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皇上来了。似是刚刚批完奏折，一身的明黄朝服还未换下。
四十岁的年纪，英俊的面上有些岁月的痕迹，但写满威严与杀伐果断，如果细看，可能还有些粗犷。
将上位者的不怒自威显示得淋漓尽致。
我甚至闻到了淡淡血腥味。今日刚刚抄了太子府，虽然必定不会溅到他的身上，但上上下下几百上千人的血的气息，即使是这位身上也有染上一些。
象征着尊贵和权力的明黄色晃了我的眼。
请完安后，我面色苍白，不敢抬头，不敢将视线放在那抹明黄色上。
我未曾与他对视，但我能感觉到他正在盯着我。
“你怕朕？”对方的声音有些暗哑。
这也难怪，毕竟今天这个男人是把自己最得意却起兵造反的儿子处置。
说来也怪，明大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皇上百年以后，这大程朝的锦绣江山不出意外定会落到他的手里。为何要造反逼宫？！
看着眼前人明黄的衣角，有些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某一刻会不会想到，这样，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重权在握之人，从来都是孤家寡人。
只不过后来的我，一定会因这种想法嗤之以鼻。
不过此时的我倒也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能想这么多。
“我不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下意识的颤巍巍的回答道。
说完，反应过来的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我这样的回答，足以让我丢了命。但可能他今天也不在状态，并没有很在意我的回答。
“会吗？”他问。没有闻到如昔日般香料的味道，他似乎有些愉悦。
“会……”我答。虽然我也不知道会什么。
“嗯，”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笑了，“为朕宽衣吧。”
我攥着左手腕的另一只手紧了又紧，直到感受到痛，才慢慢地伸出手，为他宽衣解带。
衣袍上有淡淡龙延香的气味，令人心畅神怡，愉悦放松，却丝毫没有缓解我的紧张与害怕。
一夜旖旎。
……
到了时辰，快到了太监传我离开的时候，我早已没有睡意。望着床角精致的雕花，身上的不适远远没有心上的空洞来的厉害。
这时，我突然不经意间看到了他肩上的伤疤。
蜿蜒，可怖。
这大程朝的天下，从一开始的边陲小国，扩土开疆，都是眼前这个人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这是曾经单枪匹马，敢只身一人闯入敌军军营，带着满身的伤取回反叛将军项上人头的人啊！
他是金銮殿上批奏改章的帝王一位，也是马背上驰骋疆场的将军一个！
我从小就听着他流传在民间的故事长大。
程朝武帝，一点不假。
我不自觉地轻抚上那道长疤，喃喃道：“得多疼啊……”话语间的敬佩与心疼毫不掩饰，还夹杂着一丝哽咽。
年近四十却仍棱角分明、孤傲自显的帝王猛地睁开眼，“睡吧。”他说，接着他呵退了即将敲门的太监总管。
我像得到赦免一样，立刻阖上了眸。也因此，没有看到原本背对着我的男人侧过身来看着我时，眼神的锋利一点点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