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一个早晨,玛丽一睁开眼睛坐在床上,就大声叫着玛莎。
“你瞧那沼泽地,瞧呀!”
“啊,”玛莎愉快地说,“接连不断的雨已经过去了,每年都是这样。暴雨忽然在晚上停了下来,就好像没有来过一样。春天就快到了,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她却正朝我们走来。”
“我还以为英国一年到头都是这样下着雨,阴沉沉的呢!”玛丽说。
“噢,才不是呢!”玛莎说,“出太阳的时候,约克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地方。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你肯定会喜欢上沼泽地的。你等着看吧,等到荆豆、金雀花和石楠都盛放花朵,蝴蝶、蜜蜂纷纷飞起,云雀在天上翱翔,到那时候,你八成像狄肯似的,成天只想待在沼泽地了。”
“我能到那里去吗?”玛丽渴望地说,她看着窗外那一片湛蓝的天空,感觉到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外面就是一个完全崭新、广袤的天地。
“我不知道,”玛莎说,“你好像从来没怎么好好走过路,也许连五英里你都走不动。那里离我的家也有五英里。”
“我真想到你家去看看。”玛丽说。
“那我得问问我妈,”她说,“无论什么事情,妈妈总是有办法。今天是我的休息日,对了,梅德洛克太太对我妈妈很友好,也许我妈能跟她谈谈。”
“我喜欢你妈妈。”玛丽说。
“我想你肯定会的。”玛莎应和着她,继续干着活。
“我从没见过她。”玛丽说。
“是的,你是没见过。”玛莎说,“我妈妈是一个心地善良、勤劳、整洁的人,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每到回家休息的日子,我总是高兴得想要跳起来。”
“我也喜欢狄肯,”玛丽接着说,“虽然我没见过他。”
“噢,”玛莎大胆地说,“我跟你说过,所有小动物都喜欢他,包括小鸟、兔子、野羊、小马甚至狐狸。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你。”
“他不会喜欢我的,”玛丽用一种很冷的口气答道,“没有人会喜欢我。”
把早餐端给玛丽后,玛莎高高兴兴地走了。她要穿过沼泽地回到自己的家,帮妈妈干活,还要玩个痛快。
玛莎不在,让玛丽感到孤单。她跑到花园里,围着喷泉跑了十圈,一圈又一圈,她仔细地数着。跑完以后,她觉得很舒畅。阳光好像让所有地方都变样了。她走进一座菜园,本·威瑟斯塔夫和几个花匠正在那里干活,春天要来的信息似乎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主动跟她讲起话来。
“春天来了,”他说,“你嗅到春天的气息了吗?”
玛丽吸了吸空气,觉得自己能闻到。
“我闻到了一种新鲜、湿润、舒服的味道。”她说。
“这是土地的气息,”他一边挖土一边说,“它现在正整装待发,准备好了要让东西在上面生长。在没事可干的冬天它死气沉沉,每当播种的季节到来,它就高兴起来。在花园里,太阳会使得那些地底下的植物在黑暗中苏醒。过一阵子,你就会看到一些绿色的小苗从土地里钻出来。”
“那是些什么花呢?”玛丽问道。
“有番红花、雪莲花和水仙花,你见过吗?”
“没有。”
忽然她又听到了翅膀拍打的声音,她知道那只旅鸫又来了。它是那么活泼、欢乐,不停地在她的脚边跳跃,歪起小脑袋,害羞地看着她。
她问本·威瑟斯塔夫:“你认为它还记得我么?”
“当然记得你!”本·威瑟斯塔夫气呼呼地说,“它甚至记得菜园里的每一棵卷心菜,更别说以前它从没见过的一个小姑娘了。它想要了解你,你最好什么也别瞒着它。”
“在它住的那个花园里,植物也要开始苏醒了吗?”玛丽问。
“哪个花园?”本·威瑟斯塔夫问,又变得严肃起来。
“就是那个有棵老玫瑰树的花园。”玛丽情不自禁地说道,“那里还有花儿吗?到了夏天,还有玫瑰吗?”
“你问它吧,”本·威瑟斯塔夫说着指了指小鸟,“十年来,只有它进去过。”
十年真是好长的一段时间啊,玛丽想,她也只不过刚好十岁。
她边想着什么,边慢慢地走开了。她忽然开始喜欢起那个花园,正如她忽然就开始喜欢起旅鸫、狄肯和玛莎,还有玛莎的妈妈一样。当喜欢别人还不是她的习惯的时候,喜欢这么多人已经够多的了。要知道,她把旅鸫也当做人来看待了。她沿着常春藤覆盖的墙走着,忽然发生了一件令她激动的事情。
她听见一声鸟儿的鸣叫,她抬起头来,看到自己左边的光秃秃的花坛上,旅鸫在那里跳来跳去,是在假装啄着什么东西呢。她知道,它一直在偷偷跟着自己,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激动得几乎颤抖起来。
“你真的还记得我!”她叫起来,“你记得我!你比世界上任何一只鸟儿都漂亮!”
她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她的声音是那样清脆,动听。旅鸫摇摆着尾巴,蹦蹦跳跳,好像它也在对她讲话。它那缎子一样的红背心、那瘦小的胸脯,多么美丽优雅啊!一只旅鸫也可以这么像个人,当它允许玛丽靠它那么近,并且俯下身子去跟它说话时,她忘记了那个曾经倔强的自己。它竟然让自己挨着它那么近,她幸福得都不敢相信!
虽然没有花儿,但是花坛并没有完全荒芜,它的背后还有着高高低低的灌木,玛丽看到旅鸫跳过了一小堆新挖出来的泥土。它停在土堆上面,搜寻一条毛毛虫。这些泥土是一只寻找鼹鼠洞的狗挖出来的。
玛丽却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洞,她细细观察着,忽然发现有一件东西几乎被埋在新挖出来的泥土里。这东西像一枚生锈的戒指,玛丽伸出手把戒指捡起来。然而,这并不是一枚戒指,而是一把旧钥匙,看起来已经被埋了很久。
玛丽站起来,她看着挂在手指上的钥匙,一张小脸因为激动和惊吓已经变得有点儿扭曲。
“也许它就是那把被埋了十年的钥匙,”她喃喃地说,“也许它可以打开那个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