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中,有比使用腿和手臂更伟大的荣耀吗?
——荷马
为了让身体和灵魂不再对立,为了在观众和运动员之间重新建立真正的联系,为了理解“运动员和普通人的表现没有本质上的差异”,让我们回到人被视作灵魂和身体的统一体的时代,并以此为开端,进行一下简单回顾。那个时候——引用尼采的话来说——人们意识到了“身体会思考”。
体育运动的起源,大概要追溯到公元前776年,古希腊人根据早期的游戏传统,在奥林匹亚创立了竞技比赛。人们更注重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而不是他们的智力素质。运动员的赤身裸体(法语“体操”的词源gumnos,意思就是“裸体”),为了纪念胜利者而建造的雕像,以及授予神圣橄榄枝的仪式——这一切都体现了当时的人对冠军身体的崇拜,几乎将之视为神圣。人类彻底的物质性得到了肯定,但没有对价值的判断,也没有对灵魂的贬低。
在那个时代,理想化的人被形容为kalos kagathos,其字面意义是指“美而好”的人。也就是说,身体素质代表了智力素质。这个标准也许会让今天的我们震惊,因为我们是将内在美和外在美彻底分开的,但是在古希腊人眼中,美学上的完美也意味着智力上的优秀——因为人是灵魂和身体的统一体,灵魂和身体必然是一致的。要想聪明,你就必须美丽。
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种模式:苏格拉底。苏格拉底是伟大的哲学家,也以令人厌恶的丑陋闻名!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他是一个思想的煽动者,要将感性与哲理、身体和灵魂分离开?
在他之后(公元前4世纪开始),事情发生了变化。体育比赛开始衰落,逐渐失去了辉煌。灵魂与身体开始分离。kalos kagathos(美而好的人)不再是完美的象征,被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健康的身体有健康的灵魂)所取代,完成了从希腊语向拉丁语的过渡。对希腊人来说,身体和灵魂就像一块奖牌的两面,但从此它们分开了——身体成了一层保护性的外壳,唯一重要的是灵魂。
随着三大一神论宗教的出现,这种趋势进一步发展,每一种宗教都用自己的方式,在会腐败的身体和永恒的灵魂之间建立了一种等级制度。而且很显然,每一次都以前者为代价。古代的运动会也没能被容忍太久。人们指控这项活动支持异教徒,在公元393年,根据米兰主教安布罗斯的命令,信仰基督教的皇帝狄奥多西一世下令,废止了古奥运会。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一旦体育的热潮有所复苏(人们想出了各种流行游戏、锦标赛和骑士比武),教会就会出台压制性法律。因此在12世纪克莱蒙的主教会议上,罗马教皇英诺森二世要“禁止可恶的集会……这些集会通常被称为比赛,在这种集会中,骑士们聚集在一起,展现他们的力量和容易冲动的鲁莽性格,经常发生人员伤亡,对灵魂造成危害”。他又补充道:“对于那些死去的人,我们将拒绝把他们葬入基督教墓地。”身体受到了蔑视。身体和灵魂之间形成了真正的分裂。后来笛卡尔认为人类身上存在两种实体,一个是用来定义人(“我思故我在”)的精神实体,另一个是有形的、容易腐烂的、不断变化的物质实体,人们只是暂时依附于它。
对这种对身体和体育活动的禁令,在文艺复兴期间有过些许讨论,而在19世纪,它被彻底颠覆。当时英国的新教徒提出鼓励体育运动以对抗道德堕落。人们会想到议事司铎金斯利和他的“肌肉发达的基督徒”,也许还会想到托马斯·阿诺德,在著名的城市拉格比,他将体育全面引入了他负责的私立学校的教学计划。
由此,身体得以找回一定的尊严,也开辟了通往真正的体育复兴的道路。这条路通过男爵皮埃尔·德·顾拜旦的手得以拓展。他受到古代运动会的启发,开创了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并于1896年在雅典举办了第一届现代奥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