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为何停止
喧嚣为何停止,听不见异样的声音
冬天不来,雪花照样堆积,一层一层
山水无痕,万物寂静
该不是圣者已诞生
诗人曾经是巫,是先知,是预言家,是未被承认的立法者。诗人的这些身份自人类走上理性主义道路以来,依次被剥夺,这是理性对整体的人的剥夺,然而也是诗人的自我剥夺。诗人自己也站到了理性主义一边或者理性主义所导演的物质主义、技术主义一边,把自己的身份限定为某种特殊的语言产品的提供者,其功能就是满足人们对于性质暧昧的“美”的消费需求。诗人们坦然承认自己和流水线上的工人并无差别,是社会生产的一个相当次要的环节,因为社会对其产品的需求目前已经跌到了最低点。这种处境却并没有促使诗人反思其工作的性质。然而,一位相当边缘的诗人却一直试图重新界定诗人的工作性质。他虽然谦称自己为手艺人,还说自己的写作是读者的写作;但这个手艺人并不旨在为人们提供某种有用的产品,而是立意修补人性的漏洞;这个读者并不甘俯伏在诗人的名号之下,而是要“进入到诗歌的出现”“呼吸在光明中”。这个诗人就是东荡子。
“进入到诗歌的出现”,也就是诗人要放弃自己的作者身份,把自己变作一个接受者,从某个更高的存在那里迎候诗歌的到来。如此,东荡子恢复了诗人作为人神中介的身份,恢复了诗人用语言召唤神圣事物的功能。眼前这首四行的短诗就是这样一首召唤的诗。“喧嚣为何停止,听不见异样的声音”:身外的喧嚣从来没有停止,而且日甚一日,所以诗人所说并非外部的喧嚣,而是指摒除杂念,敛息静心,让心灵进入接受神圣事物的状态。“冬天不来,雪花照样堆积,一层一层”:这一行说的也是一种内心状态,冬天还远,但内心已堆积层层雪花。为什么要让内心进入冬天?因为圣者是在冬天诞生的,是为冬天而来的。“山水无痕,万物寂静”:万事俱备,东风已动。“该不是圣者已诞生”:被召唤者倏忽莅临,电光石火间,世界已经改变。显然,这首诗的语言与我们在当代诗歌中经常遇到的那种描述的、叙述的、抒情的语言,以及偶尔遇到的思考的语言都不同。它是神说的语言,“要有光,就有了光”;要有圣者,圣者就诞生了。那么,圣者真的诞生了吗?实际上,当我们专注于这首诗的时候,圣者就诞生了。也许世上从来不缺乏圣者,只是我们失去了召唤他的语言。现在,诗人把这神圣语言重新交到了我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