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是让寒霖知道,那她下半辈子就彻底玩完了!她不自觉地朝云紫洛投来一眼。
云紫洛优雅地坐在梨木椅上,嘴角挂起一个凉凉的笑意。
她倒想知道,云轻屏这次怎么跟爹爹解释,爹爹又会怎么做?
云轻屏回座时,发现很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想到刚才自己的脸被那么多人看去,便满肚子是火。再一看云紫洛,她就更来气了。
哼,她现在的脸再丑,也比脸上生了黑色蜘蛛斑好看得多吧?不由眼光一转,心中想起计策来。
“你姐姐脸色很难看哦。”姚玲玲在她耳畔说道。
云紫洛笑了一笑,眼睛看向正给太后献茶的魏成和他父亲魏大人。
有关姚玲玲退婚的事,她知道得最清楚,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歌舞进行了几曲后,云轻屏起身笑道:“屏儿想要为母后弹琴一曲。”
太后“嗯”了一声。
云轻屏连忙道:“大家都看过洛儿的舞跳得非常好,臣妾想要洛儿为我配舞,行不行?”
云紫洛闻言不由无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现在对于云轻屏,不管她说什么,只要扯到自己,她都相信没有好事。
太后听得云轻屏夸赞云紫洛,略显苍老的脸容立刻堆笑出一朵菊花来:“好,当然好,你们姐妹俩一起上阵,别人家的羡慕我们云家还羡慕不过来。”
云紫洛刚想拒绝,云建树已担忧地看向她,问道:“洛儿,行不行?今天人很多,要是不行别勉强。”
听到云建树熟悉的关怀,云紫洛想起,从前的那孩子,最害怕的就是有人的环境,所以她的才华不被外人所知。
想到这,她到口的话立刻一变:“既然姐姐想要弹奏古琴,那洛儿就献丑相陪了。”
说完,她一掀玉白长裙,袅袅步出。
云轻屏已坐到了高台中央的古琴前头,她望了眼云紫洛,以长长的指甲拨动了一下弦,发出“铮”的一声,声音悦耳动听。
小桥流水般悠长的曲子从她手下缓缓流出,四周立刻沉寂下来。
云轻屏的琴音渐渐入境,云紫洛才挥动天水碧的长袖随意舞起。琴音美绝,舞姿曼妙,瞬间夺去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惊艳不断。
云紫洛有意要以这具身子的才华将云轻屏打压下去,舞得十分投入。
腰姿若柳,长发如墨,纤臂如蛇,或俯或仰,或立或旋,或蜻蜓点水,或春燕剪尾,或凤朝九天,众人被云紫洛变幻莫测的舞姿舞得眼花缭乱,连连惊叹。
一朵朵碧绿的新荷在九凤台上次第而开。
摄政王的身子前倾而坐,呼吸粗重,眸光有如上了胶似的,痴迷地粘在云紫洛身上再也无法离开。
身后的鬼魂不得不随时提醒主子,以免摄政王失态。
楚寒霖本来还看着云轻屏的目光也无法控制般地转到了云紫洛身上。
看着女人如长蛇摆动的腰肢,楚子渊有些失神。
“有什么好看的!舞谁不会跳?”长乐公主伸手在楚子渊眼前挥舞了几下,阻挡住他的视线,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们东林也长袖善舞,本宫若是从小认真的学了,肯定比那云紫洛跳得好!”
楚子渊皱了皱眉,却终是无奈地收回了视线。
云轻屏弹得很是入神时,忽然一个转眸,瞧见楚寒霖眸光灼热地盯着云紫洛的身影。
动作立刻一滞,云轻屏的心神一乱,手下的曲调跟着乱了起来。
云紫洛侧头淡淡睨了她一眼,却没有停止舞姿,而是一甩长袖,轻盈地踮起脚尖旋转起来。
周围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琴音已乱,而是大声叫起好来。
云轻屏一咬牙,按压住满腔的怒火,忽然一声“唉哟”,放古琴的矮凳没有任何预兆地向前倒去,她整个人也扑向了琴前方的云紫洛。
云紫洛一个转身挽袖接住她。
云轻屏已迅速伸手抓住了她的面纱,借势往下一沉。
云紫洛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早知道她存了不善的心思,却没想到是这个……于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拽下自己的面纱,云轻屏心中一得意,戏还是要演的,死死抓着云紫洛的衣角爬起。
“天啊!”高台左右八方同时爆出一声惊叫,更有甚者惊得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
“云家二小姐?”惊呼声迭起。
云轻屏看到众人的反应时心中快要笑翻了。
云紫洛,舞跳得好什么用?生来那样一幅丑容!正经人一眼也不会多看!
想着,她换了个极其轻蔑的眼神朝云紫洛脸上看去。
然而,当目光触碰到云紫洛今日未加任何掩饰的光洁如玉、雪白绝美的脸庞时,云轻屏忍不住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
“你的脸——云紫洛,你的脸!”
她的脸色急剧变化,犹如突然残败下去的花朵一般,变得雪白无色,枯萎不堪。
云紫洛扬起红润鲜泽的薄唇,笑盈盈道:“我的脸怎么了?”
说完转过身子,此时的她才面对向太后一席。
当对上那天仙般陌生的容颜时,太后也免不了惊住了,目瞪口呆。
楚寒霖的反应则与云轻屏不相上下,“蹭”地一下从座位席上站了起来,伸手指向云紫洛,震惊地问道:“洛儿,你的脸怎么好了?”
何止是好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亲眼所见!
这是云紫洛?是云紫洛?怎么可能!不可能!
那个被他拒婚门外的丑女,即使不丑了,也不可能如此美丽!
楚子渊也愣住了,眸光瞬间惊艳。
即便是一直不去看云紫洛跳舞的长乐公主,也张大了嘴。
眼前的女子肌肤赛雪,柳眉轻舒,长长的羽睫下,两双大大的杏眸黑而亮,俏鼻高挺,红唇微抿,精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天然的绝尘之姿。
双手交握,肩颈下垂,呈现出大方的弧度,整个人裹在碧色绸衫与玉白长裙中,宛若夏季湖畔一枝亭亭玉立清纯动人的莲花。不仅清美,而且高贵,不食人间烟花般的美丽。
清风徐徐吹来,吹动着她一头墨发,更添一股风姿。
场上唯有两个人面色阴沉了下去。
云建树急忙摇动轮椅过来,几乎是夺过云轻屏手上抓着的面纱,匆匆为云紫洛戴上。而摄政王脸色冷沉,锐利冰冷的眸光正在一群群发呆的人脸上扫过,显然十分不悦。
云紫洛推着云建树退下后,云轻屏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地上爬起。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伸手抚住了额心,仍然震惊地盯着云紫洛的背影。心口处像被千万条虫子咬噬之后般难受,她始终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云紫洛,她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美!
忌妒有如草蔓般从心底深处弯弯曲曲长了上来,死死缠住她的喉咙,几近扼住了她的呼吸!
云紫洛则推着云建树回到座上,姚玲玲也不顾其他,跟着桃儿从对面跑了过来,一脸激动地问东问西。
宴会如常继续,只是众人的心情又变得不一样了起来,不时有投射向云紫洛的眼光和低声窃语。
云紫洛则淡然处之。
所有来参加宴会的朝臣奉上的寿辰礼物也一一登记完全,姚玲玲也送上了自己绣的一床精蚕丝被以表心意,云紫洛却没有任何举动。
宴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沿着白玉石砌成的玉阶跑了上来。
“太后,摄政王,皇上!南川的承欢郡主携重礼进宫了!”他跑得气喘吁吁,“就在九凤台百米处,将要到了!”
太后面露喜色,“快迎快迎!”
半柱香后,一身黑色长裙、黑色斗篷的陆承欢在太监的带领下款步走上九凤台。她穿戴神秘,腰间插着银色双戟,抬步十分宽阔,女儿气甚少,倒有些英姿勃发的感觉。
直走到太后跟前,她才解开了斗篷,露出姣洁如月的一张小脸,象征性地行了个礼。
“南川郡主承欢给太后老人家祝寿来了,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郡主请起!郡主不远千里来为哀家祝寿,东林国长乐公主也为哀家的寿辰推辞了一天的行程,这都乃哀家之幸,皇上之幸,祁夏之幸!”太后笑眯眯的感叹道,“来人,看座!”
陆承欢的眼睛早就瞟向摄政王了,一听这话立刻转脸看向摄政王,满脸的震惊掩饰不住,不由高声问道:“赫连哥哥,你怎么穿着白衣服了?”
她瞪大了眼,似乎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浅白色,类似于梨花白素雅的色彩,质地精良的绸缎,一针一线缝制得细致完美的交领长衫,极合贴地衬着摄政王高大威武的身躯,浅色,衬得男人俊朗如刻的面庞如玉般璀璨。
三千墨发慵懒地束在灼灼映辉的紫玉冠内,剑眉入鬓,凤眸如海,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线。
陆承欢的眸中出现了阵阵惊艳,心脏扑通乱跳了几下。她才发现,原来赫连哥哥穿白袍更有一番俊美风姿!
摄政王“嗯”了一声,问她路上的行程安排。
便有近身太监将陆承欢的座位安排到了摄政王的下手,陆承欢只坐了半张梨木椅,半侧的身子与摄政王贴得很近,回答着摄政王嘴里的问题,眸中惊色一时难以撤回。
云紫洛不自觉地撇了撇红唇,转开头,心中很是不舒服。
而此时,南川的侍卫们七手八脚抬着个红木箱子上了九凤台。
陆承欢见摄政王的眼光不住朝云紫洛那里瞟,当即强压不悦,起身叫道:“云紫洛!”
“承欢——”摄政王的声音染上了一分严厉。
陆承欢微微收敛了些,走出几步,指着地上的大箱子说道:“这是我特地为太后准备的生辰礼物,你看看我送给太后的是什么。打开!”
云紫洛嘴角轻抽,淡淡道:“南川郡主出手自然不凡。”
“将箱子打开!”陆承欢指使着贴身侍卫打开红木箱子。
“啪嗒!”盒盖翻起,众人只感到眼前一阵流光溢彩。
红木箱内,静静地躺着一樽宝玉筑就的佛像,三尺来高,雕刻的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不知外层涂抹了什么材料,在阳光的辉映下呈现出五颜六色,彩光闪闪。
整座佛像在流光溢彩中越发显得华贵,观世音大士圣洁的脸庞淡淡散发着光泽。
“嘶——”四周倒吸冷气声不绝于耳。
“好东西!”
“是件好玉啊!”
太后满眼放光,激动地站了起来。
陆承欢笑着解释:“这尊玉佛在南川已有多年历史,是件古物,昼夜普渡佛光,太后持着这五彩玉观音,必将长寿千年。”
云紫洛听得直翻白眼。
虽说三尺来的玉能如此通透温润确属难得,但外层这不普通化学材料射出来的光茫就被说成是佛光,陆承欢倒也能扯。更难为这些古人了,一个个都迷信非常,听得陆承欢这话,激动得什么似的。
太后大喜抚掌:“好礼,好礼!这是哀家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陆承欢一脸得意扬扬,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冲云紫洛发问:“不知道云二小姐这次为太后寿辰送上的是什么厚礼?”
云紫洛蹙眉,巧妙地回答道:“自然不及承欢郡主的礼物珍贵。”
她哪里送了礼,根本就是空手,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她没给太后送礼吧?若非要问她送的是什么,云建树送的那些算不算她的份?
陆承欢见从她这问不出来,转脸问太后:“太后,您说我这玉佛是您今年收到的最好的寿礼,那祁夏,竟然没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能胜过这玉佛的吗?”
大凡是祁夏的臣子,都或多或少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轻蔑,个个面色大变。楚寒霖与楚子渊,一众大臣脸上都出现了怒容。
云紫洛冷冷一笑,说道:“太后是我们祁夏的太后,不是南川的太后,我们送礼,求的不是价值的多少,而是心意的珍贵。”
她就是看这陆承欢不爽。
陆承欢惊异地瞟过眼:“心意?那却不知,云二小姐的心意是什么?是自己刺的一个十字绣?做的一件衣服?或者说,只是给太后唱了一支歌,跳了一支舞,就自认为是最珍贵的礼物了?”
摄政王见她和云紫洛说话语带讽刺,凤眸一沉,忍不住当面怒喝一声:“承欢!”
陆承欢的心一颤,却强忍着恐惧,直直地盯着云紫洛。
云紫洛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承欢郡主既然这么想要看我的心意,那就稍等吧。”
说着她提起裙裾,朝白玉阶的方向走去,先缓缓绕到了楚寒霖与楚子渊面前,犹豫了下,挑眉问楚子渊:“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楚子渊立刻问。
“我们下去说。”云紫洛抬起纤纤素手一指阶下。
摄政王袖下的拳头不由猛然握紧,一股说不出的酸味夹杂着怨意在心底浮出。
为什么洛儿宁愿找楚子渊帮忙都不来找自己?
他承认,他吃醋了,心内酸溜溜的,醋意满天飞。
楚子渊刚迈出一步,“慢着!”长乐公主已伸手拦住了楚子渊。
“云紫洛,人家郡主是要你展示自己的寿礼有多么珍贵,多么富有心意,你叫子渊干嘛?”反正她又不是祁夏人,所以说起话来也毫不忌讳。
云紫洛的眉头轻轻一拧,看向长乐公主的眼神划过一丝冷意,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楚子渊。
楚子渊沉声对长乐公主道:“长乐,我——”
“不许!”长乐公主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横身拦在两人中间,眉头一扬,“不许,我不许!”
云紫洛愕然。
楚子渊则十分尴尬。
祁夏的臣子们见了这诡异的一幕后都暗暗讨论起八王爷与长乐公主最近的相处来。
长乐公主抓住了楚子渊的衣袖,大声说道:“子渊,本宫不许你跟云紫洛去!你要是跟她去了,那我们就一刀两断!”
楚子渊的脸颊现出两抹可疑的暗红来,羞惭无地。
云紫洛一滞,顿时觉得这样的选择对楚子渊来说确实是个难题,而自己,无形中将他推向了这个难堪的境地。
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楚子渊则满眼愧疚地看了她一眼。
摄政王满脸醋意地看着两人,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楚寒霖轻哼了一声,扫了楚子渊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八弟还是在这好好陪长乐公主吧,洛儿,你有什么吩咐,找我就是。”说着踏步走了过来。
楚子渊微红的脸瞬间涨红,凤眸中划过一丝怒意,恼恨地盯住楚寒霖。
楚寒霖则是淡然一笑,眸光煜煜地看向云紫洛。
云紫洛也缓缓吐了口长气,笑了一笑:“那好,跟我来吧。”
不找楚子渊帮忙,她实在不想去找摄政王。
云轻屏的内心一阵惊涛骇浪,忌恨已经像疯狂的水草,将她的心紧紧地束缚住了,绑得她难以呼吸!
云紫洛,她的脸居然不再是从前那样恶心的蜘蛛网,竟然比她还要美貌艳丽!
这也就罢了,可是寒霖对云紫洛的态度却更加亲热了!
那个曾经说爱她的男人,转眼就对自己最厌恨的女人献殷勤!云轻屏只感到此刻她的心,正片片碎去,痛如刀绞。
“寒霖,我的头有些痛。”她伸手抚额,真的有些头痛,好痛好痛,头痛欲裂!
楚寒霖伸手扶了她一下,声线中带了些关切:“屏儿,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摔的?”
云紫洛嘴角现出一抹冷笑。
刚才是长乐公主,这会儿变成云轻屏了。
云轻屏趁势靠在他怀里,声音娇怯地呻吟了一声:“应该是的,脑壳疼得厉害。”
楚寒霖浓眉紧蹙了一下,看了眼云紫洛,却推开了云轻屏,“屏儿先休息一下,我和洛儿去去就来。青夜,你去请个御医过来问诊。”
说完冲云紫洛一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云紫洛惊异不已,楚寒霖就这样丢下了云轻屏?
不过她也赶紧随着楚寒霖快步离去,以免云轻屏又会冒出个头疼脑热来。
云轻屏在后头已经傻了眼。
寒霖,他竟然把自己丢下也要帮云紫洛这个忙?
她实在过于震惊,惊到了已经忘记喊痛,忘记装病,只是张大了嘴木呆呆地看着。
见云紫洛跟楚寒霖一起走了,摄政王一张脸瞬间变成了铁青。
没想到,楚寒霖帮她,她也那么乐意!
她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整个过程中,云紫洛居然一眼都没有看向她!一眼都没有!
那种感觉,她彻底被无视的感觉,彻底没有被云紫洛在意的感觉,让她几近崩溃!
涛天醋海在胸间漫腾起来,如要沸腾的开水般想要喷薄而出,摄政王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这种难受之极的感觉而想要暴走了!
直到楚寒霖与云紫洛一青一碧的身影消失在玉阶上,他的醋意更是难以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