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雪客三人方欲探讨日后行程安排,忽闻有人敲门,且有叫喊之声,三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不再言语。厨房之中的老夫妻正在忙活,见有人叫门,便前去开门。谁知门刚打开却从外撞入四位江湖人士。个个凶神恶煞,身负长剑钢刀。为首的满脸横肉,须发丛生,那人一把推开老夫妻,便带领三人边往屋里走,边叫嚷道:“天色已完,我等在此借宿一宿!”老翁慌忙拦住,苦苦哀求:“屋内已无余地供几位大侠住宿,望大侠见谅。”那人并不买账,只是抽出钢刀,夹在老翁勃上,老翁已是两股战战,那人威胁道:“本大爷住在你家,是给你面子!安敢如此推脱?!”说罢一脚踹翻那老翁,老媪速来扶起老翁。四人不顾阻拦进入内屋坐下。
方进屋内,见到刀雪客三人。为首者道:“好你个老头,不接待我等,倒留人在此投宿?”老翁赔笑道:“他们三个是老汉的亲戚,路过我家,所以住下,也正因如此,屋内实在没有地方可以给四位大侠容身了啊!”
见到如此情景,洛白衣年少气盛,欲打抱不平,刚欲起身,却被刀雪客按住手腕,刀雪客以眼神示意洛白衣不可轻动。那为首者见众人默不作声,愈发猖狂。将钢刀拍在桌上,缓缓言道:“如此好办,你们几个滚到院中去,留大爷几个在屋内休息。”老翁又来劝阻道:“使不得啊,大侠,使不得啊!”慌忙之中,扯住那人衣袖。这便触怒了那江湖人,一脚踹开老翁,又提起老翁衣领,将整个人提了起来,拉到面前,切齿道:“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爷给了你面子,你就得接着。否则,那钢刀定教你见识爷爷的威风!”说罢,又一拳往那老汉心窝里打去。老汉年近七旬,受不得如此拳劲,随即倒地口吐鲜血,昏死过去。老媪只敢在一旁跪地哭泣,那人又转过身来对那老媪说道:“速去准备饭餐,若不和大爷口味,定教你好看!”
见老夫妻受此凌辱,刀雪客亦忍耐不住,身旁洛白衣已然动身,拍桌而起,在空中连踏数步,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这般年纪有如此轻功,真不愧为“云中豹”。洛白衣飞身来到那四人身边,一腿横扫而过,连出四脚,正中四人面门,四人毫无防备,作莲花绽开般翻腾倒地。洛白衣翻腾一周,悄然落地,略正衣衫,衣袍不染一尘。“量你等鼠辈,安敢在此造次。”洛白衣坐在一旁板凳上,对地上四人缓缓说道。刀雪客已然起身,不过并未出手。饶梦璃忙去与那老媪一起将老翁扶上床榻,并用随身携带的伤药加以救治。
四人当是毫无防备才中了招,对视一眼,拍地而起,各亮出兵器,摆开阵势,为首的喊道:“尔等何人,报上姓名!”洛白衣轻轻一笑:“凭你们,还不配知道爷爷姓名!”四人对视一眼,将手中兵器,一道砍来,洛白衣飞身而起,原先所坐的板凳,被四人砍成碎片。四人见状,回头欲夹击洛白衣。洛白衣见状亦不反击,屋内狭小难以施展,故而飞身从窗中飞出,来到院中。四人亦翻窗而出。刀雪客见状紧紧追上,只留饶梦璃与老媪照顾那老翁。
此时院中,洛白衣双手成爪状,已摆开招式,刀雪客横刀而立。对面四人,一刀一剑一斧一锤,各守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自象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等也报个姓名,本大爷不杀无名之辈。”洛白衣笑道。“我等乃名震九州乾坤派掌门座下四大护法是也!”
刀雪客二人闻言不禁发笑,刀雪客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乾坤派。说甚么名震九州。江湖上人尽皆知,乾坤派早已归顺朝廷,乃朝廷鹰犬尔。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常做些鱼肉百姓之事,今日所见,果不其然。”
四人闻言大怒,便动阵法,四人身位轮换,锤自南方来,斧在北地削,东边藏暗剑,自西出长刀,阵法转瞬即变,难以窥探,步步紧逼,却又固若金汤,名曰“四方乾坤轮转阵”。洛白衣哪管这许多,不待刀雪客阻拦便以飞身入阵中。四人见状大喜,遂收缩阵眼,困住洛白衣。洛白衣在外不觉,一入阵中便知厉害,暗叫不好。但已然入阵,便全力应付。内力遍走全身,灌注双手,手呈爪状,出招迅捷,毫不犹豫,一爪钳住刀刃,一爪扑那面门。爪爪带风,似要劈破长空,招招狠辣,似卷起漫天风云。持刀者竭力扯出刀刃,便转动刀柄,四人又同时一脚向内踢去,将洛白衣踢起。洛白衣翻身腾空,背朝大地,一脚抬起,贴着小腹便踢将过去,正中持斧者眉心,有转身一爪,爪伤拿锤者左臂。双方交战六十余合,难分胜负。洛白衣疲于应付此阵变换,已渐渐卸了气力。不觉之中小腹中了一锤,翻身出阵,连退数步,吐了一口血,幸有刀雪客从后接住。那四人虽也被洛白衣所伤,阵脚仍未紊乱。
洛白衣看了一眼紧缩双眉却不出手的刀雪客,笑骂道:“还不动手?”刀雪客虽谨记萧无痕教诲,但苦于形势逼迫,遂横刀迈步,步法渐快,飞身而来,拔出长刀——里面竟是一柄翠绿的竹刀!
竹刀出手!带出几分寒意,似飞雪而至。刀锋划破长空,其声刺耳。四人震惊,赶忙摆阵招架。刀雪客一入阵中,便将斗笠与刀鞘飞出,刀鞘飞向那持刀者小腹,斗笠正中那拿剑者面门。竹刀直走腰间,缴住四人兵器,四人难以撤出,正僵持之间,洛白衣飞身而起,一阵豹吟之声,一爪拍翻那手持巨斧之人。一人已倒,另外三人维持阵法愈发艰难,竹刀向那肩胛砍去,刀雪客周转一圈,又随即飞出一腿。持剑者当胸遭受一腿,连退数步,被洛白衣从后背提住,踢到半空,从下至上一爪正中背部大穴,只留下几个凹陷的指印,又被狠狠掼在地上,那人当即弃剑吐血昏死过去。
洛白衣与刀雪客并肩而立,拍了拍手,看着剩下的两人道:“现在是二对二,扯平了。”那手持刀锤的二人,四目相对,虽已负伤,但仍摆开架势。
戚戚寒夜,草木无风自动。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其声似若低声哭泣,又如慷慨悲歌,高下婉转,起承转和,似清泉一渠,又似滚滚江水而去。在这月色之下,惊起百鸟振翅。众人错愕之间,琴声骤停。一身着青衫,素纱蒙面女子怀抱古琴,走入院中。轻声问安之后,女子便开口道:“妾身失礼。还望四位兄台就此罢手,切莫争斗。”
同伴重伤,那持刀者虽已有怯意,却仍不肯退步,横刀问道:“你又是何人,安敢在此劝架?”那女子躬身道:“妾身不过路过此地,见有人争斗,故而前来劝阻。”持刀者见一小女子也敢插手,怒道:“既然如此,便怪不得我,今日谁都走不出去!”说罢,便扯开钢刀,欲杀那女子。刀雪客二人见状方欲阻拦,谁知那女子不紧不慢,周转一圈席地而坐,摆开古琴,缓缓弹奏起来。众人正不解之间,那钢刀亦近在咫尺。却听那女所弹曲子愈发急促凌厉,似水波散开。百鸟惊散,落叶丛飞,花草凋零。玉指飞舞,琴弦自动,如雨点极落,众人皆惊。那钢刀竟无法再前进一步,仿佛被一双手扯住,任那持刀者眼球瞪出,爆出青筋,嘴角已渗出鲜血,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僵持许久,女子手指夹住琴弦,只是一抹一拨,似有内劲暗扫,又如惊雷乍起,钢刀竟被震为碎片,四散开来,持刀者口吐鲜血,飞将出去,亦昏厥不醒。仅剩那手持铜锤者,慌忙丢弃武器,跌坐在地,以双手支撑,缓缓后退,口中断续喊道:“夜阑惊雷曲...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你是夜阑听雨祝清秋!”
那女子并未搭话,刀雪客二人眉头紧锁。原来此女子正是江湖上以音律武功闻名的“夜阑听雨”祝清秋,更有诗言道:“素手琴弦动,夜雨风云停”。洛白衣凑到刀雪客耳边,低声言道:“平日里听父亲说过,此人音律武功造诣不在他老人家之下。今日幸得一见,没想到如此年纪的女子内力恐怖如斯。”刀雪客心里明了,躬身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那女子闻言,嫣然一笑,微风乍起,吹起面纱,露出那绝世容颜:“我与你二人年纪相仿,何以前辈相称?今日确是路过此地,前来劝架。可这些人顽固不化,方才出手阻止。”祝清秋略整衣裙,怀抱古琴,缓缓起身,“方才见二位少侠身手不凡,这位白衣少侠爪法凌厉狠辣,轻功不凡,想必就是十鬼堂萧无痕前辈座下云中豹洛白衣么。”
洛白衣被人认出,自知已被识破,又想起萧无痕千叮万嘱不可暴露身份,羞中带愧,只是挠头,不作应答。“这位使刀的少侠,便是名震江湖的刀雪客罢。只是没想到,闻名江湖的刀客竟使得是一柄竹刀。”祝青衫眼神微动,轻起红唇。刀雪客答道:“既已被前辈识破,我等亦不隐瞒。”
“想必也是为那玉佛会而去?”刀雪客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正是如此。莫非前辈也是?”祝清秋笑道:“我辈女子,岂敢贪图人间至宝,安有妄图一统江湖之心。只不过想借此机会,寻一位故友罢。”刀雪客闻言,眉头略有舒展。祝青衫转身出门,飘然而去。临行前回首嫣然一笑,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我们定会在一叶剑门再会。那时,我可不希望你们还称我为前辈。”
往那祝青衫离行方向看去,洛白衣不禁感慨:“真奇女子也。”
且说那饶梦璃在内室与那老媪救治老翁,外敷伤药,内服灵丹。听的院内声响,心里甚为焦急,已然安排妥当,老翁并无大碍,遂跑出屋门,来到院内。忙来到刀雪客二人身边,见方才横行的四人,已倒其三,那精致的脸上写满焦虑担心,那目光亦不曾离开刀雪客:“雪哥哥受伤与否。”刀雪客摇了摇头,倒是洛白衣一脸苦笑道:“我说小璃,你眼中莫不是只有老刀。他倒是安好,我却身负重伤啊。”说罢,作痛苦状,手捂胸口,席地坐下。饶梦璃见状,心内只觉好笑,亦不戳穿他。只是将袖口挽起,露出一双纤纤玉手,去拧那洛白衣的耳朵:“既然如此,我便替你检查检查。”两人嬉笑打闹一阵,方才作罢。
转眼已是第二日,三人辞行老夫妇,欲留黄金一锭,老夫妇百般推辞不受,三人只得作罢,该留些许碎银,收拾停当便一同继续上路。
数日过去,行程已过大半。一日正午,烈日当空,燥热难惹。三人便到路边一茶摊稍作休息。饮茶交谈之间,一群道士打扮之人,坐在邻桌。为首者,头戴乌金冠,身着靛青宽袖道袍,身后负剑五把。须发黑白参半,行止大气,呼吸匀称,道骨仙风。其弟子皆穿黑色道袍,负剑三把。一行人休整片刻,付了茶钱,便继续往那遥叶府方向而去。
“想必也是冲着那玉佛会而去。”饶梦璃看了看那一行人,又回过头来对刀雪客言道。洛白衣接话道:“如果得到那玉佛之人当真能一统江湖,那必然首先要技压群雄。之前茶楼那几个人不是说一叶剑门广发英雄帖。定然有许多名门大派,甚至宵小之辈都会参加。看来此次一叶剑门之行,绝非易事啊。”刀雪客的手不觉紧握刀柄,每当他们靠近遥叶府一步,他的心情更加紧张一分。
十年之久没曾回到这里,难道当年客雪山庄灭门之谜,这能在此解开吗。
半月已过,刀雪客三人已行至遥叶府外。虽距离那玉佛会召开日期尚有半月,但一叶剑门门主楚云山,素来自诩义薄云天,豪气万丈。凡先到一叶剑门者,皆可就住于山上客房,奉为贵宾。
“叶落遥指老树下,城落重山隐风尘。”
遥叶府虽地处偏远西部,临近雪山,人口稀少。却也因此远离世事争斗,车马喧嚣。唯落叶白雪,相得益彰,悲切之人,来此自是满目萧然。乐观之人却只看到这清平盛世,好过朱门酒肉。饶梦璃望着那遥叶府城门,感叹道:“果然名不虚传。”洛白衣亦是饶有兴趣:“平生第一次来到这遥叶府,还在此站着何干,进城去喽!”
一脸凝重的刀雪客扯住洛白衣衣袖,洛白衣正疑惑之际,刀雪客言道:“不必进城。堂主有言,我等于丛剑山下回合。自是先去丛剑山。方才封展来信,他们走水路,已然早一日到达。我们便该速速回合。此时进城,耽误时日不说,万一横生枝节,又当如何?”“雪哥哥此言有理。”饶梦璃附和道。洛白衣虽知此话有理,但他素来喜好新鲜热闹,第一次来到遥叶府却不能参观游玩一番,内心已甚是惋惜遗憾。无奈之下,也只得如刀雪客所言,先往丛剑山而去。既已快到,众人为了加快步伐,不再隐藏武功。
遥叶府距丛剑山亦有数十里路,三人迈开步伐,略动身形,各自使出轻功而去。洛白衣自是以轻功闻名江湖,变换步伐,如乘云雾,带起寒风阵阵,如驾天马,卷起层层黄沙。步伐凌冽,千变万化。身形如豹突,正是那洛白衣引以为傲的绝世轻功——云豹长风步。
再看那刀雪客,头戴斗笠,遮住脸颊,周转几圈,飞身而去,以内力寒冰,将周身空气,凝结为水滴或雪片,脚踩那雪片而去。如同飞雪略过,阴冷异常。这便是那客雪山庄的轻功步,空山取梅。想来刀雪客这十年,必是在萧无痕督促之下勤学客雪山庄武学,未辜负他师姐所望。
至于那饶梦璃,既是九幽金雀,轻功亦不平凡。提住丹田之气,震起片片落叶,脚尖只在那落叶一点,便飞身而上。身姿优美,如同云雀翱翔。
三人片刻之间,便已到丛剑山下。山下有一茅屋,正是封展飞鸽传书刀雪客回合之地。四人走水路自然快些,早他们一日便到,刀雪客三人随后赶到,半晌之后,凌一阁三人也已到达。十鬼终在丛剑山下再聚。
众人既已回合,商议之后,决定为避免生乱,先不上山前往一叶剑门留宿。而是住这山下茅屋,待十五日过,玉佛大会正是开始之时方才上山赴会。商讨完毕,各自准备房间床铺,干粮伙食而去。
“笃笃笃”众人正忙,忽觉有人敲门。萧无痕便叫洛白衣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