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月光里,环绕教堂的林木蓊蓊郁郁,略显阴森,蓦然飞出几只乌鸦扑棱翅膀,盘旋教堂上空目光猩红,不时侧歪脑袋窥觑花窗玻璃,眉眼间极具人性。
教堂内灯火熠熠,拾贰翼天使像前,萧隆与神父双眸闭合,不言不语,似与外界隔绝。
乌鸦们审视片刻,飞翔离去,沉默的神父终于放下双手,嗓音昏沉道:“你的生命即将终结。”
萧隆面露诧异,正襟危坐道:“神父何意?”
神父头也不回,始终凝视眼前雕像,似是自言自语道:“污染。”
萧隆疑惑片刻,瞳孔骤缩,下意识低首瞧向双手,蓦然发现满是褶皱的皮肤,竟然异常苍白,血管悉数暴起,黄旧的指甲里,密密麻麻蔓延黑线,无比瘆人。
萧隆身体颤抖,恍然惊醒,急忙摸向深褐的嘴唇,触感里居然冒出两根獠牙,幽幽散发寒光。
眸光涣散的萧隆不寒而栗,怔怔注视自己片刻,动作戛然而止,猛然盼向前方的老者,面色急促变化道:“我信奉伟大的光明神!”
神父默不作声,不再言语的萧隆紧张注视,背部冷汗直冒,良久壹阵凉风吹过,烛火明灭几许,淡然的神父才开口道:“月下井水,可解。”
萧隆眸光闪烁,立即鞠躬抚胸道:“光明永在!”
说完他的嘴角突然开裂,露出里侧蠕动的利齿,直至耳根鲜红欲滴。
身体的异变愈发剧烈,萧隆来不及思量,抄起拐杖转身离去,匆匆忙忙,脚步声打破寂静,回荡大厅里,神父的身影始终巍然不动。
迈出大门,萧隆蓦然回首望视教堂,可是转身间,后面的门扇砰然闭合,只能瞧见上面雕刻的飘零飞羽图案。
面色复杂的萧隆不敢停留,心里咀嚼神父的话语,猜测出水井的方向,径直前往。
镇里的水井有好几口,但是位于他回家路上的,只有此条街道中央的古井。
良久拾字路口浮现眼前,中间是壹方圆形空地,石砌路面,围拱壹口陈旧天井。
其时天边的明月刚好路过,幽幽的古井内,落满银辉,映出壹弯浅浅的月牙。
萧隆快步上前,拧起壹旁搁置的木桶,扑通扔进井内,苍老的双臂乍然肌肉膨胀,爆发出壹股洪荒巨力,直接拉住装满的水桶,拽上地面。
萧隆用手舀起壹口水喝下,片晌腹中传来清凉,席卷全身,指尖獠牙等处瘙痒无比,仿佛有万只蚂蚁在爬行肆虐。
异状很快退去,萧隆连忙打量几番全身,确定恢复原样,才瘫倒地面,靠住井口的边沿长长舒气。
老者仰望星空,又瞄向教堂方向,轻声低叹。刚才真的凶险,要不是神父的指引,恐怕今天就得栽在这里!
不过先前的神父相当怪异,根本不像以往和蔼的本人……
萧隆微微沉吟,想起昔日殿下偶然提过的神降,蓦然觉得神父的行为举止,与殿下描述的言语壹般无贰……
不可语,不可及!
就在这时,殿下以往的警告浮现脑海,萧隆瞬间收敛有关神明的心思,心惊胆跳不敢动弹。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卡特叩击儿子的房门道:“快些起来,跟我壹起去开会!”
房间里面,早有准备的伊格尔已然醒来,闻见父亲的话语,连忙起床洗漱壹番,匆忙出门。
穿过街道,壹座典雅的院落呈现眼前,其时些许镇民零散站立,时而交头接耳,想必是在猜测本次开会的内容。
卡特上前参与进去,留下身边的伊格尔静静伫立,不苟言语,侧耳倾听。
街道边上,剩下的镇民们正在赶来,良久壹缕晨曦冒出地平线,把两侧的花圃染成金色,玉立微风轻舒摇曳。
俄顷铁栏杆大门悠然敞开,等候的镇民们相拥而入,院落楼房前已是搭建壹座高台,两侧警员们整齐伫立,协助台上的老会计等人梳理秩序。
院内人头攒动,镇民们很快各自找到位置,驻足四处观望。队伍里伊格尔环视几圈,稍稍数数,约莫有两叁百人的样子。
由此可见,镇政府办事效率挺高,昨夜仓促通知,今早镇里的两叁百户人家能够悉数到齐,着实不易。
片晌秩序井然,台上的老会计望视众人,微微颔首,朝旁边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凝眉示意几下。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面向台下立即吼道:“安静!现在开始点名!!”
“点名,怎的要点名?”台下的镇民们有些懵逼。
中年男子睇眄众人,沉声道:“本次情况特殊,请大伙务必配合!”
噪杂的人群迅速安静,老会计掏出壹本《雷纳多户口总编》,慢悠念道:“杰米?伯内特。”
“我在!”
“尼克?韦伯。”
“这边!”
“…………”
“彼德?海尼。”
“彼德海尼?”
“彼德海尼在吗!”
老会计连问叁声,淡淡道:“谁知道彼德?海尼在哪!”
镇民们环顾周围,最终有熟识的人回应道:“彼德貌似没来!”
“没来……”老会计闻言撇嘴,扭头瞧向身边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轻轻颔首,嗓音低沉道:“雷多,到他家里瞧瞧怎么回事,若是偷懒不想来……”
“属下明白!”高台右侧,自得其意的年轻警员立即领命,匆匆忙忙离去。
中年男子望视他的背影,满意颔首又道:“本次会议非同小可,希望大伙能够理解。”
“戴维,倒底咋回事?”台下有认识的人提问。
中年男子回应道:“别着急,具体情况待会自有镇长说,现在继续点名!”
话音落下,老会计手捧书册又念诵,台下默默观察的伊格尔有些感慨:警署制度挺不错的,跟昔年叁不管的贵族卫队,简直不可同语。
时间悄然流逝,不觉间壹轮红日悬挂天边,点名结束不久,缺席的几人悉数到场。
拄拐杖的镇长走出屋内,两位年轻警员紧随其后,协同搬运壹个体积巨大、约莫两臂长的铁笼。
笼间的铁柱相当粗壮,在场的镇民们觉得,里面装进壹只猛兽绰绰有余,可奇怪的是,内里竟然仅关壹只黄毛小鸡,战战兢兢,蜷缩角落里张惶唧唧。
萧隆面色淡然,背负双手走上高台,俩人抬的铁笼砰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