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最初看到的堂·吉诃德,是个疯癫可笑的骑士。对于他的“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海涅批评堂·吉诃德说:“这位好汉骑士想从早成陈迹的过去中死里回生,就和现在的事物冲撞,可怜他的手脚以至脊背都擦疼了,所以堂·吉诃德主义是个笑话。这是我那时候的意见。后来我才知道还有桩不讨好的傻事,那便是要教未来赶早在当今出现,而且只凭一匹驽马,一副破盔甲,一个瘦弱残躯,却去攻打现时的紧要利害关头。聪明人见了这一种堂·吉诃德主义,像见了那一种堂·吉诃德主义一样,直把他那乖觉的头来摇……”但是堂·吉诃德宁可舍掉性命,决不放弃理想。他使得海涅为他伤心流泪,对他震惊倾倒。俄罗斯小说家屠格涅夫也有同样的看法:“堂·吉诃德有不可动摇的信仰,他坚决相信,超越了他自身的存在,还有永恒的、普遍的、不变的东西,这些东西须一片志诚地努力争取,方才能够获得。”
桑乔:桑乔是堂·吉诃德的侍从,他的形象在作品中逐渐充实。我们最初只看到他傻,渐渐看出他痴中有黠。可是他受到主人的恩惠感激不忘,明知跟着个疯子不免要吃亏倒霉,还是一片衷心,不肯背离主人。我们通常把桑乔说成堂·吉诃德的陪衬。其实桑乔不仅陪,不仅衬,他是堂·吉诃德的对照,好比两镜相对,彼此交映出无限深度。堂·吉诃德有着伟大的理想,一心想济世救人,一眼只望着遥远的过去和未来,竟看不见现实世界,也忘掉了自己是血肉之躯。桑乔念念不忘的只不过一身一家的温饱,一切从经验出发,压根儿不懂什么理想。这样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只为贪图做官发财,却会给眼望云天的幻想者所煽动,跟着出去一同冒险。他们尽管日常相处而互相影响,性格还是迥不相同。堂·吉诃德从理想方面,桑乔从现实方面,两两相照,他们的言行,都增添了意义,平凡的事物就此变得新颖有趣。堂·吉诃德的所作所为固然滑稽,却不如他和桑乔主仆俩的对话奇妙逗趣而耐人寻味。
在西班牙的拉·曼却地方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穷乡绅,名叫吉哈诺。他闲来无事,整天沉浸在骑士小说里,读得满脑子尽是游侠冒险的荒唐念头,终于失去了理性,决定做个骑士,到各处去行侠仗义,救苦济贫,扬名天下。
他找出祖上留下的一套古老盔甲,穿戴起来,又牵出家里一匹瘦得皮包骨头的马,取名“驽辛难得”,表明它过去虽是驽马,现在当上骑士的坐骑,却是稀世难得;他又给自己取名堂·吉诃德·台·拉·曼却,意思说,自己是拉·曼却这个地方鼎鼎有名的堂·吉诃德骑士。他又想起,骑士都有意中人,她必定是个美貌无双的公主。堂·吉诃德便选定了自己偷偷地恋慕着的一个农村姑娘作为心上人,又给她起名为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一切齐备,这位骑士就骑上马,离开了家门。
堂·吉诃德游荡了一天,晚上来到一家客店。他把客店想像成一座城堡,店主人是城堡的主人。他想起自己没有得到封授,还不能算正式的骑士,就请店主人册封他,店主人看出他是个疯子,怕他胡闹,就随他的意思,封了他做骑士。堂·吉诃德离开客店后,在田野里经历了他的第一次冒险:有个地主正在痛打他雇的放羊孩子。怒气冲冲的堂·吉诃德命令地主住手,还叫他付清所欠的放羊孩子的工钱,地主吓得连连答应。等到堂·吉诃德转身走开,地主重新绑起放羊的孩子,打得他几个月起不了床。
堂·吉诃德还以为自己已经立下了第一件功劳,又骄傲地向一队过路的商人挑战。商人雇的骡夫一点不买账,抢过了他的长枪,把他打得浑身是伤,无法动弹。一个好心的邻人把他送回家里。
堂·吉诃德的外甥女和女管家只恨骑士小说不好,害得他成了这个模样,就找来本村神父和理发师,把堂·吉诃德书房里的骑士小说统统付之一炬。他们欺骗堂·吉诃德说魔法师摄走了他的骑士小说。
堂·吉诃德刚刚养好伤就又急着想要出门,他找到街坊一个贫苦农民桑乔·潘萨,许给他许多好处,让他做自己的侍从。难能可贵的是桑乔听堂·吉诃德说,骑士在游侠的时候常常能征服王国啦、海岛啦,还要赐给他个把海岛,让他去当岛上的总督,他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一个晚上,骑士和侍从偷偷地离开了家。他们走到蒙铁尔郊原,远远看见平原上耸立着几十架巨大的风车。堂·吉诃德一见便说,它们是凶恶的巨人,举起长枪便冲杀上前,桑乔明知它们是风车,也拦不住他。风车的翅膀不停地转动,把堂·吉诃德连人带马猛地摔倒在地。堂·吉诃德始终不信这是风车,还说是魔法师和他作对,要剥夺他的光荣,才把巨人变成了风车。
他们继续赶路,对面来了两个僧人,还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一位贵妇。堂·吉诃德认为马车里是一位被俘的公主,马上就向僧人杀去,命令他们释放公主,僧人们只恨少长两只脚,吓得不顾性命落荒而逃。堂·吉诃德打开车门,正要贵妇人下车,贵妇人的侍从上前阻拦,和堂·吉诃德交起手来。这侍从是个威武有力的强壮的比斯盖人,可惜他的坐骑是匹不听使唤的劣骡,刚一交手就被摔在地上,堂·吉诃德命令他前去听候美丽的杜尔西内娅发落,惊惶失措的贵妇人忙代侍从答应了下来,堂·吉诃德得意洋洋地离开了他们。
晚上,主仆二人来到一家客店。店主把他们安排在顶楼上,和一个骡夫同住。客店女仆玛丽托内斯和骡夫约好当晚幽会。女仆在黑暗中摸错地方,到了堂·吉诃德床边。堂·吉诃德以为她是一位垂爱于自己的公主,拉住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骡夫不禁醋意大发,大打出手,店主闻声赶来,几个人在暗中打成一团,堂·吉诃德吃的拳头最多。第二天主仆二人不付店钱就要上路,店里几个恶作剧的小伙子抓住了桑乔,用毯子把他扔上扔下,弄得他晕头转向,才放开了他。
他们正在大道上行进,前面忽然有股尘土,滚滚而来。堂·吉诃德立刻兴奋地告诉桑乔,这是两支大军正要交战,他准备协助其中正义的一方,去攻打邪恶的一方。桑乔仔细一看,这只不过是两队羊群扬起的尘土。可是堂·吉诃德不听他的阻拦,冲进羊群,举枪乱刺。牧羊人拿起石块,雨点似的向他掷来,打破了他的头,打掉了他的牙齿。牧羊人见闯下祸来,忙赶着羊群跑开了。
堂·吉诃德吃了亏,还不悔悟,总说是魔法师和他作对。接着,主仆二人遇见了一队被押到海船上做苦工的犯人。堂·吉诃德认为人是生来自由的,不应该强迫他们去做苦工。他打倒了押送的兵士,解放了犯人,命令他们去拜见杜尔西内娅,报告堂·吉诃德立下的功绩。犯人们不但不听从,反而恩将仇报,夺走了主仆二人的衣物,把他们痛打一顿。
堂·吉诃德和桑乔放走了犯人,怕官兵追捕,只得逃进黑山。堂·吉诃德决定在山里修炼,让桑乔给杜尔西内娅送一封情书。桑乔走了几天,就又回来,编了一套谎话搪塞过去,其实他并未将信送到。他在途中遇见了来寻找堂·吉诃德回家的神父和理发师。他们设下一条计策,找来一位少女,装扮成落难的公主,请求堂·吉诃德帮她报仇,把他骗出了黑山。接着,理发师和神父又装扮成鬼怪,捉住堂·吉诃德,把他装进一个大笼子,放在牛车上押送回家。堂·吉诃德回家后,他的外甥女和管家婆看见他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出门了。
堂·吉诃德听说萨拉果萨城要举行比武,就不顾家人劝阻,和桑乔又一次出门。路上,堂·吉诃德首先派桑乔去求见杜尔西内娅,请求她的祝福。桑乔上次并未见到杜尔西内娅,他急中生智,指着三个过路的陌生农村姑娘说,那就是杜尔西内娅和她的两个女伴。堂·吉诃德看见粗蠢的村姑,以为又是魔法师从中作梗,使美丽高贵的杜尔西内娅变成了这副模样,于是感慨不已。
大学生加尔拉斯果答应堂·吉诃德的家人把堂·吉诃德骗回家来。他化装成“镜子”骑士,赶上主仆二人,向堂·吉诃德挑战,却被堂·吉诃德一枪扎下了马,只得认输而去。堂·吉诃德打了胜仗,喜气洋洋,把过去吃过的苦头统统忘记了。接着,堂·吉诃德和桑乔又遇见一辆大车,运送献给国王的狮子。堂·吉诃德命令赶车人打开狮笼,要和狮子决一雌雄。笼门打开后,凶猛的狮子只打了一个呵欠,就转身卧倒,不肯出笼应战。
堂·吉诃德和桑乔来到一座张灯结彩、大摆宴席的村庄,这里的财主卡麻丘夺走了贫苦青年巴西琉的情人季德丽亚,正要和她举行婚礼。巴西琉为了夺回心上人,假装因失恋而自尽,他浑身是血,气息奄奄,请求神父在他死前把他和季德丽亚结合在一起。堂·吉诃德对这对不幸的情人非常同情,也在一旁为他说话,卡麻丘拗不过众人,又以为巴西琉反正不久于人世,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但神父刚把巴西琉和季德丽亚结为夫妇,巴西琉立即活了过来,原来他自刎是假,鲜血其实是羊血,是从身上安的一条管子里流出的。卡麻丘正要指挥众人夺回季德丽亚,堂·吉诃德举起长枪出来保护巴西琉,又劝说卡麻丘不要夺人所爱,卡麻丘只好放弃了季德丽亚。一对情人对堂·吉诃德深表感激,请他回家做了几天客。
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堂·吉诃德和桑乔在树林边遇见一位外出打猎的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听说过堂·吉诃德的事迹,他们正想找点新奇玩意来解解闷,就把堂·吉诃德主仆迎到自己府邸,奉为上宾,想出种种花样,拿他们寻开心。公爵派桑乔到自己的属下一个小镇当“海岛”总督,他布置了几件疑案来捉弄桑乔,不料都被桑乔一一解决。桑乔在“海岛”上政绩卓著,又制定了许多对百姓有益的法律。一晚,公爵派手下人装作敌人进攻“海岛”,把桑乔打得遍体疼痛。桑乔觉得当总督的日子并不好过,还不如回去当侍从自在,就辞去总督,回去寻找主人。堂·吉诃德在公爵府遭到戏弄,也不愿再住下去,主仆二人离开公爵府后,都觉得好似鱼儿入了大海,不禁赞美自由之可贵。
堂·吉诃德主仆决定不去萨拉果萨,改向巴塞罗那前进。他们在巴塞罗那城遇见了一位“白月”骑士,“白月”骑士要求和堂·吉诃德决斗。堂·吉诃德被他打倒在地,只得服从他的命令,停止骑士游侠活动,回到家里。“白月”骑士原来是大学生加尔拉斯果。
堂·吉诃德回家后一病不起。临终时他的神智清醒过来,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游侠骑士堂·吉诃德,只不过是善人吉哈诺罢了。在骑士小说里,确实还没有哪个骑士像堂·吉诃德这样安卧在床上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