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进京,长乐公主死活不再回摄政王府,她口里喃喃,什么地方都没有安全感,显然这一次是吓狠了。
几经商量,摄政王决定送长乐公主回驿馆,那里目前住着的全是东林人。
长乐公主这次没有坚持。
瑞祥院,院外院内都是服侍的丫头,换出一盆脏衣服拿去洗了。
屋子里传来云轻屏的争执声:“拿镜子来!拿镜子来!”
“屏儿,你别激动。”楚寒霖细声安慰着。
云紫洛已款步进房,瞧见了云建树与周氏在床边帮忙劝着云轻屏。
“屏儿,听四王爷的,纱布不能乱拆,这伤过几天就会好。”周氏忍泪说道。
云轻屏头发散乱,着一身中衣坐在床上,双手被楚寒霖按住,脸上的纱布解去了一半,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点血痕。
她眸光暗淡,声音嘶哑:“我要看,我要照镜子,我要看脸!你们为什么都拦着我?”
她缓缓抬眸,却正好看到了房内站着没动的云紫洛。片刻的怔愣之后,云轻屏尖叫起来:“你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滚出去!”
“屏儿!”楚寒霖一声清喝,语气已有了微微的不悦。
他的屏儿,不是这么没有礼貌,不是这么粗声大气的!
云轻屏声音一哽,泪水哗哗而下:“寒霖,是不是我的脸这么丑,你开始嫌弃我了?”
“不是!”楚寒霖不知是第几遍解释,“你脸上的伤没事。”
“你就别骗我了!”云轻屏咬牙流泪。
“是的,四王爷,你做什么要骗她?”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插了进来,云紫洛勾唇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将梳妆台前的一个小铜镜取了过来,放在云轻屏面前。
另一只手,顺手扯掉她的面纱,淡淡道:“瞒一时也是瞒,倒不如让她趁早接受!”
楚寒霖想去遮挡的手已经晚了。
白纱一被拉掉,云轻屏的右脸颊,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的花容月貌取代为三条露骨的伤痕,血肉翻卷,惨不忍睹,其中一条更是直接牵到嘴角,嘴唇微动,牵扯着伤口更显恐怖。
云紫洛都傻眼了。
这眼前的女人,哪还能跟当初风华绝代、肌肤白皙的云轻屏相比?
而云轻屏,则是震天价的一声惊呼,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屏儿!”周氏哭着推开了云紫洛,“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来气屏儿的!”
云建树从后接住了云紫洛,冷眼看向周氏,碍于楚寒霖在场,想要发作却又忍住了。
“屏儿的伤不是洛儿造成的,跟她无关,屏儿的心理能力也太脆弱了!”他语气坚定地说出这个事实。
楚寒霖急唤青夜去叫大夫,顺手用白纱掩住了云轻屏的脸,这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大夫进来了,为云轻屏掐人中,后者悠悠醒来,一醒来,便又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泣。
云紫洛皱眉,趁众人都围在云轻屏床上之际,悄悄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太后宣了一干人等进宫。
云紫洛想到她和楚寒霖的婚事,心中不由一紧,该不会是为了这事吧?
慈宁宫内,正中间坐着太后,左下手是一身大红衣衫的肖桐,拿着上次借云紫洛的那柄折扇,悠闲自在地扇着风,右下手却是一个中年和尚,满面佛光的圆空大师。
“阿弥托佛,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四王爷与云二小姐的生辰八字也只是跟这三年的天相冲突,三年内不宜成婚而已。”圆空大师跟站在对面怒气冲冲的楚寒霖解释。
“太后姑姑。”云紫洛上前。
太后点头,脸色很难看。
“洛儿,哀家特地请了镇国寺的住持圆空大师和京城第一公子肖桐来给你和寒霖算卦。”
她长长叹了口气:“结果却是大凶,三年内不能成婚。还说,长乐公主和屏儿的事情,便是之前的迎娶违逆天意而造成的。”云紫洛愕然,表面不动声色,看向肖桐。
肖桐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太后忙补充道:“肖桐擅长风水八卦,与圆空大师在元京城内可说是首屈一指。”
“那太后姑姑打算怎么办?”据她的了解,太后是相当迷信的。
“你们的婚约推迟三年吧,反正洛儿不嫁,寒霖也不会再娶,早晚几年没事。”太后终是开了口,叹了口气,显然很是不甘,“后天早晨,让长乐公主、屏儿等京中所有女眷去镇国寺上香,念经三天,以求菩萨的原谅。”
这事便如此定下了。
云紫洛一出慈宁宫,便风风火火赶回西院。
“桃儿,收拾东西,我们回云府!”
桃儿正躲在大树后头跟展兴说话,这段时间,两人就差没如胶似漆了,听得云紫洛吩咐,喜得跑出来问原因。
云紫洛如实说了,眼光瞟到树后一抹黑色的衣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一个时辰后,她已经和桃儿将一大车的东西运回了梨苑,鬼魂和展兴各自找来下属帮忙搬运,不一会儿的功夫,全部搞定。
而她,则重新化作男装,骑了一匹小黄马,向摄政王府奔去。
鬼形得了消息,带云紫洛到前厅坐下,亲手泡上一杯雨前龙井,奉在座上,说道:“二小姐,您稍等,王爷在书房开会,现在没人敢进去打扰。”
云紫洛点点头,从太师椅上跃下来,在前厅转了起来。
墙上挂了好几幅名家的山水画作,每幅画下都有后人补上去的题字,写得是龙飞凤舞,笔风健力。
云紫洛的眼光很快就被这些字体所吸引。
“这是我们王爷题上去的。”鬼形在后面得意扬扬地解释道。
“哦?”云紫洛来了兴趣,干脆站在一幅画前认真钻研起摄政王的笔风来。
鬼形见她看得入迷,不敢打搅,悄悄退下。
云紫洛凝视着摄政王雄浑大气的字体,一笔一画,饱蘸浓墨,龙章凤姿,自成一家,可作名家大师的范贴。
她不由轻笑出手,伸出纤纤素手,轻柔地在每个字上抚过,有如,在她掌心的不是字,而是摄政王的脸颊般。
突然间,指尖被什么硬物“咯”了一下,云紫洛一愣,在刚才摸过的“江”字上又摸了一下,尖硬的触感更加强烈了。
她将画卷从下往上卷了起来,便看到画卷背后的墙上有一个圆形的小凸起,脑中电光石鸣。
有文章!
伸手将凸起按下,并没反应。
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她接着卷起其他的画卷,发现好多张画卷后面都有这样的凸起,有的不止一个。
云紫洛的心里快速转着,突然发现,这个大厅的构局竟然是按乾坤八卦位设计而成的。而这些凸起,也有如一个小型的阵法。
于是她果断地按着解阵的方法将相对位的凸起按下。
待所有在位的凸起都被按下后,就听得一阵“轰轰轰”的巨响,前厅看上去完整无损的墙壁从中间推开,居然是一道暗门!
云紫洛刚打开暗门就后悔了。
好奇心害死猫啊!
她似乎,窥视了别人的秘密。
而随着暗门一打开,无数道眼光“唰唰唰”全向她射来。
暗门之后,坐着十几号人,为首的男子身穿黑色长袍,正端着茶盅,眸色冷酷,薄唇紧抿。鬼形,则是一脸愕然地站在摄政王身边,望向暗门那边的云紫洛。
这么些个大臣,也一个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清——”坐在下手第一位的云建树更是在怔愣之后,激动地“蹭”一下站了起来,“哐当”一声响,踢翻了自己坐着的梨木椅。
那个名字,却始终没能唤得出来,没有勇气唤出来。
他只是拼命地揉眼睛,是老花了吗?
为什么,他居然看到了清清?
清清都死去那么多年了……不可能,不可能!
冷静!冷静!
微瞟了眼摄政王,见他并没注意自己的失态,而是一脸错愕地转开视线盯向那人。
云建树更是不敢说出那个名字来。
云紫洛低头,粗声粗气道:“我,奴才是给摄政王换茶的小厮。”
摄政王还没说话,鬼形一沉脸道:“还不出去?这个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是是。”云紫洛赶紧回头往外跑。
“等等!”摄政王低沉着嗓音开口。
云紫洛回过头来:“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给我续茶。”摄政王眸中闪现过难以抑制的惊喜,拼命压抑着语气中的激动,指了指茶杯。
他怎么也没想到,云紫洛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苦苦思念,每时每刻都无法挥去的那个倩影,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会突然出现在身边。
他一时惊喜交加。
云紫洛低头应了,走到大理石的书案旁,鬼形已将热水从内室提了出来,递到她手上,低声道:“小心烫!”
云紫洛一步步走到摄政王身边,摄政王已经自己将茶杯盖打了开来。
近距离地注视着云紫洛,女子肤色莹白,眉头斜挑,眸光若隐若现地含情带怯,他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伸手,便在书案下握住了云紫洛的衣袍,轻轻拉了几下。
凤眸,却望着下面一干大臣,薄唇轻启,冷冷问:“诸位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没有事了,摄政王忙吧,老臣们告退。”一行人站起身告辞。
云建树看着云紫洛,欲言又止。
他现在要还不知道那是云紫洛,那也白疼云紫洛这么多年了。
摄政王已经由握着云紫洛的衣衫,改为握住她垂下来的小手,大掌将冰凉的小手裹在手心。
云建树见人散得差不多了,书房里只余摄政王、云紫洛、鬼形和自己时,才开口道:“洛儿——”
云紫洛咬住红唇,抽出自己的手,走出来道:“爹,你怎么知道是我?”
云建树深深蹙起了眉头:“谁让我是你爹!你脸上的胎记……”后面的话不好说下去,转而看向她的脸,“洛儿,跟我回府,爹有话问你。”
摄政王眉头轻拧,站起身道:“云将军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本王和令爱有点事情要商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