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拾握紧的拳头在发抖,“副厂,三天之内我确实凑不了这么多钱,先付五千块钱,我处理完这批货物,再额外付五分之一的货款。”
五千是她觉得能借到的最大数目。
“五分之一也才多两千块钱,这点零头不值得我等这么久。”
厂长老婆语气颇淡,漫不经心道。
“况且,万一你卷货走人,我不就钱货两空?”
厂长老婆说到这个,语气更冷了。
她那个不要脸的狠心丈夫,带着没脑子的小姑娘私奔就算了,连厂里的钱也全给卷走了。
眼前这个听说是休学来打工养家的农村小姑娘么,倒是敢想。
“五分之一是我能给出的最大限度,我们可以订立合同,我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还有我的学校信息,全部给你。”
钟拾没有花里胡哨的语言技巧,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认为实际可行的方法说出来。
“也罢,三天筹到五千,三个月之后尾款交付,下午让会计小杨过去找你签合同,若是违约,我们直接走法律程序。”厂长老婆沉吟了一下,目光触及钟拾衬衣衣领和袖口的毛边,明显忐忑却又坚毅的眉眼,她松了口。
“谢谢副厂!”
干练疏离的厂长老婆话音落下,钟拾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地。
满是激动的朝厂长老婆鞠了一躬。
“祝你好运。”
工人已经领完了工资离开,厂长老婆踩着黑色皮鞋哒哒走远,余下的几个人正在收拾清点厂里的货物材料设备。
黄小秋一把拉过钟拾,“你要买这么多包包干什么!”
她一脸震惊,不可置信道。
“回去路上再说。”
钟拾反过来拉着黄小秋跑回寝室,“小秋,我想把副厂长要处理的这批尾货买下来,零卖出去,我需要你帮忙。”
钟拾握住黄小秋的手,恳切道。
“小四儿,你想过没有,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盘下?一千多个包我想都不敢想。”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钟拾抿了抿唇开口。
“借钱?不说能不能筹到钱这事儿,万一卖不出去货全砸手里了怎么办?”
黄小秋没有一口答应,她觉着这事儿风险太大了,她们不过就是踩平车的打工妹,哪里有本事把这么多货物推销出去。
苦口婆心想劝钟拾放下这件事情,好好跟她一起打工。
“小秋,我们家背了二十来万债务,还有我阿爸每天的药费,每月的检查费,如果我一直踩平车,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这么多钱?
我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就算厂子没有出事,我也准备另外找出路,我想上大学,可我只有两年时间,我就试这一次,拼一把。”
钟拾就这样看着黄小秋,声音诚挚,仿佛也是为了坚定自己。
沉默许久的黄小秋,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包。
牛皮纸里抱着一个小布包,黄小秋拉开拉链,拿出一叠厚厚的钱。
“四儿,这是我这几年的全部家底,本来存起作嫁妆钱的,一共一万三千多块,既然你想,那就放手去做吧,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我给你兜底。”
钟拾看着黄小秋那一叠票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哽得难受。
她没想到,小秋会拿出这么多钱做她的后盾。
她原本想的是给黄小秋借一点,再让三个姐姐那边想办法凑一点出来,没想到从一开始劝她的黄小秋会拿出自己全部的储蓄。
“我现在又没谈朋友,用不到这个钱,况且咱们两家挨得这么近,你要是跑了我就天天去找周姨。”
黄小秋见钟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说完之后又一脸嫌弃。
“小秋,谢谢。”
钟拾抹了一把脸,朝她笑了笑。
下午就和小杨会计签好了合同,付了第一批款。
钟拾收拾了一下,当晚就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带了一堆包包出发。
绿皮火车穿过乡村,穿过城市,经过已经开始泛黄的庄稼地,一路北上,整整三十几个小时,才进入北京辖区。
第三天太阳露出微光之际,火车停在了北京站。
火车站人来人往,大包小包人头攒动,有意气风发进来的,有含泪送别的,有笑着离开的。
钟拾背着大背包,手里拎着编织袋。
背包里是她自己的衣服被褥和洗漱用品,还有一些干粮,编织袋里装的都是包包。
“小姑娘,住旅馆不?我这儿便宜,十块钱一晚。”出了火车站口,背着小挎包的大妈伸手就要拉住钟拾。
边上很多这个样子的大爷大妈,扯着嗓子在这边拉客,一边喊一边拉人,略微犹豫皮薄一点的人很快就被大爷大妈们拉进小旅馆里。
这是钟拾第三次出远门,当然也知道这种事情。
“大婶儿,不住。”
钟拾朝边上挪了两步坚定拒绝后赶紧往前走。
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报刊亭,钟拾花钱买了一张地图。
看到旁边放的一本时尚杂志,杂志封面是一个高挑漂亮的女郎背着一个棕色皮质双肩包。
书被透明塑料封起来,只能看到封面。
钟拾翻到背面,零售价就标在背面下角处,仅仅一本杂志就要三块钱。
她咬了咬牙,忍痛花了整整三块钱买下这本杂志,小心翼翼放到背包内层。
这个点早餐店都开门了,钟拾买了一袋白面馒头,又在店里灌满了一水壶白开水。
钟拾蹲在路边,拿出铅笔在地图上开始圈圈画画,选定了几个地方过去实地考察。
最终她在几个选定的地方附近花了两百块钱租了一个小房间三个月,这才跑回火车站把包包拿回来。
出租屋在一个小胡同的四合院里,钟拾占了东厢房一个房间,房间很小,钟拾花了点时间很快打扫完,被褥铺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拾就着榨菜白开水吃了两个馒头,背着一个崭新的皮包出门。
北京的建筑,有浓厚现代气息的高楼大厦,也有古朴典雅的四合院。
临近傍晚,夜市的摊主们已经开始搭棚子摆货,街道两旁有些店铺已经把店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钟拾一路走走看看,突然眼前一亮,走进了一家专卖包包的店铺。
“大姐,你这个小包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