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却喜欢这种依赖。
赫连懿跟凌天睿果然是不同的,在凌天睿面前,她表现出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而从没有女性情怀的本能。
是因为,她对凌天睿根本不是爱吗?只是一种崇敬?
想到这,心竟放松了不少。
而摄政王听到她唤痛,心里更是疼得滴出血来,柔声慰道:“宝贝洛儿,不痛,不痛,懿吹吹就不痛了。”
他弯下腰,在她臂上轻吹了几下,洒上药粉,才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
云紫洛的嘴角立刻弯起一抹幸福的笑。
鬼魅早牵着姚玲玲去一旁说私房话了,只有这些侍卫,个个如吞了大便似的脸色难以置信地望着摄政王。
天啊,他们的世子居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吗?还是对待一个女人!便是对待王妃时,他也没有这样柔情过啊!
目呆呆地看完了一切,摄政王侧过头来,俯视着他们的脸瞬间敛去所有柔情,替换的是满脸的肃杀与冷酷。
“你们,该死!”仅仅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薄唇中无情地吐出。
“世子,饶命啊!”侍卫们吓得磕头如捣蒜。
摄政王的脸色却不为所动,云紫洛更是没有任何怜惜之色,刚才上前的人都是陆承欢的人,确实—该死!
鬼魅已走过来,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世子,这些人都不能饶。”
哼,敢扯碎他的玲玲的衣服,就算主子打算放过他们,他也绝不会!
这些侍卫很快就被拖了下去,随之,摄政王宠爱一个女人的消息也在王宫内悄悄传开。
自然,这些都是守门的侍卫说出去的。
摄政王亲自陪云紫洛去客栈拿行李。
她们住的客栈老板见摄政王来到店里,受宠若惊,忙过来哈腰,“世子,您怎么到小的店里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摄政王勾唇一笑,伸手揽过云紫洛的纤腰,加重了语调:“本王是陪未来的世子妃过来的,你给她们办个退房吧。”
未来的世子妃???
老板的嘴张着合不拢,一楼厅内的小二和其他客人全都呆住了。
老板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位是承欢郡主?”
云紫洛刚还陶醉在摄政王毫不掩饰的介绍中,这一刻脸“刷”地便冷了下去。
摄政王同样如此,声线冷淡:“承欢郡主是本王的妹妹,本王的世子妃是她。”
说着他深情地看向云紫洛,强势地握紧她的腰,搂着她上楼去了。
身后一片哗然。
这一次,摄政王回来后,景华王妃便已将摄政王和承欢郡主成婚的消息提上了议程,只是摄政王一直没有答复,全是她的单方面主意。
但市井百姓却不知。
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最爱戴最敬重的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竟不是承欢郡主!
刚回宫中,陆承欢住的清水殿就传来消息,说景华王妃在清水殿召见世子。
摄政王答应着,吩咐鬼魅安排云紫洛和姚玲玲,自己坐轿过去。
两个女人沐完浴便坐在外宫软榻上品茶闲聊,说着陆承欢那边的状况。
云紫洛知道,陆承欢硬以内力冲破穴道,不死也得重伤。
一会儿摄政王回来了,果然不出她所料,陆承欢此时气息微弱,浑身筋脉都有损伤,需要好好静养。
旁的话摄政王没有多说,只说今晚在鬼府吃饭。
云紫洛心中清楚,景华王妃必须定早知道自己住进了南川王宫,更知道自己险些送了陆承欢的命,她叫赫连懿去,不可能没提到她。但他不说,她也不问。
鬼府的宴席热闹开了起来,云紫洛坐在摄政王身边,有些无奈地接受着四周的祝福。好吧,她跟赫连懿连亲都还没定,双方家长都还未同意,却要以一个世子妃的身份面对这里这么多人。
姚玲玲更是紧张,鬼魅的娘拉着她说长道短,那眼神似乎恨不得立刻说,我已经知道你是我儿媳了。
几回酒后,众人谈笑风生间,一道身影从外面跑进来,鬼魅起身出去,不一会儿便进来了,径直走到摄政王身边。
云紫洛低头一看,只见鬼魅从铁筒中取出了一张信递给摄政王。
摄政王眉头一皱,拿了信并没看,塞进怀里,端起酒杯,笑容满脸地回敬着鬼家十几个男人的酒。
“懿,少喝些。”云紫洛轻声提醒。
虽然他的酒量很好,但酒多伤身。
摄政王勾唇一笑,对众人说道:“看到了吧?我家夫人让我少喝一些,这酒就不用敬了,大家吃菜吧。”
众人当即起哄起来。
云紫洛的脸立刻红了半边,伸出脚尖在他脚背上温柔的一踩。
摄政王侧头,乐呵呵冲她一笑,心中满满都是幸福。
夫人……他的夫人……摄政王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微熏的酒气扑面打来,云紫洛赶紧端了茶给他,摄政王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我去方便一下。”云紫洛起身出厅。
殿中摄政王斜斜坐在太师椅上,黑色的长衫贴着高大的身材柔顺地滑落至地,左手端着酒杯,右手轻敲桌面,凤眸幽暗,薄唇微牵,这姿势与表情要多帅有多帅。
鬼家的女人个个只是偷偷的看着,却不敢起半点心思。
她们可是知道,赫连懿是什么样的人。
王妃不知给他在锦雾物色过多少才艺双绝的娉婷女子,却没有一个留在了他身边。
却没想到,冷酷无情的世子心中竟也有爱,而且他温柔深情起来,竟是如此令人艳羡。这个女子掩在面纱下的容貌必是倾国又倾城吧。
摄政王低眸,已从怀中取过信,一手挑开,迅速扫了一眼,眉头轻拧,大掌一拢,那信纸便成了真正的雪花片飘飘洒洒落下。
“王爷?”鬼魅坐在摄政王旁边,见他看过信后,便出声询问。
摄政王的薄唇弯起一抹弧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今晚不谈公事,尽情愉乐。”
说着习惯地朝后门处看了一眼。
过了会儿,云紫洛才牵裙进殿,摄政王连忙起身,过来拉住她的小手,呵护地问:“外面冷不冷?”
“还好,现在天越来越热了,晚间也只感到凉。”云紫洛笑盈盈道。
坐到位置上,摄政王便夹了好几筷子菜放在她碗里:“瞧你吃得也不多,怎么我们这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看着鬼家各人投过来的紧张的视线,她笑着道:“烧得很好吃,我刚才吃了好多。”说着又低头吃起来。
鬼家人这才松了口气,生怕这位一看便是世子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说他们招待不周。
云紫洛轻笑,低眼想去掐他,却发现地上有几处零碎的纸屑,她的心不由一沉,表情凝滞住了。
杏眸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扫了一圈,注意到餐桌的木柱旁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纸片。
她悄悄地拣了起来,捏在二指之间,待摄政王没注意,低头一看。不看则已,这一看,心瞬间一凉。
“洛儿,不爱吃这个吗?”摄政王低沉的声音近了,云紫洛一抬眼间,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挂满疑惑。
“不是。”云紫洛勉强勾起一抹笑,感觉到自己的心凉嗖嗖的,木呆呆拿起筷子。
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已是暗潮波涌。
那张没有被销毁掉的小纸片上,只有一个字,一个端正秀气的“云”字。
这字,她太熟悉。
这字体,她更熟悉。
那与她如出一辙的簪花小楷,模仿得棱角分明却又欠缺灵气的字迹,不是云轻屏是谁?
云紫洛深深吸了口气。
他为什么会瞒着自己跟云轻屏通信?他跟云轻屏又是什么关系?
她很想将这些问题一一抛给摄政王,质问他,然而,想到他连信都不给自己看一眼的态度,心瞬间冰凉彻底。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问这些又有何意?
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在鬼府用完晚餐,几人一起回世子宫。
马车上,摄政王看到云紫洛独自坐在角落里,不由伸手想要抱起她。
云紫洛本能地抬手打开他的臂,侧过头来,一张脸背着月光,幽暗朦胧。
摄政王一怔,坐到她身边,低低问:“洛儿,怎么了?”
云紫洛努力使自己扬起一抹笑,努力以温柔的口气问:“刚才席上收到的是什么紧急要件?你还没看吧。”
黑暗中,摄政王沉沉的嗓音说道:“已经看过了,是关于琉璃阁三天后长老出关的事。”
“哦?是谁写的?”
“一个属下。”摄政王答得含糊。
“女的?”云紫洛轻笑。
“你这么关心做什么?不过是一个下属。”
“下属?谁呀?真的是女的?”云紫洛禁不住逼问。
摄政王拧了拧眉头,半晌后轻“嗯”了一声。
“是谁?”云紫洛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乱跳起来。
“洛儿吃醋了?”摄政王淡淡一笑。
“说不说?”云紫洛的脸色却很严肃。
摄政王敛了笑意,伸臂将她揽过来,“是个女下属,不过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洛儿,别操心那么多,我的心里只有你。”
云紫洛咬牙不语。
“你看窗外的月亮多圆,快十五了,南川的月亮就是比祁夏圆啊。”摄政王已岔开了话题。
云紫洛躺在他怀里,脸色却如同寒霜。
他不说……如果真是云轻屏,怎么跟自己没关系?
那是她的姐姐!是抢了她夫君,时时刻刻想要把自己踩在脚下一比高低的姐姐!是忌妒自己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姐姐!
她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的男人跟那个女人有一点半点不能公开的关系?
不说话不代表妥协,这事情,她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回到世子宫,云紫洛住进了偏房,摄政王极是郁闷,好想晚上抱着她这个软枕入睡,却被云紫洛拒绝了。
摄政王只好罢休,去景华王妃那问安,然后与鬼魅一起回了世子宫。
主房的桌上放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摄政王“咦”了一声,打开一看,浓眉立刻拧起。
鬼魅也惊疑不定,只当这信是暗卫送来的。
“云轻屏明天就动身。”摄政王看完信竟似毫无意外,淡淡说道。
“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安排。”鬼魅从容答道。
房间内,只有云紫洛一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云轻屏!
当听到这个名字从赫连懿嘴中吐出时,她感觉到了愤怒,被欺骗的愤怒!
那封信是自己写的,只是将字体改得生硬了些,几乎与云轻屏的无异,所以摄政王没认出来。而且,听他们口气,云轻屏似乎真的要来南川!
云紫洛强压着怒火,生平头一次,她能把满腔的愤意压在了喉头底下。缓缓的,极缓的,她从内室的帘后走出来:“懿,回来了?”
摄政王的指间轻颤了两下,将信纸递给了鬼魅:“出去吧。”
鬼魅拿着信退下。
摄政王大步走了过来,云紫洛已经抬起了头,淡然问道:“那信,是谁写的?”
她已经十分佩服自己的定力了,若是往常,碰到这样的情况,她想也不敢想自己会如此镇定!
只因,她真的想给赫连懿一个机会。
摄政王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洛儿,刚才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他当然不会笨到这点也想不明白。
“我想听你说出来。”云紫洛定定地望着他的眼。
摄政王拧紧浓眉,薄唇吐出:“云轻屏。”
云紫洛的身子定格住,脑中一片短暂的空白。
从来不知道,那三个字从他嘴中说出来时,竟然是如此的刺耳!
“啪!”她怒而抬手,清脆的一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他俊朗的右脸上,留下五道血红的指印。
“洛儿……”摄政王低低一声叫唤,云紫洛已一掀长裙,折身飞奔了出去。没有任何责问,只因为,情到悲处,何必再问?
云轻屏,云轻屏,竟然是赫连懿的人!
他们的关系到底到了哪一层,只有他知她知,她却一无所知!
云紫洛狂奔在南川的王宫内,出宫,出城,然后攀到一棵大树上坐定,一如前世卧底,树梢上是她最安全的归宿。
树下,几骑马呼啸而过,她痛苦地闭上了眼,脑中挥散不去赫连懿那句“云轻屏”。
此时,她才能体会到,当初的云紫洛被云轻屏抢走未婚夫时撞墙而死的决心。
此时,她才能感受到,楚寒霖与自己暧昧时,云轻屏的心理感受。
只不过,云轻屏是自作自受,她却是为了什么?
云紫洛一刻也不想再在南川逗留,易容改装后往祁夏而去。
这一天的傍晚,她住在日照的客栈内用餐,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有人步子稳健,落地有力,显然是内中高手。
云紫洛的心一紧,这两天经常有到客栈来搜查的军队,她都躲了过去,其中有好几拨来问的就是她。
正想要起身,一声女子的抱怨声传来:“快传晚饭,我都饿死了!”
“是,小姐,已经吩咐过了。”沉稳的男声。
几人已上了楼。
云紫洛的脸色当即变了,眸光一沉。
悄然步到窗旁,将窗棂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瞧去。
一身素衣打扮的女子脸带面纱,面纱外一双三角眼充满了疲倦。
云轻屏……云紫洛不动声色地看着,云轻屏窈窕的身影从她窗前而过,云紫洛的心有一刹那的酸涩。
这个女人,她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不说掌控了楚寒霖和楚子渊,现在就连赫连懿也跟她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想到此,云紫洛的心微微平静了一下,云轻屏一行人消失在廊道。
近几天,云轻屏很少出门,只在客栈内活动,云紫洛也没有离开,她想知道,云轻屏来日照到底干什么。
这晚,云紫洛正孤寂地坐在后院的一棵大树的枝杈内玩弄手中的树叶,卷起一枚叶笛,放到唇边,刚想吹奏,二楼长廊的里角传来一阵轻而缓的叩门声。
那是云轻屏房间的方向,她立刻敏感起来,立于树梢尖端,朝二楼仰望。
“我。”一个低沉却熟悉万分的声线顺着风传入云紫洛的耳内,她的大脑“轰”一下炸开了。
那枚绿色的树叶从她的指间滑落,轻轻扬扬飘向地面。
云轻屏不知道有没有说话,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廊角翻下,掀开窗棂跃了进去。
云紫洛只匆匆看了一眼,脸色惨白一片。
高大伟岸的身躯,漆黑如夜的长袍,袍角软而长地拖坠着,质地精美,勾勒出男人完美销魂的身材。那样轻灵的翻跃进窗棂的姿态是那样熟悉,熟悉得刺痛了她的双眼!
曾经无数次,他也是这样翻进自己的房间……
躲在高而密的树叶间偷窥世间百态,是她前世的必修课,也是她今生最大的爱好。
可此刻,云紫洛恨透了自己今晚这个决定!
这些日子,他在找她,她在躲避,可真正见到他,她的内心还是无可抑制地激起了滚滚波涛。
闭眼,再睁眼,女人的自尊与矜持让云紫洛没打算靠近,而是定定地望着云轻屏房中的光亮。
一刻钟,两刻钟……赫连懿还没出来。
云紫洛双眸冷冷一沉,心中怒意勃发,脚尖一点,已从树梢直接飞到了二楼长廊上。
然而她的双脚刚刚落地,云轻屏房间的窗棂被应声而开,男人黑色的身影如只猎豹跃了过来。
一双锐利的凤眸在黑暗中炯炯生光。
云紫洛一惊,双脚倒勾栏杆,上半身尽数挂向楼外,摄政王并没看到她的脸。
“谁?”低沉的喝问,透着冰冷。
云紫洛眼望地面,已松开脚尖,身子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屈腿落地,朝院外跑去。
“啪。”轻轻的一声,女子头上的发钗跌落至草丛里。
摄政王几个跳跃追赶上来,待看到那只遗在脚下的莹亮的玉簪时,心头猛然一紧。
“洛儿!”冲着那黑暗中远去的背影高呼了一声,他已弯腰拾起玉簪,飞速追了过去。
女子纤细窈窕的背影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微微一顿,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摄政王一脸懊恼,刚才他就感觉到院中藏了人,所以守在云轻屏的窗后等候,只待那人上来偷听便抓个现行。
却没想到,竟是她!
摄政王又恨又气又痛,不会又让她误会深了吧?
自己跟云轻屏从来就没有什么关系,若非要说有关系的话,她是他的仇人,他深深厌恶的女人的女儿。
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便想过折磨她致死,然而发现了她的利用价值,所以才留下了这条命。
那个女人,在他心里,连下属都算不上,仅仅是颗棋子。
原本过了明天,云轻屏这颗棋子便会为成一颗废子,他也不会再留她,并没有告诉云紫洛的必要了,免得她又多想误会。
可没料到的是,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天成败在此一举,今晚过来,只是通知云轻屏明天做好准备,毕竟是最后一次用她了,事关重大,所以他亲自过来叮嘱。
可洛儿,却又……
摄政王跨上黑风,沿着云紫洛跑去的方向直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