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阿瑟·密勒（1915——），美国戏剧家。他父亲是一个破产的服装商人，因此他中学毕业后便无力升学，在一家汽车公司打工。后来对文学发生兴趣，进密执安大学学习，并开始戏剧创作。他还做过卡车司机、侍者、制盒厂工人等工作。1947年，他的《全是我的儿子》在百老汇演出，初获成功。1949年，他的新作《推销员之死》上演，获得当年五项戏剧大奖。该剧的成功奠定了密勒在美国戏剧界的地位。此后，他还写过影射麦卡锡主义的《炼狱》（1953）、反映意大利籍工人在美国的不幸遭遇的《桥头眺望》（1957）以及《堕落之后》（1964）、《代价》（1968）、《美国时钟》（1980）等剧作。
《推销员之死》是阿瑟·密勒一部享有世界声誉的作品，而且被公认为现代悲剧的杰作。剧中主人公威利·洛曼一生都相信，靠自己的努力可以获得成功，但是到了晚年，一切都落空。他的精神垮了，最后决定以自杀换取一笔保险金，希望儿子成功。威利的悲剧反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梦”的破灭和许多普通美国人的精神历程；它所提出的问题和它所表现的思想，在广大群众的心中引起了普遍的共鸣，因此在纽约等地连演了742场。
故事梗概
第一幕威利的家。一阵悠扬动人的笛子声，使人想起这里原有的一片优美的自然景观。然而，如今这里四周都是密密层层的高楼大厦，中间有一块不见阳光的土地。在那些钢筋水泥建筑的包围中，一座简陋的小屋显得那么脆弱。昔日的绿地和树木只能在回忆中存在。尽管这样，这里还弥漫着一种梦幻的气氛。
威利·洛曼是华格纳公司的推销员，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他推销什么？不大清楚。他在这家公司已经辛辛苦苦地干了三十六年，曾经为公司的货物打开了销路，为公司闯出了牌子。但是，现在，许多老主顾死的死，歇的歇，新客户对他不感兴趣，生意不大好做。不久前，老板居然取消了他的固定工资，让他像初出茅庐的新手一样，只拿佣金。他每天还是开着车出去推销商品，然而已经许久没有做到生意。每月瞒着妻子林达，从邻居查利那里借五十块钱来维持生计。两个儿子也不争气。大儿子比夫没有好工作，只在牧场做工混日子，小儿子哈比说是在一家公司当经理助手，实际是助手的助手，他的本事就是玩弄女性。不过，威利还是相信，一个人只要肯干，就一定会成功，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有出息。
这一天，威利像往常一样，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没有做成什么生意。晚上，他提着两只大样品箱，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妻子林达迎上前来，看出他有什么心事，关切地问他。他只说自己累了，忽然间开不了车，汽车离开了车道，差点儿出事。林达告诉他，大儿子比夫从牧场回来了。说到比夫，威利对他有一肚子的不满。他们俩见面就争吵。威利一直相信比夫会出人头地，可是如今已经三十四岁，还没有找到好工作，每个星期只挣三十五块钱。
舞台灯光打到比夫和他的弟弟哈比的卧室里。哈比怀疑父亲开车出了车祸，因为他知道父亲开车时经常心不在焉，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吊销驾照。哈比说，他发现父亲老是自言自语，而且好像总是在对比夫说话，为比夫的前途担心。比夫自己也为此而烦恼。他从战前离开家，干过二三十种行当，都安不下心来。后来到牧场干活，自己都不满意。“我抱定宗旨决不虚度此生，可是每次回来我的所作所为只是虚度此生。”哈比也说了自己的不满，他想当部门经理，可是要等到现任的经理过世。他恨不得把部门经理揍扁，把店里所有的人都揍扁。后来，他们两人商量好，到朋友比尔·奥利弗那里借一笔钱，一起去西部经营一个大牧场。他们相信定能成功。可是，比夫又担心，十年前他曾经偷过奥利弗的一箱篮球，人家如果还记得那事，借钱就没指望了。
威利在厨房的冰箱里找牛奶喝，想起了比夫小时候的事。舞台上的布景变成早年的情景：高楼隐去，威利家的四周都掩映着绿叶。威利夸奖比夫擦车擦得好，要哈比向他学习。他对孩子们夸口说，有朝一日自己开个商号，不再离开家，他可以带他们到各处看看，在新英格兰谁都认识他，大家都会向他敞开大门。比夫说，他要在星期六的比赛中专门为爸爸来一个“突破防线、底线得分”。得意之际，说出自己手中的橄榄球是在球队偷来一事。威利不但没有批评，反而夸奖他有主动精神。比夫的数学不及格，同学约他去补习，威利毫不在意。林达提着洗净的衣服来晾，两口子说起生意，威利一星期挣了不少。
可是，一回到现实，威利就蔫了。他发现人们在疏远他，笑话他。林达不住地劝慰他，说他的成绩了不起，说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说孩子们对他都十分崇拜。威利听了非常感动。就在他和林达说话的时候，从暗处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始终不断。舞台的一处，灯光渐亮，那女人戴上帽子，照镜子，一味地笑。威利嘟囔着：因为我寂寞，尤其是买卖不顺的时候……。威利与那女人调情。那女人大笑，和林达的笑声混在一起，过后消失在暗处……威利从幻想中醒来，看到林达正坐在桌旁补袜子。威利感到内疚，对林达说：“我要弥补你的全部损失，我要……”激动地夺过林达手中的袜子就扔。
布景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树叶不见了。又是夜景，又是高楼耸立。哈比下楼，关切地问他爸爸，今天究竟出了什么事。威利告诉他，在扬克斯差点儿轧死一个小孩！现在开车这样危险，后悔当初没有跟哥哥去阿拉斯加。说起哥哥本，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是他“生平碰到过的惟一知道成功秘诀的人”。两个星期前刚刚接到本的妻子的来信，说本已经去世。威利的头脑中出现了本的形象，他拎着旅行袋和雨伞，威风凛凛地走来了。他说起自己十七岁那年单身一人出去，原想去阿拉斯加，不料走错了方向，到了非洲。闯进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在那里，他竟然找到了钻石矿，二十一岁就发了财。威利听了，对孩子们说：你们听见了吧，只要肯闯，什么人间奇迹都会有的。突然，邻居查利慌慌张张来报告，警察正在追捕比夫，因为他又偷了什么东西。本却夸奖比夫说：“小子有胆量，好样的！”他要回非洲了，临行时，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的成功，夸奖威利对孩子的教育方法。威利仿佛还在梦魇之中，嘟囔着“我做得对！我做得对！”走出了屋子。
比夫和哈比同妈妈谈到威利的种种反常举动。林达告诉他们，威利不是不正常，他已经心力交瘁！父亲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你们身上，可回头一看，两个比性命还宝贝的孩子，都一事无成。现在，他已经没有薪金，每天开车跑七百英里出去，两手空空，又开七百英里回来，挣不到钱，还要瞒着妻子借钱过日子。他落到这步田地，为什么还不能自言自语。他现在天天想的是自杀。他故意撞车。他在煤气管上装了小橡皮管。伤心的林达责备比夫不该对父亲态度粗暴，见面就吵架。比夫听了，受到良心责备，表示要好好工作。他们说话之间，威利已经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的片段，进门又与比夫抢白起来。可是当兄弟俩告诉他一个新的行动计划，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威利马上兴奋起来，凭着他的老经验，给孩子们出了一个又一个主意。他想起了比夫在埃贝斯特球场上全市锦标赛时的杰出表现：夸奖比夫“像大力神赫尔克里士”。他相信，儿子早晚会成个大人物。
第二幕还是威利的家。第二天，比夫和哈比一大早就出去了。威利睡了一个好觉，十点钟才起床。他想起昨晚比夫提出的那么美妙的计划，觉得自己一家快要时来运转了。林达转告他孩子们外出时留下的话：晚上六点在弗兰克小饭馆请爸爸一起大吃一顿。他振作精神，准备去找公司谈谈，换个工作。
舞台的一角，灯光亮起来，现出霍华德·华格纳的办公室。霍华德，三十六岁，正在办公桌上摆弄他新买的一个玩意儿——录音机。威利进来，两人谈起录音机的妙用，十分融洽。可是，当威利一提出要求调换工作的时候，霍华德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威利耐心地对他讲起自己对公司的贡献，讲起自己对推销员工作的理想。霍华德始终咬定没有空位，而且明确地告诉威利，公司已经不再雇用他。威利揪住霍华德的胳臂求他。霍华德婉言辞绝。
筋疲力尽的威利两眼发直，绝望地望着空中。这时，本出现了，手里还是拎着旅行袋和雨伞。他对威利说，他在阿拉斯加买下一片森林，请威利到那里去替他照料。威利还是留恋推销员工作，投有接受本的约请。威利又从中学时代的比夫身上看到了希望。那时，比夫穿着球衫，去参加埃贝斯特球场上举行的纽约全市学校锦标赛，他将要成为雷德·格兰奇第二。可是，球场着火，比夫的梦想也成了泡影。
舞台的另一角，亮起灯光。那是邻居查利的办公室，威利来这里向查利借钱。在这里他见到查利的儿子哈纳德。他本来以为那孩子不会有什么出息，现在人家长大成人，当了律师，马上要去最高法院举行一场辩论，而且已经结婚，不久就是第二个儿子的爸爸。威利不知道他成功的秘诀何在，为什么比夫老不走运。哈纳德告诉他：“比夫一向很好，即使那次数学考试不及格时，他也没有泄气，可是，就在他到波士顿去找你之后，他回来烧掉了心爱的印着‘弗吉尼亚大学’字样的球鞋，和我打了一架，从此对生活不抱希望。”威利听到这里，知道了自己的责任。
威利很不好意思地向查利借钱，而且向他埋怨霍华德的无情。查利对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惟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卖得掉的东西，你作为一个推销员怎么连这点都不懂！说着，拿出一把钞票塞给威利，还诚恳地邀请威利来他的商号工作。不知威利是出于自尊，还是出于忌妒，拒绝了朋友的好意。他不肯服输，自以为即刻就可听到两个孩子的佳音。
灯光熄灭，舞台全暗，忽然响起音乐，亮起红光，舞台的一方是弗兰克小饭馆。比夫和哈比在等他们的爸爸。哈比忘不了和妓女调情。比夫向哈比说起今天到奥利弗那里借钱的事。他当年和奥利弗辞别时，奥利弗搂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就来找我好了。”可是，那家伙现在竟然摆起了臭架子，听了比夫的计划，说要和别人商量商量就走开了，半天不见人影。比夫在办公室等得不耐烦，顺手拿了桌上的一支钢笔。正好这时奥利弗进来，比夫无法为自己开脱，急忙逃出了办公室，再也无脸去提借钱的事。
威利如约来到饭馆，急着要听比夫的好消息。比夫支支吾吾，想说得尽量婉转，为自己辩解。威利火了，说：“我已经被开除，只等有好消息告诉老太婆。”比夫一听，更是急得语无伦次。两人又是一场争吵。威利终于明白比夫偷了奥利弗的笔，事情已经无望。比夫单膝跪在威利的面前，请求补过。威利痛心地骂他“不成材”。这时，两个妓女来了，哈比要走。比夫央求他救救父亲，自己愧疚难忍地冲了出去。
孤零零的威利，想起往事，明白了比夫不成材的原因。那年，威利在波士顿推销商品。比夫的数学考不及格，赶到波士顿来希望他找老师说说情。不料当比夫闯进威利的房间时，发现父亲瞒着母亲和别的女人鬼混，还把母亲的丝袜送给那女人。他心中的偶像破灭了，父亲原来是个骗子。他从此就自暴自弃，不求上进。现在，威利明白他已经无法挽救一家的残局，打算买点蔬菜种子回去。
舞台场景又回到威利的家。林达责备比夫、哈比不该扔下老头一个人在饭馆。比夫决定要同父亲开诚布公地谈谈。他走出屋门，看见威利在院子里种菜。手里拿着说明书，用脚丈量距离，嘴里喃喃地呼唤他的哥哥本的名字，还说：“老伴在受苦。你懂我的意思吗？男子汉不能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去呀！”他说有笔保证有两万块钱收入的计划，那是指他的人寿保险。他的头脑中出现了一个自杀的念头，以为只要他一死，保险公司就应该照付现款，家里就会有钱。本出现了。本告诉他，人家不一定付，人家管这叫做胆小鬼干的事。威利忽然害怕起来。他精神沮丧，万念俱灰。
比夫决定离开这个家，临别时，他对威利和林达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们这一家，人人都在吹牛当英雄，其实都是窝囊废。我不是当头头的料，爸爸也不过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推销员。威利听不下去，指责比夫羞辱他。比夫也发起火来，抓住威利说：我一点也没有存心羞辱你，我就是这个样子。说着说着，他的怒火消了，情不自禁地拉着威利痛哭起来。威利默默无言，伸手去摸比夫的脸：比夫拼命克制，筋疲力尽地走到自己的房里。威利忽然发现：比夫是爱他的！他心里七上八下，激动万分。林达看着他，又害怕又小心，劝他去休息。威利却想象比夫一旦口袋里装上两万块时的那份气派。各种嘈杂声向他扑来，他奔了出去。他走进汽车，发动引擎，汽车疾驰，冲进了夜幕。
挽歌威利的墓地上，比夫回忆他们一家有过好日子，可是父亲根本不认识自己，他的梦想也不对头。查利说，谁也休想怪他，因为一个推销员总得有个梦想，干这一行都有梦想。哈比还是不服输，打算留在这里闯出个天下。林达在最后告别威利时，还在哭着问威利：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