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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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他陪伴,哪怕山崩地裂天地易容,也只管淡淡一笑(1)

钥匙伸进门孔,咦?我明明记得我出去的时候有反锁啊!难道彦辰今天回来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数,要知道距离上次圣诞夜他大发慈悲送我一份大礼之后,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见他回家了。就连我拎着爱心午餐好心好意要去公司探望他,想要对他久久不归家适当抒发一下我的关爱之意,他竟然都避而不见!

现在他难得被我抓个正着我怎么可能放过,于是我大力推开门吼道:“我回来啦!”一面寻找着彦辰的身影,一面在心底组织着待会拷问他为什么自圣诞夜之后就一直躲着我的语言!

只是,彦辰不在。

一回头我却看到从他房间里走出的身段袅娜的女子,她很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淡淡的忧郁和高贵的气质,眉目温婉清欢,又似染上些许妖娆。

她见到我,有一瞬间的微愣,旋即眉眼里都换上了艳艳的笑意:“你好,我是沈之蔓。”

我没看错吧?“生人勿近”的彦辰房间里居然凭空冒出一名陌生女子,而且还是一名无论从正面、侧面、站姿或是坐姿上看,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女子。

这就好比有人突然一棍子把我击昏,然后我醒来发现:现在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我还在美国,艾伦也正挽着我踏入红地毯一样不可思议。

我定了定神,报以甜甜一笑。目光扫过她左手中指,我一眼便认出那是Cartier三年前让世界瞩目的那款情侣对戒,“海洋之星”。传闻它是世界顶级设计师应邀打造,历时半年呕心沥血而成,全世界只此一款。

贵公子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只是我没想到沈之蔓竟然是那个传奇的女主角。现在它正安稳地戴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晕染开细小深蓝的光芒,静婉、清幽,与她很是相配。

沈之蔓留意到我的目光,莞尔一笑,凉凉的笑意绕着眸子,却始终绕不进眼底。

她挑眉,神色里微染胜利者的娇羞,径直越过我的身子走向哆哆。

她俯身亲密地捋抚着它的毛发,哆哆眯起眼睛,很是享受——她们,应该也是旧识。

沈之蔓突然笑得温婉,柔柔软软地问我:“洛小姐,会煮咖啡吗?”

“你认识我?”我张大眼睛,满是好奇。

她优雅起身,看着我笑:“边喝咖啡边聊吧,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好好聊一聊。”

她眼底浓浓的深意我一时读不懂,只不过,我本着来者是客的信念,更何况我还想好好八卦一番她和彦辰之间,是否真如我所猜那样有一段凄美无比的过往。所以我瞬间端来了两杯咖啡。

天地良心!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都是被彦辰那个家伙毒害,以至于我没给第三个人煮过咖啡,于是在沈之蔓喝了一口便优雅地蹙起眉毛之后,我才想起,我忘记问她的喜好了。

而给她的咖啡,正是习惯性照着彦辰的要求来的——不加奶精不加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不小心煮成彦辰的口味了。”

我起身准备再进厨房,却不料被她止住。

她似乎很是惊讶,失神地望了我许久后幽幽问了句:“你说……彦辰喜欢喝这么苦的咖啡?”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不过从我住进这里给他煮咖啡开始,就没见过他有加奶精和糖,也许是习惯了吧。”我想了想答道。

其实我本来想说的是,他整个人就是朵奇葩,性子冷,脾气又怪,再多一点这类似的喜好,也不足为奇。可是转念想想,她也许比我还要了解彦辰,于是作罢。

“……是么。”沈之蔓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不动声色又细细喝了口咖啡。这次她没有皱眉,只是笑容里似乎晕开了很多苦涩:“我没有想到,我的离开竟然会让他连口味都变成这样决绝,不留余地。”

我该说些什么?他们究竟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唐恩浩那个八卦大桃花没有早些给我补过课!

我张了张口,可实在想不好如何安慰她,窗帘大开,阳光穿窗而入被她那颗湛蓝色“海洋之星”折射起好看的光度,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我转过脸闭起眼睛,艾伦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

今天是我消失第五十二天,艾伦,你还好吗?

冬天,是不是特别容易让在爱里受了伤害的孩子感到寂寞。

手里摩搓着艾伦和我的订婚戒指以及那张SIM卡,我爬上了酒红色的沙发,捡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去。

一侧身,竟然发现沈之蔓此刻看我的眼神突然有明显的敌意,本就浮于表面的笑意更是已经敛去,眼里有万千种情绪流转,似是不甘、怀念、满足、厌恶、又似统统都不是。

我被看得起了鸡皮疙瘩,然而不过又一瞬,她已经掩去支离破碎的表情,从容地抚了抚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淡淡笑开:“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介绍。你好,我是彦辰的未婚妻,最近刚回国。”

是我多心吗,总觉得她将未婚妻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等等……未婚妻?

如果说我看到“海洋之星”戴在沈之蔓的手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那么自从我得知那个掷千金的人是秦彦辰之后,诧异便深刻持久了起来。

只是怎么会……心脏开始与“思念”这玩意儿同步抽痛,我又想起了艾伦。

“你好。”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这才发现她垂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格外突兀。

我赶忙将戒指和SIM卡不着痕迹地藏进沙发的夹缝里,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只是她的力度有些大,我微微觉得痛。

她换上了完美的笑容,淡淡瞥了一眼我身后的沙发,将手抽离开来。哆哆欢乐地蹦跶到她跟前,尾巴摇得格外勤快。

沈之蔓捧起哆哆的脸,笑得缤纷妖娆,好不得意。

“我的小宝贝,妈咪不在的日子里,爹地有没有欺负你啊?”哆哆十分欢快地伸出舌头直往她脸上蹭,间或回头向我宣扬着它的兴奋。

沈之蔓抬起头与我对视,眸子里面晶晶亮亮,我看的懂那种情愫,她爱彦辰,很爱很爱。

她笑语清婉:“洛小姐别见怪,彦辰以前老爱开这种玩笑,说哆哆就是我和他的儿子,久而久之,我们都改不了口了。”

“哦呵呵呵,不见怪不见怪。有哆哆这么个贴心的儿子,是他的荣幸!”

咳咳……我怎么会听不出她言语间丝丝炫耀的味道。

只不过,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事情我也会,哆哆是彦辰儿子这我知道,因为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对它比对任何人都好,只是哆哆还有个妈咪这事……彦辰确实没告诉我。(摊手状)

她弯了弯眼角,脸上的笑意半真半假:“他妈妈之前对我有些误会,我们分开了三年。”

“那时我们都固执不肯各退一步,我不肯为他放弃我的事业,他亦不能多加谅解。后来我觉得累了,就去了美国。如果不是前些日子住院生病,我可能还不会回来。”

看我疑惑的表情,她笑着解释道:“生病的时候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就像一颗被拔出土,运到另一个陌生环境里的树,以前习惯性依靠的那颗树怎么找也找不到了,陌生的土壤又不适合我,我渐渐感觉自己从根茎开始枯萎,也许就快要死了。那段时间,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我和彦辰的过往。爱情约莫就是这样,一朝离别,分外想念。”

她言语间一派轻描淡写,可一个女子独自在陌生的国度闯荡三年,其间艰辛寂寥,孤苦无依,我虽不能目睹,却可以想见。

她突然抬头看我,“洛小姐,你能理解吗?”

我点头道:“能。”

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假如有一天,艾伦离开了我,留我在另一个地方独活,我心里也会像被剜了一个大洞一样,空空落落,无爱可依。

沈之蔓淡淡推拒开哆哆的热情,手指抚摸着那枚戒指,连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他是那样清冷孤傲的一个人,身边所有的女人都爱他。所以当他的目光停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简直快要失控了。”

她将杯子放回托盘,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留给我一抹高贵的背影。“彦辰常常喜欢站在这里,从背后环住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我就会安心。”

我看着她低眉掩去眼底的涟漪,唇间抿出一丝笑来,心里一软,脑海里却浮现出彦辰常常站在窗前落寞的姿态。

原来,竟与她有关。

我像突然看到彦辰静静站在她身后,俯着身,沈之蔓的发丝轻轻摩擦在他的外套上,她一抬头,就可能碰上他的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她眉目一黯,“初见他是因为哆哆,那个时侯它病的很重,可是我很穷,没有钱送它去宠物医院。你知道的,上海的宠物医院,不是我一个连学费都付不起的女孩子可以负担的。”

“我看见他的车,便将哆哆放在他的车边,我跟自己赌,赌那辆车的主人会救下哆哆。”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是赫赫有名的秦彦辰。” 她眯起眼睛,迷蒙的眼光看着我,模糊笑了笑,道:“其实他是谁都该跟我没关系了,我当时只是站在雨里哭,看着哆哆蜷在他的臂弯里上了车,我应该高兴的,可是我却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单身母亲,因为没钱便不得不送走自己的孩子。”

“那后来呢?”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将头靠在屈起的右腿上。

沈之蔓化着妆容的脸上浮起一朵淡淡的红云,“后来,彦辰竟然找到了我上学的夜校。他用清冷的音调,问我要不要见见哆哆。再然后,我们就相爱了。”

她眼中有万般光彩,真是一个妖精般美到极致的女子,一颦一笑里都是风情。

她说:“彦辰说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就执意来陪我上课。你能想象出他伪装成大学生的样子吗?他比我大三岁,那时候也只是刚入社会,还微微有些青涩,他坐在我旁边,淡淡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又痒,又甜蜜。”

“他才不要好好上课,反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笑。越是不常笑的男子,笑起来才格外夺目。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这样坐在一起一辈子,哪怕给我全世界,我也不要了。”

我听着她娓娓道来他们的故事,眼眶里竟蓄起了泪水。

这一刻,沈之蔓不再把我当成假想的情敌,仅仅是孤单奔波了太久的旅人,突然想找个人好好说说话了。

话里话外都是他们的戏,是我没有参与过的曾经。

心里突然有些微酸。

“啊、阿啾!”我抹了抹鼻子,裹紧了外套。这事情发展的速度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前一刻我还在家里听沈之蔓絮絮叨叨,现在却沦落在街头吹着冷风。

好吧,我承认,我再次无家可归了。

我就这样离开了彦辰,没有告别没有留言,走得太匆忙,甚至连一件行李都没有带上。

我不是没有想过和他分开的那一天,也许是艾伦找到我,认错要带我离开,也许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决定面对,自己离开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比现在这样更有尊严点。

当我看见沈之蔓的行李完完全全放进彦辰的房间里的时候,当我听见她口里意思再明确不过的逐客令的时候,我终于震惊地无法思考了。

这真应了一句话: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我以为她是来等彦辰的,没想到一别三年,回来之后倒好,轻轻松松就搬进了他的房间,好像三年不过一瞬,她那么肯定,他们之间必定一切都清晰如昨。

所以说女人的心思,不止男人不懂,连身为女人的我也表示偶尔真是难以理解。

我停住脚步,看着路边一家门店洁净的橱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脸和红红的眼睛。

心思突然有些哽咽。

其实这事本不能怪沈之蔓,就好比我也不能容忍我的未婚夫家里住着别的女人一样。权且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被他撞到失忆,因为谁知道失忆这事会不会衍生出其他后果,说不定就日久情深无法分离了呢。

再往深处想想,我还很羡慕沈之蔓,毕竟我就没有那个勇气走到艾伦和那个女人面前,揪起她的头发,“啪”一巴掌甩过去。

瞧瞧,多有气势。

路过奶茶店,我给自己买了一杯优乐美。回头望了眼那栋高楼,我想着此生也许我和彦辰再也不会见面了,心里突然便有些不好受。

我们之间这一场相遇,始于他撞伤我,接着他由于内疚和责任,给我提供了一个温暖的住所。其实“捡”到我这只麻烦的宠物,一定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比如他得经常看着我以防我走丢,他得负责帮我盖好踢掉的被子,甚至还要常常吃掉我不喜欢吃的食物……

可是直到我临走,他都不知道,其实我没有失忆,他不该付出这么多的。

长长的街道像是没有尽头,路两侧的树枝萧索荒寂,我蹲下身,埋头于膝内,莫名地想要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刚刚习惯一种生活,可是这么快就又要失去了。

奶茶烫到了我的舌尖,一不小心喝急了口呛到,我开始费力咳嗽,似要将肺都给咳出来。

若是以往这样,彦辰定会似笑非笑地调侃一句:“笨死了,喝个水都不会。”

可这一次,哪怕我想隔着手机听他的声音,都不可能了。我忘记带走那款棒棒糖手机,就连艾伦送我的订婚戒指和那张SIM卡,都被我不小心塞进了酒红色沙发的夹缝里,一并留在彦辰那里了。

叹口气,外加揉揉头发,洛丽塔,你真的笨死了!

无甚知觉地迈着步伐,竟然走到了西郊花园的那个路口,艾伦的家就在那头,我在这头,中间的十字路口,人声鼎沸。

我想起一个月前,在这里,我倒在彦辰的车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那样多的身体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疼,彦辰说我流了很多的血,可是谁也看不到我心里缓缓流出的潋滟的血。

而现在,我竟像重生了一样,再站在这里,恍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其实不过是五十二天。我离开艾伦的日子。

走走,又停停。掉头,再掉头。我终究还是没有去找艾伦。

我想他,可又不想见他。

我咬着小拇指,不知道美国的父母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失踪的消息了,他们会不会已经急疯了?艾伦也是吗?想想我就这么任性地一走了之,隔绝掉一切消息,他们不要急得想要杀人才好。

去公用电话亭给他们打个越洋长途吧。

就说,就说我和艾伦完蛋了。

护照丢了,我无法回美国,不如给自己放个长假去旅游,等什么时候我可以云淡风轻地站在艾伦面前,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咦?身边这位小姐很漂亮啊,未婚妻吧,恭喜哈!”

一想到会有那样一天,我就十分沮丧。

不行不行,长期心痛有害身体健康。当快乐不再上门,我就该主动出击制造它!

我挑了家热闹不凡的酒吧,背景音乐嘈杂暧昧,喝了酒的脑袋被震得沉痛。

明明这么痛了,为何耳边还清晰回响着刚刚电话里的对白,经久不散。

从妈妈哭泣而模糊的言语间我依稀辨别出了“艾伦”这个名字,心脏跟着漏跳了半拍。“喂?”电话那端立刻响起他深情温柔的嗓音,像是害怕下一秒我又消失不见一般。她哭泣而模糊的话中让我辨识出“艾伦”这个名字,很诡异的,心情就像在秋风港畔感受悲涩时却猛地遭人推落海中而换上愤怒和挣扎一样。第一次听见他发抖害怕的声音。

捂着嘴咬紧牙关,我避免自己痛哭失声。

“安娜?”如同以往亲昵的低唤,只是柔和的音调中似乎添加了很多的焦虑。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向我解释不再爱我了吗?

“安娜……说话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狠心?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艾伦的声音开始变得无助和悲戚:“在上海等我来接你好吗?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我告诉自己要深呼吸。聊什么?谁爱谁比较多?让我完美退出祝福你们相携至老?

我拼命摇头,如果我拒绝,是不是这一天就会来得再晚一点。

心绪似浪一层一层缓缓压上来,像触了礁石,艾伦发抖害怕的声音我听不真切,他说:“安娜,等我,我来带你回家。”

话筒应声而落,上海的夜晚太过热闹,而我的心却荒芜成了一座空城。三个人的房子,还是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