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骄阳当空。
阳光被纤细的树枝剪碎,空气中弥漫的大麦香气令人陶醉。
我躺在一辆铺满稻草的马车上,看着刚刚夏洛克的信使送来的信件。
“尊敬的千厥
我谨代表夏洛克商会向您致敬。您所出售的货物我们已经确认收到并点检清楚,所有款项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捐献给了夏洛克风险商业基金。
再一次,我们向您的慷慨表示感谢,并且对您抛弃财产主动加入游骑兵的高尚行为表示赞叹,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位商人都能认可您的选择。
希望您在游骑兵团步步高升,希望我们未来还有合作的机会。”
我还是上路了,孑然一身,没有祝福。
我的父母最终还是没有理解我的决定。我的父亲当年不以为然是因为他知道我没有加入游骑兵的倾向,如今我想去了,他却说如果我敢踏出家门半步就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戏份同我母亲当年一样,如出一辙。
然而我的母亲却默许了我的行为。
她放任我离开了家。只是当我只带了些微的盘缠离开家时,他们都没有出现。我离开那高耸的城墙时,只有从小照看我到大的苏丹娜阿姨拿着手帕在我身边抹着眼泪。
“少爷,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要是觉得苦了累了,就回家吧,老爷和夫人也只是一时生气……”
于是我没能像任何一位游骑兵那样衣冠鲜亮的离开家,我没有背负任何人的期望或者祝福,一个人踏上了旅途。
我通过商会变卖了我名下所有的财产以及芬兰德商队的旗号,一部分钱财留给了我的父母,虽然这点钱对他们而言杯水车薪;另一部分钱我捐献给了夏洛克风险基金,希望对那些逝者的家庭能有所帮助。
到达了春晓之门附近,我告别了这位愿意捎我一程的善良农夫。晨风谷游骑兵办事处的人告诉我,游骑兵纳员的地方在离春晓之门不远处的巨墙边缘,那里是帝国边境卫戎部队的军营,戒备森严,每年有大量的年轻人到这里进行资质选拔测试。通过的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杳无音信,没有通过的人还可以选择加入到卫戎部队里。
为了防止混乱,军营划分出一块空地让体检结束的的人等待着,烈日炎炎下约有上百人在这里交头接耳。人数远比我当年来的时候要多得多。
一位年轻的军官走到空地前的讲武台上,喧闹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我点到名字的人跟我走,没有点到名字的原地等待。”年轻军官简言骇意,随后他翻开了手中的点名册,“阿森博,千厥,北勋,莱利安娜。”
人群随着军官的点名骚动起来,我和另外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这一波被点名的人是通过了游骑兵潜力测试的,接下来是一场面试,我当年已经否决过一次面试了。
在其他人羡煞的目光中,我们在这位军官面前排成一排。
军官带我们走出喧闹的等待空地,一名游骑兵在外围等候着,看到我们冲我们友善的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我们跟着这位游骑兵离开,一直走到一个帐篷门口,一路上许多巡逻的士兵都对他颔首致敬。
“一个一个进,千厥,第一个。”
这名游骑兵道,我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这个帐篷里坐着一位一头粉色卷发的漂亮姑娘。我进去时她正在抄写一份档案,一枚巨大的蝴蝶结在她的长辫子上被甩的一耸一耸的。
带我来的游骑兵吧一份档案递给了她:“夏妮小姐,应伍者的档案。”
“嗯,放这吧,麻烦你了古兰迪。”女孩道。她的声音十分的甜美,还有一种让人特别舒服的软糯感。
“请坐。”游骑兵走后,她请我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一直翻看着我的资料。半晌,夏妮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你叫千厥?”
“是的。”
“我记得你,你三年前来过这里,和伽皓一起。”
“是的,没想到您还记得我们一起来过,看来他在这里混的不错。”我说道,夏妮笑了笑:“伽皓在我们这个大团体中一向很活跃。”
夏妮拿起我的档案中的一页纸单,若有所思:“但我记得你不只是因为他,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父亲隆特和你的母亲忒兰茜对我们游骑兵常有资助。”
“帮助游骑兵是每个帝国人应尽的义务。”
“但我还是要感谢你们的慷慨,并不是每一位帝国商人都有这样的胸襟。”夏妮道,她放下资料,一本正经的打量我,“我叫夏妮,游骑兵总部的事务官,愿你猎运常在。”
“你好,夏妮事务官,愿你猎运常在。”谈话至此,我觉得这位事务官小姐可能要开始进入这场会面的正题了。
“据我所知,你在帝国拥有非常良好的事业基础和十分优越的生活条件,为什么要来加入游骑兵呢?要知道,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商人就不能想加入游骑兵吗?”我反问道。
“当然不是。”夏妮道,“但你要理解,大多数在帝国生活条件良好的人,即便是他们拥有这样的能力,也不愿意主动参与到抗击荒兽的事业中去。”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位商人都能认同你的选择。”
夏洛克商会来信中的那句话突然出现再我的脑海里。加入游骑兵不允许新兵带有任何私人物品——特殊饰品除外——那封信已经让我上交了,后勤组的那帮人说等我正式加入游骑兵的时候他们会把这都些东西返还给我。
我想了想,对夏妮说:“你就当我是为了复仇吧。”
“复仇?”
“你知道数日前春晓之门外被荒兽袭击的商队吗?”
“知道,那可真是一场悲剧——你有亲人在商队里面吗?”
“不,我没有——但那是我的商队。”
“对不起,请你节哀。”夏妮非常真诚的向我致歉,我没有多少说什么。
“但是这条理由不够充分。”她说。
我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说实话。”夏妮道,她的眼睛无比的清澈,里面好似蕴藏着一团能看透人心的光芒,“或者说你有所保留——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那么深切的对复仇的渴望,你想加入游骑兵,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好吧,她说对了,这个漂亮姑娘还真是厉害。
的确,我想为我死去的同伴报仇,但也正如她所说,我报仇的想法没有那么的强烈。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并不是一个品行高尚的骑士,同伴的死的确让我愧疚难过,但也没有让我失去我的理智。
我敷衍的回答只是因为我习惯对自己的想法有所保留,全盘托出让我有种很被动的感觉。
我在这个女孩面前仔细思考了一会,夏妮托着下巴等待我的答案。
“好吧。为同伴复仇的确不是我加入游骑兵的主要原因,但也的确是我加入游骑兵理由中的一部分。”
“坦白来说,他们的死令我很难过,我很懊悔,但我并不因此愤怒,我只是一直懊恼为什么我拥有对抗荒兽的力量,我却没能去掌握它,去用它来保护这些没有力量的人。我本来是有这种机会的,我在想如果我早一些加入游骑兵,他们或许就不会死在荒兽的蹄下。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不得不直面荒兽的威胁,我想我至少能有力量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
说完这段话,我观察了一下夏妮的神情,她较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还想到巨墙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想看一看墙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拥有这样的家庭和地位,只要动动嘴,我就能得到一张在巨墙间自由穿梭的许可证——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权利,他们之中只有少数的幸运儿能获得这张门票,然而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只能被动的等待死亡的降临。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以前的世界是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土地与土地之间是不是没有巨墙的隔阂,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那就是巨墙居民向往的天堂。”
“所以我想出去看一看,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尤其是当我差点被那头蛮角兽撞死的时候,我除了恐惧,更多的还是感到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一生都窝在这堵巨墙里面,犹如一生都圈在鸟笼里没有见过天空的小鸟。很幸运的,我没有死,所以我想飞出去看一看,看一看外面的天空,究竟有多么的浩瀚。”
“我觉得我应该不像其他游骑兵那么伟大,我只想掌控这股力量保护我在意的人,而且我还很自私,因为游骑兵的身份可以让我自由进出巨墙内外的世界——这就是我想加入游骑兵的理由。”
“你就那么渴望看到巨墙外面的世界吗?”夏妮问。
“我很渴望。”我回答。
“每一位游骑兵都有自己想去守护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是面对荒兽最坚实的盾牌;每一名游骑兵也都很渴望自由,因为我们从来不满足于在巨墙的庇护下苟延残喘,我们深知,巨墙之外才是人类的家园。”夏妮道,她拿起鹅毛笔在我的档案上飞快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她对我说:“千厥-阿努比尔阁下,游骑兵欢迎你的加入。”
“所以,我算是通过这场面试了吗?”我问道。
“当然。”夏妮笑眯眯的回答,她高喊门外的游骑兵,“康兰斯,麻烦把千厥带到新兵训练营。”
“这么快?这是新来的同伴吗。”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笑吟吟的瞅着我。我颔首致敬。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训练的地方。”康兰斯对我说,我起身跟他离开。
当我走到门口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令我感到十分好奇。
我回头问夏妮:“圈子当年说了什么?他为什么加入的游骑兵?”
“这是机密,或许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夏妮狡黠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