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花魁诗语(上)
宁峰淡然说道:“女皇陛下的话在下自会转告敝主上。前方已是柔然境内,乃是女皇陛下的势力范围,在下也该向敝主上回复了。”说罢,便不再给雪轻荭开口的机会,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雪轻荭沉默了许久,才放下纱缦,说道:“回宫。”
“陛下,”柳青夜脸上的纯真的笑容消失,被一抹凝重所取代。“楚浩天已然惊觉到受骗,殿下的安全岂非……”
“风瑶,”雪轻荭摇头打断了柳青夜的话,“我先是柔然的女皇陛下,后才是她的老师。能为她做的,我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最好。最终,能不能逃出生天,渡过难关,就非你我所能干涉的了。”时也,命也,怡然,希望你莫要辜负了我这番心血。
柳青夜了然的点了点头,楚浩天输了,却也给了她们帝王应有的尊重,亦展现出他自己的帝王气魄,否则,便是再多的安排,只要身在大楚境内,楚浩天便能把她们留下。她抬眸看向大楚京都的方向,默默地说道:时也,命也,殿下,我虽与你未曾有过太多的交谈,但是单凭你当年救了我主陛下,我便衷心的希望你能够逃离这一切的纷争,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过,柳青夜随即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来,我主陛下口中赞不绝口的你,也让我心中曾生过些许的嫉妒之意。费尽心思打探你的事情,越是了解你,越是明白为何我主陛下会对你这般推崇!这样性子高傲的你,又怎会让自己的母亲冤死?这样心中有恨的你,又怎会甘心趋于平淡?又怎会甘心让楚浩天活得逍遥自在?
唉……柳青夜暗叹,殿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楚浩天如今对你更是存了非分之想,你已无退路,失败了的话,等待你的将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还没有梳妆打扮啊?马上就到了你登台表演的时辰了……”就在这时,老鸨出现在柔情轩内,看到诗语仍与怡然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禁大呼小叫起来。
“妈妈,”诗语温柔的一笑,说道:“对不起,女儿与沈公子谈得兴起,一时忘记了今日乃是十五,是女儿表演的日子。”
“哎呀呀,你瞧瞧我,”似是才看到沈玉枫的存在,老鸨忍不住捶了下自己的头,歉然地说道:“被那些个客人吵闹的竟忘记诗语是在陪着沈公子,妾身这里先和沈公子赔个不是,还请沈公子大人大量……”
“妈妈言重了。”怡然笑着说道,“该是小可与妈妈赔不是才对……”
“沈公子可折杀妾身了,妾身万万担不起沈公子的大礼!”说着,老鸨慌忙回礼。
“好了,妈妈。”诗语起身,笑着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对着怡然微微福身,说道:“还请沈公子见谅,在前厅稍候片刻,诗语梳妆后,自会前往。”
“诗语姑娘客气了,”怡然双手抱拳作揖,“小可在前厅等候为姑娘伴奏,便不打扰姑娘了。”说罢,便起身告辞。
诗语微微颔首点头,随即笑着轻轻把老鸨推到门外,说道:“妈妈,您先在楼里招呼客人,莫要怠慢了客人,待女儿稍作梳妆……”
“知道了,我的乖女儿,你可莫要让客人们失望才好。”老鸨笑着说道。
“妈妈,”诗语娇笑,轻轻地把老鸨推到门外,“您就放心好了,女儿何时让您和客人失望过?”
得到诗语的承诺,老鸨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去。
随着柔情轩的大门缓缓关闭,诗语脸上招牌似的的笑容也随即隐去,眼底浮现出一抹浓重的忧心。她站在那里,低眉垂首,似是喃喃自语般说道:“主上,您为少主呕心沥血,费尽心神,为何却独独瞒着少主?甚至是一步一步的逼着少主不得不与你为敌?诗语愚昧,诗语不懂您口中所说的残忍有时候也是一种仁慈。在诗语的心中,残忍便是残忍了,何来的仁慈?”
谁想,诗语的话刚落,房间里竟传出了另外一个声音。“莫非诗语你在怪我?”原来,那先前与诗语对弈之人并不曾离去。
“诗语不敢。”诗语声音依然平静,不见丝毫惶恐之色。“当年若非主上出手相救,诗语怕是早已失去清白之身,又何来今日之成就?主上对诗语有着救命再生之恩情,诗语是万万不敢对主上有半分的不满。便是主上让诗语去死,诗语也可毫不犹豫身赴黄泉!”
“诗语的忠心我自是信得过。”那声音接着说道。
随即,话音一转,诗语说道:“可诗语又与冰兮姐姐不同,冰兮姐姐名为婢女,实则被主人教以权谋之术,用做少主的副手来培养。可以说,冰兮姐姐是除主人外,说话最有分量之人。冰兮姐姐一直被主上赋予重任,很少与少主接触。诗语却不同,自从十年前,主上以巧妙的手段把诗语派遣在少主身边,诗语便一直看着少主的慢慢成长,看着少主从一个孤苦无依、备受欺凌的皇家公主,逐步的成长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青鸟主人。其中的痛苦,其中的艰辛,其中的危险,诗语皆看在眼中,记在心中。诗语曾自问,若是换做是自己,能否做到少主这般?”诗语凄然一笑,语气有些悲戚,“其实答案诗语早已知晓,这样惨绝人寰的痛苦,绝非诗语所能承受的。可少主却能抗住这无法言喻的痛,并从悲痛中走出,成长起来。少主对于诗语而言,不仅仅是少主,更是朋友,是知己,是……”
“诗语!”那声音陡然抬高,打断了诗语的话,一条黑影出现在房间内。摇曳的烛光晃动,使得人影漂浮不定,让人看不真切,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只能从其玲珑的身影中看出,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身材堪称完美的女人!她并未走出黑暗,而是在黑暗中看着诗语,良久,方才继续说道:“你对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与感情!”这句话,她说得十分肯定。
诗语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身形不自主的倒退了数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血。她紧咬着下唇,嘴唇略有些颤抖,眼底的悲戚愈发的浓重起来。“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所有的气力!
似乎不曾料到诗语竟有胆识承认,许久,才传来那人幽然的声音。“你这丫头,真是傻的让人心疼!你的感情,你的投入注定了不会有结果,也注定了最终的悲剧。这样的禁忌感情,甚至比之楚浩天对她的不伦之情更不容于世!”
“我知道。”诗语淡淡的说道。
沉默了片刻,那人冷声说道:“那你可知,如今的怡然根本不懂真情?你可知如今的怡然心中只有仇恨?你可知,如今的怡然为了能够报仇,可以利用任何能利用的感情,任何能利用的人!你可知,便是对她用情至深,默默付出的傅青麟,在怡然的眼中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每一句你可知,皆让诗语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到最后,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血色,苍白得就仿佛是一个死人。“只要少主开心,能够成为少主手中的棋子,我亦无怨无悔。”
“痴儿,痴儿……”那人叹息,似是自嘲的笑了笑,“怡然是我教过的最出色的徒弟,或许是我教得太好,也或许是她学得太好。便是曾经的我,也无法做到她这般绝情绝爱,也无法把利用二字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回想往昔,自己倾尽所有的付出,换来的却是最无情的背叛。若非得到这般惨痛的教训,自己又怎能如凤凰涅磐般重生?
“不,主上其实是最重感情的。”诗语说道,“月冷非对主上如何,主上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了。主上大可以凌厉的手段逼迫月冷非离开,可主上却不忍伤害一颗真心?放任他一直跟随……”
“诗语,你今天不该说的话太多了!”那人的声音陡然冰冷起来,使得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为之下降了不少。
“诗语逾越了,还请主上恕罪。”诗语缓缓蹲下身子,施礼说道。
“你……唉,”那人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说道:“罢了,不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你自己所选择的路,外人是无法干涉的。告诉怡然,大楚最可怕的不是楚浩天,而是暗绝!金蝉脱壳、偷天换日之计谋,或可瞒过楚浩天,却绝对瞒不过暗绝。暗绝……”说到暗绝,那人的双眼不禁微微眯起,“他是我至今见过最出色的追踪之人,只要有些许的蛛丝马迹,就万万逃不脱他的追踪。”
“诗语明白了。”
“楚浩天已然看出了在雪轻荭身边之人并非是怡然,以他之智谋,必然会注意到安阳。能否消除他的疑心,把危机消弭于无形之中,就要看怡然自己的手段了。”那人说道,“我身份特殊,不宜出来太久,否则便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我能帮她的已经为她做好了铺垫,最终能否逃出生天、得尝所愿就非我所能预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