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昌是这个人的真名,熟悉他的人都叫他“黄百万”。他家住长沙南门口,父亲是码头的装卸工,体力劳动收入不高,也就无钱供新中国解放初期出生的“小黄百万”上学,上到初一那年,他父亲在一次劳动中滑落江中,撒手人寰,黄辍学。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他在下河街摆地摊,经营一些女孩子的廉价头饰品。他脑瓜子灵活,嘴甜,善于琢磨女孩们的消费心理,地摊生意一天天火起来。勤俭节约的“黄百万”一门心思做生意,腰包逐渐鼓起来。“胆子放大点,套路多来点,嘴巴甜点,货进真点,价格实在点。”他凭着这五“点”经营指导思想,从白手起家到小地摊,他的生意规模开始升级,他进驻下河街市场的小批发店的生意依旧长期火爆。黄世昌就是这样迅速致富,他用了5年时间,成为了首先富起来的那部分少数人,人们都猜测他拥有资产上百万元,因此大伙就这么开始叫他“黄百万”的,知道他真名的人很少,叫“黄百万”的人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黄百万”发了,还是一贯坚持勤俭节约的作风。不打牌,不进娱乐场所。除了工作、家庭,他常去的第三个地方就是湘江风光带。他说,经常去那里,一来可以散步;二来可以乘乘凉;三可以调节心情,缓解工作、生活中的压力和烦恼;四是与自己相识多年的铁哥们郝上云——“郝灵泛”聊聊天,两老伙计约定那个印鉴雕塑下的石凳作为“据点”。
黄总先到,郝家远,总是迟到。他俩每天都在这里聚会,彼此知根知底,无话不谈。秋天的一个黄昏,两人刚聊了一会,一个高大英俊、仪表堂堂、潇洒帅气的小伙子走到他俩跟前,还背着一个发黄的旅行袋。朝着富态的“黄百万”说:“对不起,打扰您,请问现在几点了?”黄百万抬头,扫了一眼年轻人,吸了一口烟,什么也没说。年轻人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又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黄还是没理睬,继续吞云吐雾。见此尴尬情景,年轻人白皙的脸上突然泛红,显得有些生气地说:“先生,我问个时间,你不是戴着手表吗,我要乘8点钟的船去安乡。”黄百万还是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这时,坐在旁边的“郝灵泛”实在看不下去了,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告诉那年轻人:“现在是七点过五分。”年轻人气愤地朝码头走去。“郝灵泛”好奇地问:“老伙计,你今天是怎么了?这点小事都不愿帮?”
黄掐灭烟头,长叹了一口气:“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听完你就明白了。”郝一听,顿时来了神,心想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两年前的秋天,我去中山路办点事,正在街上站着,突然,一位非常有礼貌的小伙子走到跟前问:‘这位先生,您好!不好意思,耽误您两分钟时间,请问您中山路邮局怎么走?’那小伙子很帅气,我说:‘我正好也要到邮局去买新发行的邮票,我们一块走吧。’我们边走边谈,那个小伙子也是去邮局买新发行的邮票,因两人的兴趣爱好相投——集邮,我们谈得非常投机,互相留下了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过了两天,那小伙子打来电话,在电话中我们又交流了集邮心得,他说要看我收藏的猴票。我同意了,约定周末到我家来。”
黄停顿了一下,又点燃一根烟继续说:“他如期而至,我把珍贵的猴票给他看,小伙子显得非常兴奋,我又取出几大本邮票给他,我们聊集邮,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个小时。下午,我女儿黄珊回来了,我就去收拾我那些翻乱的邮票去了,他跟我女儿在客厅聊天。”
“后来呢?”郝急切地问。“过了几天,小伙子又来了,还捧着一束玫瑰花,很漂亮,送给我女儿的。我拉不住女儿,她的芳心早已被那小伙子俘虏了,一年之后,他们结婚了,我成了那小伙子的岳父。”
郝哈哈大笑,“这不是很好吗,在路上‘捡’一个女婿回来。”黄大声吼道:“好什么,那个家伙是个穷光蛋,空有一肚子理论,还是什么科班出身,学工商管理的,我给他机会、给他舞台,他一年就给我亏了几百万。”“年轻人,白手起家,经验不足,出现失误在所难免,肯定要交学费。”郝安慰道。黄显得有些痛苦地说:“道理谁都知道,这个家伙花言巧语骗取了黄珊的芳心,他知道我富裕,所以娶了我女儿,我不忍心让女儿受苦,就不断给这小子机会,可是他一次又一次以失败告终,让我的企业蒙受巨大损失。现在只好让他干一般的工作,拿点工资糊口算了。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百万,你还隐藏了些秘密啊。”郝灵泛有些不悦地说。“这不都告诉你了吗。”黄辩解道。“你讲的这个故事与你不跟刚才那个年轻人说话有什么关系?我弄不明白。”郝刨根问底。“现在我谁都不相信,我还有一个女儿黄琪,如果我跟这个年轻人搭话,我可能会喜欢他,可能会邀他到家中做客,可能会遇上黄琪,他们可能会相爱,黄琪可能会嫁给他,有什么不可以的哦?”郝问:“你女儿迟早会遇到小伙子,早晚要出嫁的。”“没错,我的女儿肯定不会嫁不出去,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绝对不再容许我的另一个女儿嫁给一个手表都没有的穷光蛋,将来又瓜分我剩下的一半财产,到时候他们富裕了,我却变成了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郝摇摇头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是的,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嫁个富二代也未必幸福哟!老伙计!你是穷怕了,生怕打回原形。”
(原载 中国作家网 湖南作家网《百花园》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