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是打赢了,可是损毁的街道跟门房,却是一个大问题。
没等二人离开,街道两侧受难的百姓纷纷站出来声讨两人,搞的东方逸一脸尴尬,但他身上的银钱早已付了刚才的茶资,如今除了腰间玉佩与那块象征着他身份的金牌,再无其它值钱的东西。
恰好此时东方逸见到了那个在茶楼当中的泉州茶客,于是东方逸掏出恒王金牌,扔到那人手中,嗤笑道“你拿着这块金牌去滁州知府,让他统计好损失,随后到庆丰客栈找我!”
泉州茶客接过金牌一看,大凉恒王四个耀眼的金字,差点吓得他把金牌扔掉,刚刚东方逸就坐在二楼,他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全落到对方的耳中了?于是这名泉州茶客,跪到地上,双手举着金牌,颤颤巍巍的哭到“小人不知殿下亲临,擅自拿殿下说笑,请求殿下,就当小人是个屁,放过小人吧!”
站在步善身边的东方逸,冷冷一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呢,在背后编排本王逼死杨文,你可知诽谤皇族之罪该当如何?”
“小人罪该万死,是小人德行不检点,求殿下放过小人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他们离不开我啊!”这人把头磕的震天响,吓得周遭百姓也纷纷下跪,匍匐在地。
环顾四周宝兴,东方逸猛翻了个白眼,随即气极反笑道“知道怕就赶紧去给我通知官府,晚了一刻钟,本王怕你老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完也没管这群人,径直向客栈走去。
当天下午,滁州知府刚统计完损失,三张凉风钱庄的万两银票,便出现在知府衙门的大门上,等衙役把这件事告诉给滁州知府,他紧忙带着金牌给东方逸送了回去,经他打听,早已知晓那名跟恒王交手之人的身份,这天底下姓夜,还能被恒王叫叔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大凉影密卫统领夜影。
对于夜影为何要与东方逸动手,滁州知府哪敢深究,把金牌还给东方逸后,他紧忙把自己的宅院空出来,安抚好这位霸道的恒王。
谁知东方逸根本没有下榻的意思,得知有人把赔偿金付了,东方逸微笑道“行了,既然有人愿意替本王掏这份钱,本王也就不耽误赵知府了,回去吧!”
听到东方逸的逐客令,滁州知府紧忙起身告辞,恭敬道“是,殿下!”
待滁州知府走后,东方逸把金牌揣入怀中,对着范青吩咐道“下去查一下东南近来除了赵老家主的死讯,还有什么事发生,能让夜影亲自赶来东南,事情绝非寻常。”
“喏!”
坐在一旁的步善,闻声冷笑道“你让范青他们去查,不怕夜影对他们下手?暗夜之王,你当他是泥捏的么?任由你来干涉影密卫办事!”
东方逸望着步善,好像在看傻子似的,反问道“他不是泥捏的,铁卫也不是水做的啊,否则你当我二伯为什么派铁卫来保护我?”
“灵虚阵?”步善挑眉狐疑道。
东方逸打了个响指,嘿嘿笑道“没错,就是灵虚阵,铁卫当年就是靠着这个阵法才跟铁浮屠纠缠了那么久,有灵虚阵在,范青他们根本不怕夜叔登门找茬。”
然而范青他们用了四五天的时间也没查到什么,反倒是泉州跟禹州那边同时来了消息,杨家覆灭,白文涛没有公布影密卫之事,而是把黑锅扣在了琉球的后吴叛逆身上,禹州那边则是简单的给东方逸澄清冤屈,并放出风来,言明谁要是在敢在背后非议东方逸,挑拨赵家与恒王之间的关系,他们赵家便与此人不死不休。
东南世家皆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家他们惹不起,尤其是在赵乾承的葬礼上,赵祯父亲赵博远亲率一万虎师替赵乾承送终,并且东南捏有兵马的实权将领全部到场给赵家助威,吓得那群本想借赵家虎威去对付东方逸的世家,全程闭口,一句废话不敢说。
得到这个消息,东方逸并不意外,遂让范青准备一下,他要在访楚家,然让东方逸没想到的是,范青刚出客栈,就碰到楚无忌跟一名老者站在门前,那老者笑吟吟的看着他,问道“请问恒王殿下可在房中?”
见楚无忌对这位老人一副谦卑老实的模样,不像前几日那种轻狂的性格,遂抱拳沉声道“回老家主的话,殿下正在房中休息,若您想见他,我这就去通传。”
老人微笑道“那就麻烦范校尉了!”
听到范校尉三个字,范青深深地看了一眼老人,随即转身走进客栈,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东方逸出现客栈门口,微笑作揖道“东方逸见过二外公。”
“哈哈哈哈,好好好!”抚着胡须,老人连道了三声好。
东方逸随后弯腰摸了摸楚无忌的小脑瓜,轻笑道“无忌表弟也好啊!”
侧头挥手打开了东方逸的手掌,楚无忌忿忿不平道“我娘告诉我,摸头会长不高的!”
“那你娘没告诉你,生气会让自己老的更快么?”东方逸玩笑道。
抬头瞥了一眼满头华发的楚文杰,楚无忌面无表情道“多谢表哥教诲,我明白了!”
看楚无忌这幅模样,东方逸与楚文杰相视一笑,随后楚文杰拍了拍孙子的脑袋,对着东方逸笑道“先前让这小家伙接待你,就是想稳住你,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出色,能压住心中疑惑忍了这么多天。”
东方逸面容苦涩,但语气颇为轻松道“没办法啊,我已经害了赵老家主,总不能在害了二外公吧?怎么说我身体里都流着楚家血脉。”
楚文杰拍了拍孙子的后背,示意他自己出去玩,随后对东方逸轻声道“殿下可否让老夫进屋一叙?”
“二外公请!”东方逸侧身杨手道。
进入东方逸的房中,老人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见其房中很是简单,遂抚须摇头嗤笑道“这些年不断有殿下的传闻从奉安传到东南,都说殿下行事孟浪,喜欢奢靡之举,从小到大每次出行必有美人相伴,便是无人陪同出游,也会命人从坊间寻得漂亮女子陪伴,今日一见房中陈设,方知这谣言害人不浅啊。”
东方逸想起那些年他出外游玩,确实每次都有美人相伴,因为不是上官秋燕拉他出去放风,就是他去找陆冰示爱,于是东方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轻笑着解释道“他们说的也差不多,我身边确实总有美女,上官秋燕跟陆冰,想必您老也知道的,至于奢靡么,我父皇把他原来的王府跟南王府打通一起送给我,我总不能把就那么荒废着吧!”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楚文杰恍然道。
关于那座恒王府,楚文杰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但却没有一个人去深究其中真相,怪不得人人都说恒王霸道呢,当今天下两个权势最重的男子皆宠爱一人,他有什么可惧怕的?
把老人请到桌边,替老人倒了一杯热茶,东方逸笑吟吟道“不遭人妒是庸才,这些年我都习惯了,反正我身上也不会掉块肉少点啥,他们编排我,我还能图个乐呵,何乐而不为?”
“几日前听闻殿下在滁兴茶楼前跟人发生冲突,不知是何人?老夫问了赵知府,他三缄其口,不敢多言,这让老夫很是好奇,究竟是谁还能在步前辈面前全身而退。”楚文杰端起茶杯,疑惑道。
东方逸头疼道“也不是什么歹人,是熟人,宫里的熟人,姓夜,二外公应该知道。”
“哦,怪不得呢!”老人点头唏嘘道。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除了饮茶倒水之声,两人再无其他言语。
直至饮尽最后一杯茶,楚文杰才苦笑道“殿下闭口不问,这是在将老夫的军啊!”
东方逸放下茶杯,无可奈何的自嘲道“二外公压兼顾楚家,我总不能逼着二外公说什么吧?再说那件事我暂时想搁置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在去查其中真相,如今门外虽有步老头帮忙照料,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步老头对付不了的人出现,朝圣境啊,想想都吓人。”
“老夫到了已知天命之年,很多事都可以放下,唯独两件事无法放下,一是楚家的未来,二是你外公的死因,不瞒你说,这些年我暗中派人查了数次,皆得不到任何线索,雪卿那丫头自打嫁给你父皇,也不来东南了,我有许多疑问想问她,都问不到,写了几次信,让她抽时间回滁州一趟,可都石入大海,渐渐我也就绝了询问你娘的心思,直到他死,你亲临东南,我心中那些疑惑又浮现出来。”
桌下,东方逸双拳紧握,青筋暴涨,他想知道楚文杰的疑惑,但是他不敢,他怕今日过后楚家在遭灭顶之灾。
几经舒展,东方逸深呼吸一口气,摇头道“二外公等我,等我有能力揭开真相的时候,你在把你所知之事告诉我可好?今日你来找我,暗中之人必然得到消息,我不想....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楚文杰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推到东方逸身前,洒然一笑道“殿下担心什么,老夫自是省的,不过过了今日老夫怕也是在无法得见殿下,有什么话提前告诉殿下,总比让殿下自己摸索才好。”
东方逸忽然起身,把椅子撞出老远,右手拍在信封上,沉声问道“二外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摇头微笑道“没什么意思,老夫只不过是到了该死的时候罢了,这些年我一直都用丹药吊着,就是想见一见大哥的后人,当年我没能促使父亲改变心意,迎回大哥,今日总不能在带着遗憾去见大哥吧?”
怪不得楚文杰刚才说自己心中有疑惑要问楚雪卿时,却不提上京;怪不得楚文杰会在谣言散尽之后立马出府求见东方逸,他是想把心中两个放不下之事,都交给东方逸。
老人很是洒脱的笑道“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夫虽做不到大哥那般地步,但也不想太过差劲,殿下,今日老夫便把楚家跟大哥一家的冤屈交托给你,希望殿下能替老夫完成老夫未完成的心愿。”
望着老人脸上的笑容,东方逸重重的点头道“二外公放心,我东方逸在世一日,无忌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就多谢殿下了!”老人微笑道。
当天晚上,滁州上空下起了一场雨,好似老天也在缅怀这位对楚家对大哥终其一生的老人,直到第二日清晨,楚家传出楚文杰死讯,天空才逐渐放晴。
雨后的晨阳,就想老人临死前的笑脸,让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