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于王爷今日过了头的热情,这几名并不常跟在他身边的心腹都十分纳闷。
楚子渊立刻看向云紫洛。
云紫洛柳眉轻挑,对楚子渊道:“带浩儿过去。”
说着将云浩拉了过来。
她自己,可才不想去那男人的地盘,占那男人的好处!
但是,她更不想看到云浩会因为淋雨而生病,所以语气十分坚决。
楚子渊劝不动她,只得带云浩来到东北角,浑身巨冷的人对热火有着本能的靠近,云浩窜到柴火般,立刻感到浑身一阵舒适。
摄政王蹙了蹙眉,对身旁侍卫低语几句。
那名受了吩咐的侍卫抱着一堆柴木送了过去,并为她燃起火柴。
楚子渊回来,帮忙扇起火,云紫洛缓缓将湿透的面纱取下,露出一张绝美面庞,清澈的杏眸水汪汪的,和着脸上四落的水流,越显梨花带雨,娇美无限。
只是,那倚在火堆旁的身体,被湿衣服勾勒出的曲线虽然完美,但整体上比以前瘦了不少。
摄政王轻轻动了动薄唇,却没有发出声音,看着女子的侧影,凤眸间满是担心。
摄政王则斜倚在岩石壁上,眼睛不住往这边瞄,目光茫然。
山洞外,大雨如注,丝毫没有暂停的意思。
突然间,一名在外值守的侍卫匆匆跑了进来,“王爷不好了!内狩猎场的猛兽们开始四散乱跑了!雷声太大,它们都是被惊吓到了!”
云紫洛听了这话,一抬眸,眸中若有所思。
楚子渊以小棍拨着柴木,说道:“这事经常发生,凡是雷雨天气,狩猎场都不会开放,也没人敢来。却没想到,今天这雷雨来得太快了。”
云紫洛轻笑:“要是来了才好,晚上可就有老虎肉狮子肉吃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摄政王的凤眸微动,视现转移过来,看了他们几眼,脸上神情有些不好看,声音很冷:“你们守着洞就行了,不要去惹它们!”
“是王爷。”外面的侍卫全退到了洞口,洞外,雷霆般的风雨声中,野兽的叫鸣声不绝于耳,这些侍卫饶是见多识广,也禁不住脸上变色。
而山洞里,两个拐角处的火堆便一直燃着。
寒夜入深,天气冷得出奇,纵然是柴火,也不能除去人从睡梦中惊醒时的浑身发冷。
“……冷……”云紫洛在睡梦中发出了模糊不清的音节,说完梦话后便醒转过来,她咬了咬唇,想到刚才梦到的人时,不由悄悄抬眸,朝东北角看去。
那里的柴火燃得正盛,一抹黑色高大的影子映在了地上,男人轻闭星眸,似乎睡着了。
云紫洛的眸光不由微微一凉,一抹白天时无人能从她眼中捕捉到的荒凉在那双杏眸中飘过。
不知是多少个夜晚了,她都会从这样的梦中惊醒。
只是今晚,她一醒来,便能看得见那人。
那人,他就在自己身旁不超过二十米的地方,然而,纵然能看到他,可这却让她感到距离更加遥远。
摄政王长长的羽睫颤动了两下,也突然间睁开那双如电的双眸。
云紫洛本能地闭上眼,没有与他视线相对。
内心,由一瞬间的紧张缓缓平静下来。
该想的,不该想的,这七个月来,她早就想遍了,又何必再费此心思去想些有的没的?
摄政王的凤眸从正对面的山壁上移开,转到了这边的云紫洛,眸光注视到她的脸上,看到那雪肤冰肌、如画如描的脸蛋,他的心有如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多少次,在梦里,这样一张脸不停地交叠、重合!
那是洛儿的脸,却也是林清清的脸!
两张脸,在脑海里交织变换着,摄政王的眉宇间一阵纠结和茫然。
现在是子时,平常时候半夜醒来,他总会发了疯地去想那些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的人和事,而现在,那人却只在自己眼前。
此时,云紫洛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内而卧,红唇抱怨了一声:“冷死了。”
摄政王听在耳里,身子一动,就想过去,她说她冷,他便想要给她温暖,这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楚子渊已从稻草堆中坐起,揉了揉眼问:“洛儿,冷?”说着他已挪了过来。
云紫洛半睡半醒,点了点头。
楚子渊已牵过她的小手,放在手心握了握,顿觉一阵冰意传来。
他不禁嘴角轻抽,这丫头,手竟然这么凉!
“子渊?”云紫洛也坐起了身,一头柔顺的墨发披垂至腰,小脸素颜天成,朦胧的睡眼极为迷蒙好看。
“看看你冷成这样了,也不说!”楚子渊遂而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信手给她披上,“别靠在石壁上了,我的肩膀给你用。”
说完,他侧身坐直,后背抵在了石壁上,将左肩空给了云紫洛。
云紫洛一怔,没多说什么,将头靠在了楚子渊肩膀上。
摄政王脸色顿时大变,勃然大怒,攸然起身!身旁“哗啦哗啦”倒了一地的木柴。
袖下的双手已经握成了紧紧的拳头,额头青筋乱跳!
摄政王循了身体和心理的本能,在看到楚子渊竟将那抹俏丽的身影揽进怀里时,他恨不得怒火狂喷,想要杀人!
捕捉到摄政王的所有脸色时,楚子渊俯脸看了下云紫洛。
只见女子振翅般的羽睫轻微颤动了下。
她醒了……楚子渊一抿唇,没有揭破此事,却已经肯定了两人关系的僵化。
摄政王也不去想他跟云紫洛现在的关系如何,径直过来,凛厉的眼光立刻锁住了楚子渊,声音清冷:“八王爷,你是长乐公主从我们祁夏挑选出的驸马,怎能跟其他女子如此亲密?若是此事传到东林国的耳里,会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
摄政王色疾颜厉,一连串掷地有声的话就此抛了出来。
山洞中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
云浩看到这一幕时也禁不住张大了嘴,急忙揉揉眼睛,以便看得更仔细些。
楚子渊一掀唇,讥讽地勾起唇,淡淡道:“洛儿如我妹,我待她像哥哥一样也不行?”
他岂不知道摄政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是你亲妹妹!”摄政王冷冷一哼,“男未婚女未嫁也要避点嫌!”
听了这话,云紫洛再也忍不住了,杏眸冷然张开,抬眸,红唇一字一句吐道:“这是我跟八王爷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摄政王脸色微变,说道:“这是有关祁夏和东林国体的事,本王不得不管!”
楚子渊脸色瞬间一沉,喝道:“摄政王,本王跟东林之间的事,本王自有分寸,还不用你来提醒!”
摄政王冷笑:“只是此事关系到我祁夏百姓苍生,可不是你能冒得起险的!”
“你说够了没?”云紫洛的睡意醒了大半,十分不耐烦了,豁然抬起上半身,尖锐锋芒的视现朝摄政王射去,眸中满是寒冰碎粒!
“不过是借楚子渊一个肩膀,就要害得天下苍生不得安宁了吗?”云紫洛讥讽地一勾唇,笑得十分冷漠,“我也要告诉你,就算这天下间的人死得光光的,只要不是我云紫洛想要保护的人,那都跟我没任何关系!”
说完,她又轻轻将脑袋放回到楚子渊的肩上,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摄政王的脸色一片青、一片紫、一片红,无语之至。
云紫洛斜眸瞧了眼他,淡淡道:“天下乱成一锅粥跟我无关,还从没有人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摄政王看到她大大的凤眸中含着满不在乎,不由心中一酸,五脏六腑都拧了起来。
可是他硬是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是啊,她想怎么样那是她的事!
如果那是别人,他完全能以“破坏两国安全”的罪名处治她。
可,那是云紫洛呵!
那个自己曾深爱着的女人,即使是现在,他也无法将她从脑海中挥去。
否则,为何夜夜她的倩影都会有脑中盘桓?夜夜梦中,都有她的一笑一颦?为为何看到她跟楚子渊说话,哪怕仅仅是说一句话,一个无言的表情,他的心都会酸痛得纠了起来!
是因为,即使那张脸和他仇恨了十多年的女人一模一样,即使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他的爱也停不下来了吗?
第二日,雨停,天大晴。
云紫洛和楚子渊收拾了一会儿,才叫云浩起来,几人出得洞探问消息。猛兽归林,已无忧患,他们纵马出林,齐回祁夏城。
山洞里,摄政王双眸含着血红的血丝,在云紫洛一行人离开山洞后,他的心也瞬间一沉,空落落的,像是突然丢掉了一件珍贵的东西。
他站起身,没有说话,缓缓走出山洞,跨上黑风马,一步一步往狩猎场的出口骑去。
身后这些人不知道王爷怎么了,都闷声不语,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摄政王的出现,扰乱了云紫洛生活的平静。夜已深,云紫洛却还卧在梨树之上,仰望星辰闪烁,明月如斗,或有几处灯烛,几声轻语,却也离她很远。
七个多月了,七个多月了!
她恨过他,怨过他,痛过他,也假装忘记了他,可再见面时,内心的苦楚酸涩却是她自己也掩饰不了的。
随手在一旁摘下一张绿叶,手指灵活地翻转,卷起一个别致的喇叭,放在红唇边轻吹起来。
随着悠扬的声音,一首十五的月亮在云府的上空传开,声起,声落,流转顺畅,没有半点生涩。
“这首曲子怎么如此悲伤?”树下,传来一个清悦好听的声音,只是,最后两个字渐入低沉,化成一声叹息。
云紫洛柳眉一拧,从树枝间翻身而起,拨开细密的枝叶往下一瞧。
树底下,一袭大红色的长衫垂坠而下,衫角卷于地面,在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有些薄凉。
男人身姿修长,冰雕般的面颊如玉般晶莹光滑,墨发垂肩,凤眸中含着一线若有若无的慵懒。
云紫洛见得是他,红唇轻抿,脚尖在枝上一点,单手抓着树枝已跃下了树。
“你这么晚怎么会在云府?”她沉声问。
肖桐薄唇含笑:“此曲只应天上有。”
他上前两步,弯腰拈起一枚绿色树叶,树叶还保持着卷曲的弧度。
他回过优美的侧脸,冲云紫洛轻轻一笑,露出洁白好看的两排牙齿来,将树叶放在唇边。
云紫洛柳眉一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这树叶是她刚吹过的,肖桐竟然一点也不避嫌吗?
刚想开口,肖桐已吹了起来,略显苍凉的乐声已从叶笛中飘了出来。
赫然便是刚才云紫洛吹的曲子——十五的月亮。
云紫洛不由震惊!
肖桐会吹叶笛也就算了,可他吹的这首曲子古代可没有!
如果是他刚才学会的,那么肖桐的领悟之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吹了大半首曲子后,肖桐放下了叶笛,眸中露出一些喜悦来:“原来,你也会用树叶吹奏。”
“你以前就会?”云紫洛反问。
她是由于前世在树上时间呆长了,极是无聊,才琢磨了出来。
“嗯。”肖桐弯起薄润的红唇,松开手,任那树叶飘落至地,凝望向她,“刚才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从没听过?”
“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云紫洛只得这么说,“没有名字。”
肖桐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越加赞叹,半晌低声道:“那首曲子本不该那么苍凉,可却被你吹出了苍凉悲伤的味道。”他顿了顿,问道:“是因为他吗?”
云紫洛的眉尖微蹙,看向他,语气咄咄逼人:“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肖桐深吸一口气:“我从来没见过赫连喜欢过一个女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是真真正正地将你疼到了骨子里,否则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接下去,停顿了片刻,话锋一转:“但我更知道,他最恨的人是谁。”
“是我娘。”云紫洛的表情没有半丝异动,声音平静。
“是的,他恨你娘,但你娘早死了,所以他的恨都转到了你娘的女儿身上,他以为是云轻屏,他给云轻屏喂了九转断肠丸,每月发作一次,肠断如裂,腹绞如碎,痛得人死去活来,是南川最狠最辣的毒药。”
云紫洛听着,脸色终于有了一点改变,心也不禁纠了起来。
“云轻屏可是受过很多罪的,直到赫连发现她的棋子价值,她才逃过每个月的生死劫,只不过,她做得再好,她的下场都不会好。”
肖桐的嘴角弯起一抹讥讽的笑:“她的身份,早就决定了她的结局,云轻屏却以为摄政王会放过她,真真是可笑。”
云紫洛沉声道:“现在不一样了,他发现自己找错了对象,我才是他要报复的对象,是不是就该给我喂九转断肠丸了?”
肖桐的秀眉立刻挑了起来,惊讶地看向她:“你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不是。”云紫洛冷冷一笑,“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肖桐摇头:“他怎么会动你,如果是当初,或许你们俩之间会有一场精彩的对弈,可现在,他是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即便是那么恨你母亲,恨你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你在他心里,也永远是被宝贝着的。”
“够了!”云紫洛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听到“宝贝”这两个字不由浑身一阵恶寒。
现在的她跟他之间,还有这两个字存在吗?
肖桐当即缄默下来,看着她。
“肖桐,你只是个外人,不要妄加猜测别人的感情之事,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不管如何,我跟赫连懿之间都已经结束了!我们已经半年多没联系了,也不在乎以后的几十年!”
云紫洛的心房划过深深的酸涩。她自己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赫连懿可以半年多没有她,自然也可以几十年没有他。
那么她,没有他也照样过得很好!
“夜深了,肖桐,你回去吧。”云紫洛转身离去,加快了脚步,将他甩在了原地。
肖桐看着她窕窈玲珑的身影融入一片夜色之中,凤眸轻敛,眼光闪过几许复杂。
转身,却瞧见一抹高大的黑影站在不远处。
肖桐的心微微一动,步子却没有停顿地迎了上去。
“赫连,被我说中了。”他的嘴角漾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她在赫连心中,是无与伦比的。
“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摄政王缓步走出,高大健硕的身影彻底从树的阴影中显现出来,凤眸沉郁地盯着他。
肖桐的薄唇轻微勾了一勾,低头一笑,光滑的墨发随之垂下肩头,他抬起大红衣袖,修长的手指挑开一绺碎发,姿势极为优雅。
“赫连,那么你是确定要跟云紫洛划清关系了?那么,我会争取她。”
一番话听得摄政王目瞪口呆,眉头立竖:“你敢!”
肖桐轻笑:“若是赫连你不要她了,为何不能让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