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从上面论述来看,似乎货币利率在限制就业水平这一点上地位很特别,因为货币利率定了一个标准,要想有新资本资产的生产,它的边际效率就必须达到这个标准。乍看起来,这点真令人困惑不解。这样我们就要进而追问:货币之所以不同于其他资产,它的特殊性在哪里?是否只有货币才有利率?在非货币经济体系中,情形又将怎样?在没有回答清楚这些问题之前,是不会完全了解我们学说的重要性的。
我要提醒读者,所谓货币利率只是将一笔在将来,例如一年以后交付的货币减去这笔货币的现在价格,用这个差数为分子,用现在价格作分母,化为百分比罢了。如此说来,似乎每一种资本资产都有如货币利率的类似物。因为在今天交货的100石麦子,抵得上一年以后交货的麦子几石,有一个一定的数量,假如后者是105石,那麦子利率为每年5厘,假如只为95石,那么年息为负5厘。所以每一种持久商品,都有它本身利率,例如麦子利率、铜利率、房屋利率、甚至于钢铁厂利率。
以麦子为例,麦子在市场上的期货价格和现货价格和麦子利率有一定关系,但由于期货价格的计算单位是在未来交付的货币,而不是麦子现货,所以货币利率也搀杂在当中。其准确关系如下:
假定麦子的现货价格是每100石100磅,一年以后期货价格是每100石107磅,货币利率为年息5厘,问麦子利率是多少?100磅现金可以购买一年后交付的货币105磅,一年后交付的货币105磅可以购一年后交货的麦子为·100(=98)石。同时,100镑现金可以购买麦子现货100石。所以麦子现货100石可以购买麦子期货98石。所以麦子利率为年息负2厘。
这样看来,各种商品的本身利率没有理由会相等,即麦子的利率没有理由会等同于铜利率。因为就市场上现货价格和期货价格的关系来说,各种商品各有各的不同。我们以后会明白这一点使我们获得了研究的线索,因为,会不会是本身利率(own rates of interest)的最大者是利率之王,支配其他利率呢?会不会有种种原因,使得货币利率是本身利率的最大者呢?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前者是肯定的,因为要有新资本资产的产生,所以它的边际效率必须达到本身利率中最大值;后者也是肯定的,因为我们以后会知道,其他种类资产的本身利率容易下降,而货币却不容易下降。
我们可以用任意商品作标准,来衡量资本的边际效率,它们和货币一样方便。例如我们可以用麦子作标准,用麦子的价值来计算一项资本资产的预期收益和该资产的现在供给价格,那么使这组年金和现在供给价格(两者都用麦子作计算单位)相等的折现率,就是用麦子作标准计算得来的该资产的边际效率。如果两种标准的相对价值在未来不变,那么无论以什么标准来衡量,该资本资产的边际效率都相同,因为该计算式的左右两方,都作了类似的改变。但如果两种标准的相对价值,在未来会有改变,那么资本资产的边际效率,将因计算标准的不同而相异,但从一种计算标准变成另一种标准时,各种资本的边际效率都增加或减少同一个绝对值。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假设两种标准是麦子和货币,用货币计算的麦价的预期改变是每年增百分之a;那么一种资产的边际效率,用货币计算是百分之x,用麦子计算就会是百分之(x-a)。因为一切资产的边际效率都增加或减少同一绝对值。所以不管用什么商品作标准,它的大小程度都不会变化。
假如有一种综合商品,可以完全代表商品全体,那么这种综合商品的本身利率,和用这种综合商品做标准计算得来的资本的边际效率,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成是唯一的利率,唯一的资本边际效率。但是要找到这样一种综合商品的困难,和要找出一个唯一的价值标准相同。
到目前为止,货币利率与其他利率相比并无奇特之处,它的地位和别种利率也完全相同。但是货币利率,我们在上面数章里赋予它如此大的实际重要性,那么它的特殊性究竟在哪里呢?为什么产量和就业量同货币利率的关系比较密切,而不是同麦子利率或房屋利率的关系比较密切呢?
我们试考察一下在一年以内,各种资产的本身利率大概要怎样变化。现在我们将各种商品轮流作为标准,那么这里所谓的每种商品的收益,实际上是用它本身作为计算单位的。
下面各种资产所具有的三种属性程度都不一样:
[一]有些资产,通过在某种社会过程中的作用、或向消费者提供劳动,可以产生一个数量按各资产本身计算的产物(yield or output),这个产物以q表示。
[二]除货币之外,大部分资产,不管它是不是用于生产,也不管它的相对价值是不是改变,可以只是由于时间的消逝而遭受损耗从而引起成本开支。换言之,这种资产有保藏(carrying cost)费,其数量按该资产本身计算以c表示。至于什么成本应该包括在c中,什么应该在计算q时扣除,也就是成本的分界线怎样,和目前的问题没有关系,我们后面也仅论列q-c这个数量而已。
[三]最后,资产持有者可以随意处置他的资产,因此持有人有一种潜在的便利性或潜在的完全性。在这一方面,即使开始时各资产的价值相同,但各种资产本身却不相同。这种潜在性是无形的,期终时也拿不出具体的产物来,但人们却愿意出相当的代价来获得它。人们所愿付的代价,希望从不包括其产物和保藏费在内的资产处置权中获得这种潜在的便利性或完全性,我们称之为流动升值(liquidity premium),用l来表示:l也按各该资产本身计算。
所以,在一段时期内持有一项资产所可预期获得的总收益,等于该资产的产物减去它的保藏费,加上它的流动的升值,即等于都按该商品本身计算的值。
正在使用的工具资本,如一台机器,或消费资本,如一间房屋,有一个特征,即它的产物往往超过它的保藏费,其流动升值则大概微不足道;至于还没有出售的商品,或者多余而搁置不用的工具资本和消费资本,其产物等于零,有保藏费,但它的存量超过一个不太大的数量,那么流动升值常常也就微不足道了;至于货币,它的产物等于零,其保藏费也微不足道,但它的流动升值却很大。各种商品,虽然程度不同,但均具有若干流动升值,货币或许也有保藏费,例如保管费,但货币和所有或大部分其他资产的重要差别,就在于货币的流动升值超过其保藏费很多;而其他资产却相反,其保藏费超过它的流动升值很多。现在举例说明,假设房屋的收益是q1,其保藏费和流动升值都微不足道;麦子的保藏费是c2,其产物和流动升值都微不足道;货币的流动升值是l3,它的产物和保藏费都微不足道。换言之,q1是房屋利率 -c2是麦子利率,l3是货币利率。
要知道在平衡状态下各种资产的预期收益之间有何种关系,必须先清楚在这一年之内,各资产的相对价值在预期中会有怎样的改变。现在用货币作为衡量标准(这里货币仅为记账单位,我们同样可以用麦子),假设房屋增值或减值的百分比为a1,麦子增值或减值的百分比为a2。上面我们把q1、-c2及l3三者称为房屋、麦子和货币三者的本身利率,就是q1是用房屋作计算单位的货币利率,-c2是用麦子作计算单位的麦子利率,l3是用货币作计算单位的货币利率。
现在假设用货币作共同价值标准,把三者化成共同单位,就变成a1+q1,a2-c2及l3,可以称为房屋折成货币的利率(house-rate of money-interest),麦子折成货币的利率,和货币折成货币的利率。有了这种符号,我们就容易了解,想持有财富的人,肯定先看a1+q1、a2-c2和l3三者谁为最大,然后按照他的需求,决定投资或者集中在房屋,或者集中在麦子,或者集中在货币。所以在平衡状态下,用货币计算的麦子和房屋的需求价格,必须是:在各种财富形态间,持有这种财富或者持有那种财富,利益没有多大分别,就是说a1+q1、a2-c2及l3三者都相等。以上所得结论和选择哪一个商品作为价值标准没有丝毫关系,因为从一种标准换成另一种标准时,各项都作同量的改变,其改变量就是用旧标准作计算单位的新标准的预期的增值或减值的数量。
要想新资产产生,则该类资产的经常供给价格必须比它的需求价格小;也就是它按照经常供给价格计算得到的边际效率,必须比利率大,只要所用价值标准相同,利率和边际效率可以用任何一种商品作价值标准来计算。当这种资产的数量逐渐增加时,最初它的边际效率至少等于利率,以后便逐渐下降,下降的理由很浅显,并且上面已经说过。所以除非利率同时下降,不然总会达到某一点,一旦超过这一点之后,就不值得再继续生产了。如果所有资产的边际效率都小于利率,那么资本资产的生产也就结束了。
现在假设,在目前的论证阶段,这只是一个纯粹假定,有一项资产例如货币,它的利率是固定的,当它的产量增加时,其利率的下降速率比其他任何商品的本身利率下降慢,那么情形将怎样调整?因为a1+q1、a2-c2及l3必须相等,又因为根据假定,l3或者是固定的,或者比q1或-c2下降得慢,所以a1和a2必须上升;换言之,除了货币之外,所有其他商品的现在的货币价格,都倾向于比其预期的未来价格低。所以假设q1和-c2维持下降,那么总会达到某一点,使生产任何商品都无利可图,除非某一商品的未来生产成本大于它现在的生产成本,并且两种的差额足以抵偿把现在生产的商品持有到将来高价时出售所需的保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