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汇报完一天的工作行程,却发觉老板并没认真在听,而是失神的望着右手腕那枚牙印发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老板经常出现在工作中动不动就失神的状况,而他多少有些明白是i因为什么。
无声轻叹了叹,他轻唤了一句:“莫先生?”
莫笙仿若如梦初醒,移开落在右手腕的视线。
“莫先生,您是不是想知道……她的现状?”路远小心翼翼的措辞,不忘察言观色,而他话一落,老板的脸色就明显变了。
“要你多事!”莫笙不耐的回了一句,有种心事被窥穿的恼怒。
路远被挨了训也依旧没停口,接着说:“我一直让人在打听他们一家的消息,听说她自从流产后身体就一直没痊愈过,不但频繁住院,而且精神状况非常糟糕,被医生诊断患了抑郁症,已经一个月没说过话,昨晚又因为连夜高烧被送进了医院。”
“抑郁症?”莫笙惊了一下,脑海里浮现疯疯癫癫的母亲。
“另外还有就是楼嘉恒在联系买家想卖掉浅水湾那套别墅,又频繁走动移民署,应该是打算全家移民到国外。”
移民?他们竟然想移民?以为移民就能躲掉他的报复?
真是天真得可以,难道他们不知道以他的势力,就算是他们移民其他国家,只要他不放过他们,他们往后就别想安稳的过日子?
“哪家医院?”
路远睇他一眼,报了医院地址。
莫笙已经站起来:“把行程往后延,另外安排人联系楼嘉恒买下那套别墅。”
路远点头,目送老板离开,想着老板最近经常失神的举动,不禁轻轻摇头,心想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
中午两点多了楼伶才醒来,一双空洞的大眼因为高烧更显得没精神,醒来也是安静的躺着,没有半点声息。
楼嘉恒接了通电话说是联系到了买浅水湾那套别墅的买家,所以走了。
楼馨喂姐姐吃了小半碗粥她就不肯吃了,她只好扶她坐起来,不厌其烦的和她聊以前小时候的事情,希望能刺激她的记忆让她清醒。
“姐,你快点好起来,等大哥卖了别墅办好移民手续我们就移民到瑞士去,以后不会再有人阴魂不散的想要对付我们,我和大哥也不会再让那个混蛋伤害你。”
“我和大哥商量好了,等我们移民到瑞士定下来就带你去环球旅游,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大哥会正经工作找个女人结婚成家照顾我们,你也会遇到一个真心疼爱你把你当他的全世界来呵护的男人,我呢,就按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念服装设计,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亲手为你设计一套最漂亮的婚纱。”
楼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满对未来的憧憬。
楼伶还是没任何反应,听楼馨说得多了反而觉得困,就又闭上眼睛,等楼馨察觉时,她已经睡着了。
楼馨望着姐姐的睡颜发了会怔,这时有一个护士推门进来,让她去拿楼伶昨晚入院做的一些化验报告。
“咦?那些报告平时不都是你们送来吗?”
“有些化验结果梁医生不方便在这里说。”
楼馨脸色一白:“什么意思?哪项化验结果出了问题?”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自己去问梁医生吧。”
护士说完就离开了。
楼馨回头望了眼在睡梦中不自觉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姐姐,眼眶一热,难受的赶紧别开眼走了出去。
而她刚离开,楼伶的病房门就又被人推开了,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走进来,径直走到病床前站定,视线落在蜷缩成一团像只被遗弃的小猫一样楚楚可怜的女人那张小得让人触目惊心的脸庞上,胸口蓦地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莫笙蹙着眉忍耐的按住胸口心脏疼痛的位置,等阵痛般的疼痛缓解了才俯下身,近距离的端详那张瘦得几乎让他认不出来的小脸。
她的脸色是那种营养不良的苍白,唇色也不复往日的粉润,是淡淡的浅紫色。
他注意到她的眼睫不停的在眨动,小扇子一样扑腾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他抬手去压住她一侧的眼睫,可她只安静了一秒就像是感觉到了强大的不安似的,眉头也蹙紧了,不安的将身子更紧的蜷起来。
莫笙偏不让她如愿,他强制性的把她的双腿拉直,她现在瘦得腿上都是骨头,硌得他手心疼,心口也疼。
一来二去楼伶被他弄醒了,睁开眼看到莫笙的刹那目光有些迷茫,莫笙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刚想说什么,她眼里那丝茫然马上又被空洞取代了。
莫笙心一沉,黑眸紧紧盯着她,她也望着他,目光却是无焦距的。
“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得了什么抑郁症,你只是在逃避,可你以为只要你假装得了抑郁症我就会心软放过你们?”他单手攫住她的下颌,一字一顿:“你做梦!”
楼伶木然望着他,像是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别装了,我不会和你的家人一样被你骗。”
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楼伶大概是被他捏得下颚疼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痛苦的表情,眼里除了空洞也多了一丝惶恐。
莫笙见她痛得唇色都白了,终于松手。
他在她床边坐下,不管不顾的扶她起来,让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胸口,而双臂圈住她娇小的身子抱住。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
“是你们楼家先对不起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没有错。”
“……”
“说话。”
“……”
他扳过她的脸来,嘴唇摩挲着她的脸颊如同热恋中的情侣般轻轻呢喃,出口的话语却是:“你不说话我就继续报复楼家,我说过楼嘉恒才是罪魁祸首,而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他?”
“……”
“乖,说话,我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他诱哄她,唇刷过她的。
楼伶仍旧不开口,却抗拒的想逃开他的怀抱,逃开他的吻。
可他抱得很紧,而她没力气挣扎。
他掌住她的后脑,近乎有些饥渴的加深了这个吻。
她刚吃过楼馨喂她的用中药熬煮的粥,口中还残余淡淡的中药清香,微微的有些苦,却让他吻得欲罢不能。
楼伶被他野蛮的吻吻得呼吸不过来,眼里满满的痛苦,手上抗拒的力道也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加重了。
她呜呜地不时发出几个小猫一样的声响,虽然微弱得几不可闻,却还是让莫笙听见了。
他停下来,望着她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以及脸颊上终于浮现的一丝红晕,嘴角勾了勾。
“其实你一直不说话就这么傻傻的也不错,至少好过你清醒了对我张牙舞爪。”他又低头亲亲她,自言自语般说:“等我把浅水湾那套别墅买过来,你还是和我一起住吧?你不喜欢和外界沟通也没关系,有我天天陪着你就够了,至于你大哥和你妹妹……”
他顿住,像是在思忖该怎么处置楼嘉恒和楼馨,而门外传来争吵声。
“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站在我妹妹病房门口?”楼嘉恒口吻不善的质问站在楼伶病房门口铁塔一样一动不动的墨镜男。
墨镜男哑巴一样闭口不答,却在楼嘉恒试图推开他走进病房时伸手来拦住。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楼嘉恒怒不可遏,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地就变了,朝墨镜男狠狠一拳就挥过去。
墨镜男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楼嘉恒的攻击,谁知楼嘉恒根本就不是想和他打斗,而只是想逼他让开。
等他反应过来时,楼嘉恒已经迅速推开了病房门。
莫笙刚下床欲抱楼伶离开,楼嘉恒看到这一幕,以为他在轻薄妹妹,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到了头顶,双眼赤红如血。
“王八蛋!你居然找到医院来欺负我妹妹,我要杀了你!”
他左右环顾一圈找凶器,瞥到一旁的花瓶,想也不想的冲过去拿起来就窜到莫笙面前,高举起花瓶就朝弯着身的莫笙头上砸下。
莫笙神色一冷,下意识闪身要避开,却又想到被自己抱住了大半个身子在怀里的楼伶,如果他闪开,那么那个花瓶无疑会砸到她身上。
思忖间花瓶已经落下,他护住楼伶的脸,任花瓶砸在他头上,‘砰’地一声巨响后碎裂开来。
楼嘉恒气红了眼,得了手还不解气,又抄起床头柜上的保温瓶朝莫笙砸来,却被随后跟进来的墨镜男抢下,接着拽住他手腕往后一背,又重重踹了他膝盖一脚把他制服在地上无法动弹。
后脑的剧痛让莫笙感觉大脑一阵晕眩,他蹙着眉伸手往后脑上摸了一把,手心里立刻掬满了一手心的温热液体。
“王八蛋,放开我妹妹!”楼嘉恒被墨镜男死死摁在地上还不忘怒骂,而他话刚落脸上就被墨镜男重重打了一耳光。
——
楼馨回到病房,却只看到两三个正在清理病房卫生的护士和清洁工,病床上却不见姐姐的影子。
她心头一慌,急得都快要哭出来,忙抓住一个护士就问:“李护士,我姐呢?她去哪了?”
因为楼伶最近经常住院,所以这里的护士和楼家三兄妹都比较熟,李护士同情的看着她说:“有个男人要带你姐姐走,你大哥和那个男人发生争执把那个男人的头砸破了。”
楼馨心里一个激灵,几乎一下就想到那个男人是莫笙,也只有他才会阴魂不散不放过他们楼家。
“后来呢?”她听见自己颤着声问。
“后来那个男人报警警察把你大哥抓走了,你姐姐也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闻言楼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不住脚。
怎么办?姐姐被带走了,大哥也被抓走了,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楼馨面如死灰,脚步虚浮的险些站不住脚。
她不懂为什么楼家都落魄成这样了可噩梦还是没结束?
那个男人是不是要把他们三兄妹全部折腾死才罢休?
——
莫笙的后脑被楼嘉恒拿花瓶砸了一道口子,好在伤口并不深。
处理好伤口他连医生开的消炎针都没打就离开了医院,一上车就直奔大潭红山半岛的别墅,因为在去处理伤口之前他已经打电话给路远让他来医院把楼伶带走了。
回到别墅直接上楼推开主卧室的门,照顾楼伶的护士刚给她量了体温,见他进来,忙汇报说:“楼小姐的烧已经全退了。”
莫笙闻言不自觉松了口气,然后把护士叫出去,而他自己脱了外套后上床在楼伶身侧侧躺下,长臂揽住她的腰枕着她一条手臂把自己偎入她怀里。
和楼伶彻底闹翻后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次好觉,每晚入眠都是半睡半醒,即使好不容易睡着,梦里也总是梦到她流产那一幕,梦见她绝望地望着他说恨他。
他想起他和楼伶在一起时从来没失眠过,仿佛只要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听到她均浅的呼吸,他就能安稳入睡。就像现在,他只抱着她一会,睡意很快袭来。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所以睡得很沉,就连手机铃声响了许久都没醒,反倒是被他搂着的楼伶不堪铃声的骚扰醒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手机铃声一停止,周遭又是静悄悄的,只有熟睡的莫笙发出的匀称呼吸声。
楼伶被莫笙抱得紧紧的,睡梦中都无法动弹,现在醒来只觉得被他枕着那条手臂仿佛废掉了一样,整条手臂都处于麻痹状态。
也许是手臂传来的不适感让她的表情不再木然,她皱着眉醒来,然后就看到昏暗的光线里那张近在咫尺几乎和她的脸相贴的俊颜。
她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忘了那条麻痹的手臂,只呆呆的望着莫笙的睡颜,最后还诡异的伸手去触摸他的脸,白皙细弱的手指沿着他下巴的线条一路往上勾勒,又从他的眉往下滑落,滑过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如果我说是因为爱,你信么?
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让她动作一顿,手指停留在形状漂亮的唇瓣上。
她眨了眨眼,像是在困惑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可没等她想起,那个声音又冒出来了。
——我之所以拖了四年才行动,一是因为身体还没痊愈,二是想一网打尽……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四年……一网打尽……收网……
——是你们楼家把她逼成了一个疯子,我曾发誓我一定要你们楼家付出沉重的代价!
……
不……不……
她猛地坐起来双手抱头,想阻止脑海里那个声音,却有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闪现。
大哥失踪,公司陷入困境,父亲瘫痪,莫笙出现,公司起死回生,他们结婚,父亲突然发病离世,公司发生大规模集体中毒事件,母亲自杀,真相水落石出……
一幕幕如同电影片段,清晰的在她脑海里播映。
而最后一个镜头停留在浅水湾那套别墅的客厅里,他绝决离开,而她望着他的背影痛不欲生,不断有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涌出来……
那是……她和他的……孩子。
是那个每晚都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一下变成一滩血水一下又变成一团模糊人形的她的孩子。
不……不……
她恐惧地瞠大眼,想喊却喊不出来,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般呼吸困难,发不出声。
“你醒了?”
在她坐起来时终于醒来的莫笙问了一句,随后探起身打开一盏床头灯,灯光大亮的那刻他看到抱着头一张脸憋得潮红的楼伶,脸上的表情是言语难以形容的……悲痛。
他楞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她这样的举止神态是意味着她清醒了,不禁有些懊恼。
其实他并没有睡得特别沉,也隐约听到自己手机响,但就是不想醒来,因为好不容易能睡得这么香甜。
可如果早知道她会这么清醒,他不论如何都会醒来,现在看她盯着自己一脸深恶痛绝的样子,他倒宁愿她往后都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拧了拧眉,伸手过来想抱她,没想她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力道之大,让她的手心都传来一阵麻痹的痛,可她浑然不顾,在他怔忪的当头再次扬高了手,莫笙却及时回过神,迅速抓住她那只手的手腕将她推倒在床上,而他的身体很快覆上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楼伶奋力挣扎,像炸了毛的猫胡乱的在他胸口和手臂上又抓又咬,明明身体那么虚弱,可她却是拼了命一样抗拒和莫笙的肢体接触。
莫笙怕自己一用力就会折断她皮包骨一样的手臂,所以也不敢太用力的压制她的举动,就更放纵了她的攻击,短短几分钟他脸上就多了几道抓痕,而两条手臂也都各被咬了两三口。
“你再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他制住她双手反举过头顶,脸凑近她的,四片唇距离不到一厘米,说话间温热的气息直直钻入她口腔里,在她张开的毛细孔里蔓延。
可她像是疯了,根本听不进去他的恐吓,只知道要反抗,要逃离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她张口要来咬他的唇,像只撒泼的小猫。
莫笙不知怎么的低笑了声,避开她的攻击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楼伶挣扎得更厉害了,被他亲过的地方仿佛有毒液在蔓延,烧灼着她的身体让她痛苦不堪。
“禽兽!”
她怒斥,说出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脸颊及眼眶都因愤怒而赤红。
莫笙抬眼来凝着她,神色却不见恼怒,反而显露出一种难得的温和。
“既然你清醒了,那你大概也记起你大哥拿花瓶砸我的事。他现在被抓了起来,我要不要控告他故意伤害罪让他坐牢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所以你别惹恼我,那对你对你大哥都没好处。”
楼伶反抗的动作猛地一僵,而莫笙微微侧过头让她看他后脑上的伤口,然后又说:“如果你乖一点,或许我会网开一面放他一马,否则,以我对他的恨,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就算不让他牢底坐穿,也保证判他个十年八年,你应该清楚,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情。”
他竟然这么狠!
一步一步把楼家逼到这种境地还是不肯放过。
如果楼伶手上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刺穿他的心脏。
见她安静下来,他才放开她的手,一脸温和的问她:“饿不饿?医生说你严重营养不良,以后要多吃点,我不喜欢抱着一堆骨头睡觉。”
楼伶一动不动,身子却颤得厉害。
因为气。
因为觉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