道：“是，我是与妹妹开玩笑的，我是在骗你的……”
卓婉怡的这句话非但没有消弭卓婉柔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反而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原本的猜测。顿时，卓婉柔如同被打入了万丈深渊一般，脸色苍白的不像是活人。她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让我活在谎言之中？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难道你想一辈子活在虚情假意之中？难道你不想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真心真意？难道面对感情，你就这般的懦弱？难道你要永远逃避真相，不敢去面对吗？我那个坚强勇敢的妹妹到哪里去了？”一连好几句质问，立时让卓婉柔哑口无言。她岂会不懂得姐姐的苦心？只是……皇帝哥哥，是她第一个爱上，也是唯一爱上的男人，她的心……好痛，好痛，就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一般，甚至远远要比她得知失去孩儿之时还要来的更加的痛不欲生！
“我……”卓婉柔无言以对。
卓婉怡也明白过犹不及、适可而止的道理，妹妹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这样的真相便是自己怕是一时也无法接受的。“早朝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而妹妹身子仍很需要，陛下下了早朝，定会前来承恩殿看妹妹。该如何做，相信以妹妹的聪慧，不需要姐姐来教便会知晓。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就先回宫了。妹妹若是做出了决定，只管来朝阳宫找我便可。到时，不论妹妹的选择是什么，我自会竭尽所能，帮妹妹达成心愿。”
“……”卓婉柔似乎没有听到卓婉怡的话一般，仍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喃喃自语。“逃避？面对？我该如何做呢？该怎么做……”
“哎……”卓婉怡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选择的权力在卓婉柔的手中，她便是再心急亦是无济于事。她放下手中的百花莲子羹，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说道：“在感情的世界中，没有强者，就看谁最先能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