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她太重要了,想省都省不掉。”黎正笑道,捻了下球杆,弯身打了一杆球,接着说:“信文听说志诚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非常伤心,马上就决定分手。她闭门不出,郑秋雨去找她,她从门缝里塞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人已死,让她安息’。我猜,郑秋雨后来把这张纸条给了陈影,以此说明信文深受打击,已决心分手。而陈影他们就利用了这张纸条,策划了一起冒名顶替的自杀案。他们让袁莉抄下字条上的内容,然后杀了她,伪造了煤气中毒自杀的现场,最后还派人冒充她的父母去认尸。一个酒店女公关的自杀事件,本来就不会引起太大关注,所以警方也没有太费心,后来这起自杀事件就这样定了案。而在这时,信文的档案已经被修改了,换成了袁莉的照片。是谁改的呢?王浩晨。我特意找朋友进行了调查,结果查到了修改警方档案的黑客地址,这个IP地址的所有人就是王浩晨。”
“Joe,我发现你真的很用心,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查这件事的?”杜嘉祥惊叹道。
“也没多久,就在昨天晚上我受伤之后。那时,赵城对志诚说,信文的真名叫卓云,还结过婚。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信文不会撒这种弥天大谎。那么,假如信文没有说谎,那一定是档案出了问题,于是我就找朋友查了一下。”黎正想到赵栋那阴柔的声音,心中不由得充满感激。他决定遵守承诺,结婚后去一次S市,帮助赵栋完成他的梦想。
“黎先生,谢谢你。”小林朝他嫣然一笑。
“没什么,别总把公众人物当猛兽就行了。”他也朝她微微一笑。
“接着说,Joe。”杜嘉祥催促道。
“好。等他们改了信文的档案之后,就开始筹划把她骗上船的事了。但信文和志诚分手是在6月,袁莉也是在6月死的,为什么会在年底我开派对的时候才进行这个计划呢?我想,老杜,你应该知道原因。”
杜嘉祥想了想道:
“从6月开始,这艘船先是作了一次环球航行,接着被我的一个老朋友租去搞什么游轮婚礼,一直到今年的12月初才回来。是不是这个原因?”
“我想只能是这个原因了。他们的目的是船,船不在,当然什么办法都没有。当你的船回到你身边,完成常规维修可以继续出航后,恰好我跟Linda想开个派对。”
“是你想开。”Linda提醒他。
“啊,是我。我承认,是我要开的。”他哈哈笑道,走到台球桌的另一边打了一杆球,“他们知道我要开派对,就决定利用这个机会,采取行动。他们首先用一个串线电话,让信文误以为有人要杀我。谋杀好像总让人兴奋,尤其是假如你发现你可以阻止谋杀的话。信文果真上了钩,她去找郑秋雨要上船的请柬,郑秋雨说可以帮忙。其实,我猜想是陈影向她许诺可以带她们两个上船的。顺便说一句,老杜,你别墅里发生的那些事,包括那些威胁电话,也是他们搞出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上船。陈影一定也知道是信文想上船,那时候,她跟志诚已经离婚了。她很可能表现出一种不计前嫌的洒脱,而郑秋雨对此深信不疑。其实,那时候,他们已经打算杀死郑秋雨了。”
“为什么?”小林问道。
“如果她们准备消灭你,当然应该连她也一起消灭,不然,她因为你不交稿到处找你怎么办?再说,她知道得太多了,是她把那张有自杀意味的条子给陈影的。再说她的丈夫王浩晨可能也希望她死。她结婚前继承了一小笔遗产。”
“对了,赵城说过。可我到现在还有点不相信。”小林道。
“我查过她的档案,这是事实,”黎正道,“但王浩晨在上船前也被下了毒。那是赵城干的。谷平在王浩晨的口袋里找到一把汤匙,也许可以通过它找到他们吃饭的地点,从而找到跟王浩晨共同进餐的人。不过,这种调查我个人认为没多大意义,因为当事人都死了。我发现这个案子最有意思的是,罪犯们为了独吞密室里的钻石,不断地进行自相残杀。”
“活该啊。”钟志诚说了一句,俯下身打了一杆,球落进球袋。
“好球。”黎正赞道。
“继续,继续。”杜嘉祥又催道。
“好,继续。王浩晨不知道自己被下了毒。他上船后,做了好几件事。首先,他故意带错吉他;第二,他负责断电;第三,他负责袭击信文。他带了一把他太太郑秋雨的普通吉他。我这里得说明一下颜色,王浩晨自己用的电吉他是黑色的,而普通的吉他是黄色的。”
“这么说,小郑提到的颜色,说的是吉他的颜色?”小林恍然大悟。
“是的。可别小看这把吉他,它的用处太大了。首先,他可以引起郑秋雨的注意,把她引到后面的道具间,让陈影杀了她。我不知道郑秋雨是怎么样的人,但看起来她在工作中很爱较真,如果看见自己的吉他被丈夫拿来演奏,她也许会去问个明白。总之,我觉得这是充分了解她的个性后,才想出的办法。”
“我相信她会的!她很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这方面她有洁癖!”小林立刻表示赞同。
“其次,当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箱子里郑秋雨的尸体的时候,他拿着这把吉他悄悄来到你身后,用吉他打昏了你,或者借着吉他的遮挡,用别的东西打了你,我不知道,然后他把你的照相机、手机和身份证丢进他那把吉他的空洞,离开了大厅。等他的朋友下一次看见他时,他在走廊上,那时候,他手里已经没吉他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小林问。
“他要准备配合赵城的行动,负责站在你背后掐你的脖子,把你送往我的休息室。那时候,他手上当然不可能再有别的东西。”黎正又喝了一口橙汁。
“他为什么要把我送到你的休息室?”小林很疑惑。
“我想这是他们的原计划。原计划是,陈影杀死郑秋雨后,躲进我休息室的柜子,假装她被关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她不是之前还给我和志诚打过电话,说自己被绑架了吗?等你也被扔进柜子,你跟陈影就在一起了。你会被怀疑杀了你的朋友,你的身份不明,警方在追捕你,你得逃亡,但是总不能跳海吧,他们希望陈影能帮你逃亡,然后骗取你的信任,从你口中套出秘道的所在,再由你带着陈影进入秘道。那时候,他们以为你知道密室的密码,知道秘道在哪里,所以才会这么计划。但是……那时候,赵城已经觉得陈影没用了,他觉得他完全可以自己把你逼上绝路,让你引他们进入秘道。陈影对他来说,只是多了一个分赃的人,所以他打算除掉她。”
“想不到这个猪头这么狠毒!”钟志诚讥讽地一笑。
“整个顺序应该是这样的:郑秋雨发现吉他不对头后,走出大厅,想去后台看个究竟,可她不了解路线,陈影在大厅外面的走廊向她招手,于是,她就跟着陈影走进了道具间。一进那个房间,陈影就杀了她,把她扔进了箱子。然后,陈影躲在沙发后面,看着女服务生把箱子搬走。这时候,她才溜出道具间,进入大厅,躲到了人群里。那时候没人会注意她,大家都在朝箱子看。郑秋雨的尸体被发现后,我跟Linda回到休息室,这时候,赵城登场。请注意,他早就上船了。”
“对了,陈影给我打电话说她被绑架后,我就报了警。他是第一个上船的警察吗?”钟志诚问杜嘉祥。
杜嘉祥颇为尴尬地点头:“他是第一个到的,他说岸上发生了大案子,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先到。他给我看了他的证件,证件本来就是真的,所以,我也没多问。”
“岸上的爆炸案就是他们几个搞的。王浩晨本来就会装炸弹,他和陈影两人分别把炸弹放在超级市场的不同位置后,通知了警方。他们这么做,就是想引开大部分警力,让赵城独自上船安排一切。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确认信文的罪犯身份,对她展开追捕。”
小林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赵城借口检查安全设施,让我跟Linda在休息室门外等候,他一个人在我的房间待了好几分钟。其实,就是他在我的房间安排了那个触电设置,他还让我不要打开柜子,注意安全。他这么叮嘱我,是因为他希望柜子里的触电设置能杀死陈影,因为按照原计划,陈影会躲进我的柜子。”
“原来是他!那是谁朝你开枪的?也是他吗?”Linda愤怒地问道。
“对,也是他。我马上要说到这点了。信文的纸条上说,凶手10点会在大厅杀死我,可是我在10点的时候,却收到一条短信。后来我知道,那个号码原来是信文的手机号。短信上说,凶手已经抓到,让我去大厅认人。我上了当,结果,一进门就中了枪。那一枪我有印象,距离应该不远。我想应该就是赵城。赵城朝我开枪的时候,王浩晨袭击了信文,而陈影从大厅偷偷溜到了我的休息室。如赵城所希望的,她一进去就触了电。当王浩晨背着信文来到那个休息室时,发现陈影已死,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意外,然后他马上就想到,这也不错,因为少了一个分赃的人。所以,在那之后,他就若无其事地去餐厅用餐了。只不过他没想到,在餐厅里,他毒发身亡。他比陈影死得还早。哦,对了,大概也是他把陈影的项链戴在你脖子上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林问道。
“想让你成为偷窃陈影项链的小偷!让你罪加一等。他相信这么做,追捕你就变得更加理所当然了。”
“真是群混蛋!”小林咬牙切齿地骂道。
“赵城让你成为逃犯,就是为了逼你逃进密室,他好以逮捕罪犯为名跟着进入,当场将你击毙,然后封锁现场,拿走钻石。但是,他没料到三件事,第一,你是真的不知道秘道在哪里;第二,你的身份很快得到了证实;第三,陈影复活了。为了进入秘道,赵城搬来了你的父母,想利用他们,但你父母坚决不肯跟警方合作,坚持要带你离开,他又没理由拒绝,所以只能策划绑架案和枪击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留在船上,如果你离开,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可是,我妈妈被枪打中的时候,他就在我们旁边啊。”小林的眼珠转了转道:“难道是陈影打的那一枪?”
“是她。我以前好像听志诚说过,她有时喜欢去靶场练习射击。”
“是,有这回事。”钟志诚点头。
“陈影绑架了盛容,字条也是她放的,她还故意发短信给Linda让她去盛容的房间。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利用我跟盛容过去的是是非非搅乱警方的视线。”说到这里,黎正禁不住看了下手表,嘀咕道:“怎么那个新的警官还不来?我都想回去睡觉了。”
“后来他们一定是看见我们还是坚持要走,才选择志诚的。一定是陈影故意让志诚看见自己,然后她跟赵城合谋绑架了他。”小林若有所思地说。
黎正没有回答。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赵城最后看着那颗钻石时的眼神。他又想到了自己。当他看见那些钻石时,就跟他们一样,产生了贪婪心,也想占有它们。现在这些想法当然已经烟消云散,但是,假如有机会拿到它们,他会放弃吗?很难说!人的欲念就像一个不速之客,你不理他,他就会自动离开,但是你一旦热络地打招呼,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也许有一天,还会改变你的一生。
“那些钻石呢?赵城死后,那些钻石会怎么处理?”杜嘉祥笑着问道:“不会捐给国家吧,那太可惜了。”
“应该给信文,那是左量留给她的遗产,她理所当然继承遗产。”钟志诚道。
“不,应该归谷平。”黎正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谷平?”
“为什么是他?”
“就因为是他最后发现了钻石?”
如他所料,所有人都表示无法理解。他觉得该是他公布真相的时候了,不管谷平愿不愿意,他们应该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权利。
“老杜,他是这艘船的真正主人。左量就是从他父亲那里夺走这艘船的。那箱钻石和金币都是他父亲给他的生日礼物。金币上有他的英文名字和12岁的数字,装钻石的箱子底下刻着他父亲写给他的话。”
在停尸房,黎正和谷平把箱子里的钻石倒出来,本想数数共有几颗钻石,没想到却发现了谷昭荣写给儿子的话—“愿我的儿子谷平拥有跟钻石同样闪耀的人生。”
“你说,他是……”杜嘉祥目瞪口呆地望着黎正。
“他是那个华人首富的儿子。”
“这不可能!”钟志诚“砰”的一声把那根球杆丢在桌上。
“不,这是真的,志诚。你可以要求他提供出生证明,还有这条船的证明。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我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算了,让他继承那笔钱吧,那本来就属于他。”
“船的证明?”杜嘉祥警觉起来。
“老杜!别担心。我看他不会向你要回这条船的,虽然他可以这么做。”黎正真的不想谈下去了,他把橙汁吞下肚子,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从胃里冒出来。
“你是什么意思,Joe?算了?他随便说自己是什么首富的儿子,就可以夺走信文的遗产?他是谁?他有什么权利?”钟志诚火冒三丈地质问他。
小林忙劝道:
“志诚,我才无所谓,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