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在安顿好士卒后,便准备开始部署练兵,这练兵之道他虽然不是太懂,不过像如兵法上讲的穷寇勿追,围师必阙这一类战术他还是懂的。不过这于当前的形势几乎是毫无裨益,自己又不能上前线去,王晙给他的准信是要多练兵,可能一年之内都不知道是否能亲身经历一次战场的险恶。
不过陆峥觉得王晙身为老将,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自己手下的士卒都是新募来的流民,与王晙手下的正规部队,二者相差甚远。即使自己训练有方,可能需要近一年的时日,而整个军队的凝聚力,战斗力便是训练的核心。
此时陆峥已下令,命手下的所有人都歇着,这塞上的气温午时骤热,夜时骤冷,反复无常。而练兵营帐都设于临近城外的空地上,与城内的街市仅有一墙相隔,却仿佛相隔很远。
这也是王晙不扰民分毫的策略,但凡将士在作战中秋毫无犯,就可以说是将领治军有方,而士卒也更容易被百姓收纳。
陆峥嘴里此时吹着口哨,看着那边王晙在训练骑兵,扬起的尘土将视线时而遮住。好几个骑兵策马相对着跑过来,并且用武器相互击打,看得陆峥心惊肉跳。这便是模仿实战而组织的演练,这练军以勤,要让士卒时时将刀光剑影记在心中,不然等到敌军侵袭时,难免慌乱。
其实这几日王晙要练兵的动向,便是王晙认为这久不练兵,军队斗志低下,等到吐蕃突厥寇边时就为时已晚,哪怕与敌军伤亡均等,也是损了唐军无敌于四方的声威。
从贞观年间以来,唐军对外屡屡得胜,虽然也有局部的败绩,不过总体来说是一片大好。即使败绩也是武将互相猜疑,不顾大局所致。如今安北都护府只在王晙一手执掌中,陆峥能看出来他是有安定北疆的大志。
陆峥看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朝着天空中望去,刚才还是一片惨淡的暗日,如今正是日光似火,外面的军卒都汗流浃背,有些还直叫苦。陆峥跑到水缸旁,用木桶打了满满的水后,又拖着桶摇摇晃晃地走到王晙的身边。
王晙此时已经将骑兵都练过去,看着陆峥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远处的新兵队伍,陆峥知道他的意思,不过还是将水倒在碗里,递了过去。
王晙刚喝了一口就放下来,说:“你的新兵管得怎么样?”
陆峥道:“都听了将军的指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此一来效果还不错,不过有些士卒还是叫苦,不过我觉得士卒叫苦也是常理,不能以此苛责。”
“士卒叫苦实属正常,如今塞上天气恶劣,这安抚为重,而操练为辅,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无法淡然处之,新兵就更不能适应。”
王晙说完,又将陆峥叫到帐里,两人端坐后,王晙又道:“再过几天我要回中受降城,这里久居不成,我要你替我监察将领的行径,如有犯事者,即刻写信告诉我。”
这下陆峥又想起前几日那些酗酒的士卒,如此不理军法的放浪行径,着实是影响军心,如今练军正苦,也说不准一些军卒又会犯事。而那些酗酒军卒的带头者如今还在牢狱中关押,本来是要被放逐回家的,而军中许多的士卒都为其求情,王晙才给了一个面子,将其打入囹圄。
陆峥此时回道:“这点请将军放心,其实首罪之人已被处理,我认为以后犯事者应该没有这么放肆。”
王晙道:“我带的军我知道,本来都令行禁止,可那些新进的兵卒就没有这么听话了。”
陆峥听出王晙话中有话,就连忙道:“我带的新兵保证不会出现此事,若是有问题我愿担责。”
“不只是那些新兵,还有些不是我的心腹,而长年跟在我的左右,这些人都对我的政令有些看法,不过碍于我身居高位,才没有异心。如果我走了,这些人难免不会偷闲。你要做的先是监察,而后也可以顺便扼制这些人,不过要记住扼制不是直接发生冲突,而是要智取。”
陆峥听后才豁然开朗,不过王晙所说的智取还要自己于事中摸索,此时他答应助王晙完成此事,不过陆峥俄而又道:“那将军何日再能回来,我城中守军尚需将军主事?”
王晙笑道:“何时归来也要看事情进度,这一次对鸡鹿州的巡查太久,而中受降城那里许久未返,许多政务都未落实,我不回去就无人替我处理。若问归期,说不定也可能就在不久之后。”
说完,王晙又笑了笑,陆峥懂得王晙最后一句话的深意,不久之后可以由天决定。
接着陆峥把王晙送出辕门,还有一些将领也对着王晙的离去十分不舍,可是中受降城的事宜毕竟更重要一些,权衡之下也需如此。
当王晙走到辕门外还未上马时,又对各位将领一一拱手后,并且把军中该注意的事,都交代了一番。王晙踏上马蹬那一刻,陆峥似乎还能浮现出刚才的句句言语,而王晙策马瞬间就奔出了很远。
陆峥回到营帐中,不觉夜色渐暗,整个大营中悄然无声,置身于千帐熹微的灯火中,时而又能听到窸窣的风声,不绝于耳。
王晙走了,并不代表着军中无人打理,相反这是陆峥的一次契机,他要在王晙再来时练好新兵。这军中的事也会有其他将领执舵,而自己此时俨然已经是王晙的心腹,就先不说自己被王晙擢拔而从军,来到军营后,王晙与自己相谈甚欢,还把朝廷公文拿给自己看。
自己无疑是翻身了,或者说是人生的逆转。
陆峥在营帐中久久未睡下,而是拿出一支短笛,静静地吹了起来,塞上怎能没有这样的乐音?即使哀怨也是难以拒绝的情思,只是需要人来感悟罢了。几曲吹完,陆峥已经双眼疲惫不堪,几乎不能睁开,就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