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田纳西·威廉斯(1911——1983),继尤金·奥尼尔之后美国现代最杰出的戏剧家,同时也是诗人和小说家。原名托马斯·拉尼尔·威廉斯,出生于美国南部密西西比州的哥伦布城,其父为一旅行推销员。1929年至1936年,威廉斯曾先后就读于密苏里大学、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大学,1937年考入依阿华大学攻读戏剧,次年毕业。1939年,他在《故事》杂志上发表短篇小说《蓝孩子们的田野》时,第一次将祖辈最初的定居地“田纳西”作为自己的笔名,以示怀念。威廉斯从17岁起就开始发表诗歌、小说作品,也从未放弃过这两种写作形式,共著有两部长篇小说、六部短篇小说集、三部诗集。但其主要成就在戏剧方面,从《开罗、上海、孟买》(1935)到《夏天旅店的衣服》(1980),威廉斯一生笔耕不辍,共创作了24部多幕剧和许多独幕剧,获得过两次普利策奖和四次纽约戏剧评论家协会奖。1979年被列入戏剧名人堂。《玻璃动物园》(1944)、《欲望号街车》(1947)、《热铁皮屋顶上的猫》(1955)和《鬣蜥之夜》(1962)是他最为著名的四部剧作。
《欲望号街车》是威廉斯戏剧的代表作,被称为“威廉斯三大标记”的性、暴力和美国南方传统在其中得到了明确表现。本剧以没落南方庄园的继承者白兰琪与其妹夫、波兰裔美国工人斯坦利的冲突为核心,温柔、优雅而脆弱、虚伪的白兰琪在野蛮残忍却充满活力的斯坦利的打击与强暴下的精神崩溃,象征了美国南方文化传统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冲击下的最终没落。
故事梗概
第一场5月初的傍晚,天刚黑,新奥尔良的贫民区依利恩地段。哀愁的“布鲁斯钢琴曲”回响在街上。街角一幢破旧的两层楼房的底层,工人斯坦利·柯华尔斯基和他二十五岁的妻子斯蒂拉的家里,来了一位与当地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考究的女人,她一身白衣,举止迟疑,多少使人联想起一只白飞蛾。她就是斯蒂拉的姐姐白兰琪·杜波依斯。斯蒂拉夫妇刚去了滚木球场,住在楼上的女邻居尤尼斯热情地接待了白兰琪,但她却显得冷淡而紧张。她是坐欲望号街车,然后换公墓号坐过六个街口来到依利恩地段的。显然,对于妹妹住处的拥挤而简陋,白兰琪毫无心理准备。
白兰琪姐妹出身于美国南方密西西比州罗劳一没落庄园主家庭,在家道日衰、亲人接二连三亡故的情况下,姐姐白兰琪留下独立支撑破败的贝尔里夫庄园,在当地一所中学教英文。妹妹斯蒂拉已随丈夫——平民出身的波兰裔美国工人斯坦利来到新奥尔良定居。而此时来到妹妹家的白兰琪,除了一只旅行包和妹妹家这一最后容身之地外,已一无所有:贝尔里夫庄园早巳抵押出去,自己也被中学开除了教职,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一声猫叫都能令她心惊肉跳,只能靠酗酒平稳情绪。刚到妹妹家,白兰琪就偷喝了半杯威士忌酒。因恐妹妹问起自己突然到来的原因,白兰琪一见斯蒂拉,就立刻过度热情地拥抱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不容妹妹有插话的机会。然后她又假装刚刚发现妹夫的威士忌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竭力平定自己紧张的情绪。但纸包不住火,浑身哆嗦、激动不已的白兰琪还是将自己失去教职、丢掉庄园的事遮遮掩掩地告诉了妹妹,其中含有对妹妹离开老家、嫁到新奥尔良的隐隐的责备。听了这些,斯蒂拉哭了。可从滚木球场玩乐回来的妹夫斯坦利却不然,他平民出身,当过兵,为人粗野,开场时就将一包血淋淋的肉粗鲁地扔给妻子。他性欲旺盛,是个低级趣味的情场老手;性格简单直率得近乎残酷。他自知白兰琪认为自己粗俗,因而对她毫不客气,令她着实难堪。
第二场第二天傍晚六点钟,斯坦利家,白兰琪正在洗澡间泡澡。外面传来反复弹奏的“布鲁斯钢琴曲”。
斯坦利从妻子口中得知,白兰琪姐妹已经丢掉了“乡下的那块地方”。他急于了解贝尔里夫被“丢掉”的详情,要看卖契、单据之类的东西,竟擅自打开白兰琪的箱子检查。斯蒂拉看不下去,指责丈夫这种粗暴的做法,斯坦利于是一脚把箱盖踢得半掩。
白兰琪发现自己的箱子被翻过了,也觉察到斯坦利生硬的态度,知道必须“摊牌”了。她告诉斯坦利,庄园已抵押给了一家公司,并给斯坦利看了一只大信封,里面装满了有关贝尔里夫庄园的单据,不无凄凉地告诉斯坦利,她的祖辈在情欲的驱使下,挥霍无度,一点点地失去土地,家业传到她只剩下一幢房子和包括坟地在内的二十亩地,而现在,连这些也没有了:“所有的单据全在这里了!我全都送给你吧!拿吧,看吧——牢牢地记住吧!我看,贝尔里夫最后变成这么一堆废纸,一把就能握在你那双大手里,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知道实情的斯坦利有些局促,便告诉白兰琪说妻子有身孕了,令白兰琪从痛苦中睁开了眼睛。此时,“布鲁斯钢琴曲”再次响起。斯蒂拉买东西回来了。白兰琪无奈地对妹妹说,现在一无所有的她们,只能靠斯坦利“传宗接代”了。
第三场当天晚上,斯坦利家的扑克晚会。斯坦利、斯狄夫、米奇和巴勃罗仍在玩着扑克牌,他们全都强壮直率而粗俗不堪。只有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米奇较为文雅。
斯蒂拉和白兰琪回来了,发现牌局仍在继续。白兰琪在洗澡间门口遇到了米奇,他们对对方都有好感。白兰琪向妹妹打听米奇的情况;而米奇则只顾从两间房中间挂着的布帘缝中爱慕地看白兰琪换衣服,忘记了牌局,令已醉意朦胧的斯坦利很是恼火。斯蒂拉去洗澡了。米奇走进卧室与白兰琪聊天,白兰琪告诉他,自己按出身是法国人,杜波伊斯是法国姓,意思是“树林”,白兰琪的意思是“白”。“两个字放一起就成了‘白树林’,像春天的果园。”并对他隐瞒了自己的年龄,谎称自己比斯蒂拉还小一点。然后,她让米奇帮她把一个从一家中国商店买来的花纸灯罩罩在灯泡上,说:“我看不惯没罩的电灯,正像我受不了一句粗话或者粗野的举动一样。”白兰琪打开收音机,随着华尔兹舞曲翩翩起舞,米奇也笨手笨脚地跳起来。气急败坏的斯坦利把收音机扔出窗外,与生气的斯蒂拉扭打了起来。被打的斯蒂拉跑到尤尼斯家,白兰琪也跟去了。可斯蒂拉禁不起斯坦利的哀求,又悄悄地回到了丈夫那儿,夫妻俩在激情中和好了。对于这一切,白兰琪无法理解。米奇陪白兰琪在台阶上坐着,白兰琪不禁有了一丝希望。
第四场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睡的白兰琪神情紧张地回到妹妹家,而斯蒂拉却显得宁谧、麻木。白兰琪追问妹妹为什么在斯坦利粗暴地打了她之后,还回到他的身边。斯蒂拉不以为然。痛恨暴力的白兰琪认为妹妹嫁给了一个疯子,力劝她离开斯坦利,并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弄到钱就是出路。她想到了现在已是百万富翁的大学同学谢普·汉特莱,激动地拿起画眉笔和卫生纸就拟起了电文。对于她的举动,斯蒂拉只当是胡闹。当斯蒂拉说性生活使得一切都不重要时,白兰琪不禁指出:“你说的是兽欲——就是——欲望!——就是轰隆隆地穿过本地区的那辆吱吱嘎嘎的破街车的名字,它上了那条窄窄的旧街又下另一条……”白兰琪一直劝妹妹离开斯坦利,却没发现下班后的斯坦利己来到了家门口。在有教养的白兰琪心目中,斯坦利是“彻头彻尾的——兽性”,有点猿人的东西。是“石器时代的幸存者”,“他在林莽中厮杀,夺了生肉搬回家来……他的扑克牌会,也就是猿人晚会!”而这一切都被斯坦利听到了,他没有声张,只是在妻子热情的拥抱中,透过帘子对白兰琪咧嘴笑着。“布鲁斯钢琴”、小号和鼓合奏的乐声响起。
第五场白兰琪在卧室中给她所说的百万富翁谢普写着言辞虚假的信。斯坦利回来了,白兰琪半开玩笑地说摩羯宫出生的斯坦利是好色之徒,而自己是室女宫,并解释说“室女就是贞女”。听到这儿,斯坦利藐视地“嘿”了一声,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她是否认识一个姓肖的人,并说此人好像记得曾在一家叫弗莱明哥的旅馆里见过她。斯坦利这番看似无意实则暗藏杀机的问话使敏感的白兰琪惊恐万分,她明白,斯坦利己开始调查自己,自己在妹妹家呆不长了,不禁向妹妹表达了自己需要米奇、不想再成为别人负担的愿望。
斯坦利把斯蒂拉叫去玩乐了,一个收报纸钱的青年来到斯坦利家,白兰琪小小地勾引了他,并对前来的米奇忸怩作态地卖弄风情。
第六场同一天晚上两点钟。白兰琪和米奇从湖畔游乐场回来,见斯坦利夫妇未归,白兰琪便邀米奇进屋喝酒。白兰琪向米奇打听斯坦利是否说过自己的坏话,并抱怨了斯坦利的粗鲁,以及对自己的冒犯。在与米奇的交往中,白兰琪一直刻意保持距离,显得洁身自好,令米奇产生了娶她的想法。白兰琪满怀情意地对米奇谈起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艾伦,一个唤醒了她的爱情、神经质、软弱、温顺的小伙子。白兰琪很爱他,在发现他的同性恋倾向后忍不住指责了他,令艾伦羞愧万分,开枪自杀了。米奇听后,将伤心的白兰琪拥入怀中,表示愿意和她在一起。白兰琪哭了,认为以往的苦难终于可以结束了。
第七场时间转眼到了9月中旬白兰琪的生日。已摸清了白兰琪到来之前的情况的斯坦利告诉妻子说,白兰琪对他们撒了许多谎。据他们厂年年到劳雷尔出差的供销员说,白兰琪在劳雷尔由于生活不检点,出名得就像美国总统,放荡的她被人们当成神经病——大疯子,人人都把她当作毒品一样严禁接触。她住的弗莱明哥是一家不干涉个人私生活的二等旅馆,就连这样的旅馆也不让她住了。她来妹妹家是因为劳雷尔的镇长叫她滚蛋!而她不教书,也并不是什么辞职,是因为她与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鬼混,被家长告到学校后开除的。听了丈夫所探听到的有关姐姐的丑闻,斯蒂拉还是同情姐姐,因为她知道,白兰琪是由于第一次婚姻的不幸才这么“轻浮”的。斯坦利不自在地告诉她,自己已将白兰琪的丑事统统告诉米奇了,因为他不能让最好的朋友上当受骗。而且他还为白兰琪安排好了“出路”,给她买了一张星期二去劳雷尔的公共汽车票。从斯坦利和妹妹异样的神情中,白兰琪本能地感到恐惧不安。
第八场斯坦利、斯蒂拉和白兰琪吃完了一顿没趣的生日晚餐。电话来了,但不是米奇的。白兰琪支持不住了,接二连三地喝着杯子里的开水。挂上电话的斯坦利装出一副和气的样子,说要送给白兰琪一件小小的礼物。白兰琪打开信封才知道,“礼物”是一张回劳雷尔的票。她深受打击,再也装不出笑脸,跑进了洗澡间。斯蒂拉说斯坦利残忍。她很了解姐姐:“她现在、过去都娇气。你不知道白兰琪做小姑娘的时候,谁也没有她那样温柔,那样轻信别人的了。可是,你这样的人凌辱了她,逼得她变了。”并问斯坦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白兰琪,斯坦利说了真话:“咱俩在一起不是很愉快吗……她却傲慢无礼,把我说成猿人。”
第九场当天晚上斯蒂拉因临产被送入医院后不久,白兰琪在卧室的椅子里紧张地缩作一团,借酒消愁。米奇来了,但对白兰琪态度冷淡,也不再尊重她了。他告诉白兰琪,她的过去自己全核实过了。被剥去伪装的白兰琪,向米奇袒露自己的真心,希望能挽回他的爱:“对了,我和许多陌生人有亲密关系。艾伦死了之后,我好像只有和陌生人幽会才能弥补我内心的空虚……我想我是出于害怕;恐惧驱使我不断换人,挨个寻找保护……而我——遇见了你……为了你,我感谢上帝,因为你好像很文雅——好像是这个岩石般的世界的一道裂缝,我可以在此藏身!”可米奇不相信她,认为她还是在撒谎。不仅不愿意娶她,还残忍地说她“不够干净”。白兰琪被羞辱得歇斯底里起来,跑到窗前疯狂地大叫:“失火了!”吓得米奇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第十场米奇走后几小时,白兰琪一直不停地喝酒。她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像是面对一群爱慕者的鬼魂说话似的兴奋地自语着。
斯坦利从医院回来了,他喝了酒,兴高采烈。仿佛很有耐心地听着白兰琪真真假假、自欺欺人的说辞。然后又冷酷地将白兰琪为了安慰自己而编造的不堪一击的谎言一一揭穿:“事实上根本没有电报!”“也没有百万富翁!米奇更没有带玫瑰花回来……”“他妈的全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毫不留情地将白兰琪最后的自卫武器——幻想和谎话也摧毁了。并无耻地强暴了在一系列打击后已脆弱不堪的白兰琪。
第十一场几星期之后,白兰琪的精神已完全崩溃。生完孩子的斯蒂拉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姐姐说的斯坦利强奸她的事。白兰琪一直在洗澡间泡着澡。斯蒂拉在为她收拾东西,斯坦利、米奇等四人则边打扑克,边等待着精神病院的大夫来接走白兰琪。洗完澡的白兰琪仍沉浸在自造的世界里,认为谢普·汉特莱会来接自己去度假。最后,白兰琪被显得温情脉脉的大夫带走了,她紧紧抓住大夫的胳臂,说:“不管您是谁,我总是依赖陌生人的善心。”看着姐姐的远去,怀抱孩子的斯蒂拉不禁失声痛哭,斯坦利软语安慰。“布鲁斯钢琴曲”和低音小号声里,粗俗的牌局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