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岛上大小山峰七十二座,虽不甚高,却有层层云雾缭绕,山林中斑竹修长直插入云层当中,古有诗云“烟波不动景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便是形容这君山的云雾美景。
可张璧现在哪有心思看这云海,抱着程紫衣在山林中蹿了一夜,天明时腹中饥饿,终于是走不动了,便在竹林中寻了一片平地把程紫衣放下歇息。
程紫衣却紧紧搂着张璧不肯放手,张璧甩不脱她,只能好言道:“你别闹了,我先去找些吃的,吃些东西再把你手臂接上才能想办法逃出这小岛。”
“这四下都是竹子,哪有东西可吃。”程紫衣嗔道,仍紧紧拉着张璧衣袖不放。
“总有些飞禽走兽,再不济找些竹笋也可充饥。”张璧说着便要把程紫衣的手掰开。
程紫衣只是不肯,说道:“你丢我一人在这,梅如松来了立马就能把我抓走。”
张璧心想也确是这个道理,可是饥渴难耐,手脚都要没了力气,梅如送赶来也是两两丢了性命,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张璧踌躇之间,忽然听的山顶山一阵声音传来,声音细微却贯穿竹林,直在耳边环绕不去。
细细听来正是有人在念佛经,张璧心下大奇,原来松鹤所说仙女诵经真有其事。但听这声音想必不是什么仙女,定是有高人在此,既然有人居住,也可前去讨口吃的。
想到此处,张璧心中担忧顿时云开雾散,转头对程紫衣说道:“听这声音前方肯定有人,我们先去讨口吃的,能求个庇护更好,我现在已没力气,不能再抱你,你脚上无伤,自己行走要快一些。”
程紫衣点点头,这才松开了张璧,说道:“你别跑太快,我更不上你。”
张璧“嗯”了一声,牵过程紫衣那只好手,便提气向前。张璧只是怕程紫衣再跟丢,或落在后面有个什么差池,才牵着程紫衣的手,可程紫衣只觉得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孔武有力,把自己的小手箍得铁紧,顿时脸颊红到了耳根,心中喜道这呆子总算开窍了。而张璧心不知这无心之举将要害苦这位姑娘。
往前行了不久,虽听得诵经声越来越近,可始终不见房屋住所,只是那声音里开始掺杂了木鱼敲击的声音,那木鱼每敲一下,张璧心里就颤抖一下,张璧更是惊奇,这念经之人内功着实高明,诵经之声贯穿山林不说,竟能已木鱼之声扰人心弦,不明便她修为如此之高,为何还要躲在山上呢。
张璧拉着程紫衣在林间穿梭,循声而去,不知奔行了多久,始见一座草庙,张璧越靠近那草庙,越是觉得心里发慌,或是因那木鱼而起,又或是觉得此处是他二人唯一希望,若庙中主人不肯予以帮助,凭他们两人要斗梅如松还有些困难,这缘由实在难说。
二人来到庙门前,见这山庙门上既无牌匾,面前也无碑石,不知这庙供的是什么。近前一看,殿上未供佛像,只有一个尼姑在此,那尼姑背对着山门,敲木鱼诵经书者便是她了。
张璧在庙门前朗声说道:“晚辈无意扰前辈清修,我这女伴受了些伤,又跑了一夜,走投无路,能否请前辈借些剩饭剩菜给我二人解解饥?”
等待许久,庙里那尼姑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念经,张璧不愿这希望就此破灭,大声叫道:“前辈?”
张璧心下奇怪,好与不好也不给个答复,这尼姑莫不是个聋子?
若依程紫衣的脾气,此时那尼姑不答,她不动手砸庙也要开口骂起来,可毕竟有求于人,何况她仍陶醉在被张璧牵手的喜悦之中,完全忘记腹中饥饿与手上疼痛,哪去管他那么多。
又喊了几声,张璧见那尼姑仍是不答,只当她是不允,叹了口气,对程紫衣说:“走吧,看来是没戏了。”
程紫衣目光流转,对张璧痴痴地一笑,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张璧觉得程紫衣也甚是奇怪,这小妖女怎的现在如此温柔,难道是饿傻了?
张璧正自担心前路难行,既然这尼姑不帮忙,只能另寻他路了,转身要走之际,忽然那庙中的尼姑开口说道:“厨房还有些素粥,自己去盛吧。”
张璧大喜,既然主人已答应,便带程紫衣在庙里坐下,他口中谢过,急忙跑进殿后的厨房盛了一碗粥出来让程紫衣先吃,程紫衣只吃了两口,便摇摇头不在吃了,张璧问道:“你不饿么?”
“不饿,你吃。”程紫衣笑嘻嘻道,一双大眼紧盯着张璧。
张璧喃喃道:“倒也是,你还是扮马夫,只累死了我这可怜的瘦马。”说着便“吨吨吨”地喝了起来,只一口便将碗中剩下的粥给喝完了。
这一碗粥下去虽没饱肚,但也觉得满足了,张璧瘫坐在地上,将碗放下,看了看那尼姑,那尼姑自始至终仿佛这庙里就只她一人,自顾自念经,张璧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得想和她说话,可这尼姑一直不作声,张璧也不想自讨没趣,便不再说话。
忽然想起程紫衣手臂仍处于脱臼状态,张璧幼时在东海砍柴曾有过不少脱臼经历,均是他父亲帮他接上, 所以依稀记得父亲的正骨手法,虽然自己从没使过,眼下也只好勉强试试看了。
张璧在程紫衣手臂上摸了一摸,发现她肩、肘、腕三处关节全部脱出,暗暗赞叹那梅如松手法当真了得,只在那一瞬间便将程紫衣三处关节卸去,现在要接上必然有疼痛是少不了的,只盼别伤了她的手筋。
“会有些疼,稍微忍忍。”话未说完,张璧已经动起手来,他手上这一掰扯,疼得程紫衣叫出了声,张璧害怕扰了那尼姑念经,回头看时那尼姑仍当没事发生,张璧便不再顾忌。
张璧在程紫衣肩上摸了片刻,刚才那一下手法不对,这关节仍未合上,程紫衣已疼得满头是汗,张璧也顾不得那么多,又试了几次仍是不得窍门,心下大急。
他待要再试,见程紫衣已经疼得要把嘴唇咬破,犹豫着不敢动手。忽然那尼姑起身走到程紫衣身旁,用衣袖将张璧一掸,张璧只觉那尼姑并未用力,他身子却莫名其妙得往后移开了三尺,他再回头看那尼姑时,那尼姑已坐回了原位,空中念经声似乎从未断过。
再看程紫衣,此时她的手臂已可以动弹,显是刚才尼姑移身那一下已给她接上了关节,张璧急忙问道:“怎么样?”
程紫衣动了动手臂,说道:“还有些疼,不过已经没有大碍。”
张璧大喜,这样一来,多个帮手也不那么畏惧梅如松了,当下对那尼姑脸上称谢,一面又惊奇这尼姑手法比梅如松还要快上几分,当真是世外高人。
程紫衣现已无恙,张璧便将心思放在如何对付梅如松上,想起昨晚输的这么快,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将他打败,若是让程紫衣招来毒虫,又怕毒虫攻击之际误伤自己,这样一来两人便不能同时出手,那暗器“神君愁”已当梅如松的面用过了一次,恐怕梅如松已有了防备,再想命中他以梅如松的身手只怕不可能。
想到此处,张璧频频叹气,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还未想出对策,庙门外已有人一个声音说道:“朋友,你庙中两个小孩昨夜伤我兄弟,我兄弟此时一双脚已成残疾,我今日要抓着二人回去,还望你行个方便。”
说话那人正是梅如松,他只在庙外说话,若此时进庙,程张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两个都跑了,可偏偏梅如松似乎对这尼姑颇为忌惮,甚至不敢上庙前一步。
梅如松再庙外站了片刻,口中好话说尽,那尼姑才终于开口说道:“我庙中是清净之地,你不可在我庙中动手。”
此言一出,梅如松和张璧都是一乐,梅如松听那尼姑这样说看来是不会插手这件事,那自然少了个强敌,只需等他二人出庙便可动手,而张璧知道现在只要不出这个大门便无性命之忧,尚可从长计议。
梅如松索性在庙外坐下,便要守着这两人,他二人总不能在庙中待一辈子,过得几日庙里粮食便会耗尽,那尼姑非赶他们出来不可。
张璧见梅如松这样动作,看来是绝不会罢休了,悄声问程紫衣道:“你可引毒虫将他赶走吗?”
程紫衣摇摇头说道:“现在虽没了玉箫,我只要一片树叶也能招来毒虫,可这庙里干干净净,哪有东西给我吹响,况且梅如松不是梁秋雁风人玉那种庸才,以他的身手区区毒虫恐怕伤不了他。”
刚听梁秋雁这个名字张璧还想不起是谁,想到姓梁那应该就是那日在土庙中要杀自己的梁丰的姑姑,那女子便是杀害母亲的凶手,张璧当下在心里念了三遍这个名字,这一生也不可能会忘记。
张璧脑中急转,又想到一计,小声说道:“我待会出去与他交战,你在我身后凑准机会拿‘神君愁’射他。”
程紫衣大惊,说道:“胡说八道,暗器不长眼,我要是上了你怎么办,更别说以你这点微末道行,我还没找着机会你变给他杀了。”
张璧此时心如乱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怎生是好,正在犯愁之际,忽然耳边一个声音响起:“你出去与他对阵便是,我自会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