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月明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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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火烧葫芦谷

许是受到先前的教训,刺客们变得更加小心。有人爬柱,有人攀壁,却仍被白起指挥的弓弩手远远的射杀。那名首领大骂一声:“狗N养的,有种下来明刀明枪的干,莫躲在暗处做缩头乌龟。”

“明明能够阴你,干嘛要跟你硬碰硬?”躲在阁楼暗处的易恺不禁一笑,又听到一阵猛烈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显然,刺客还是不肯放弃。

听得脚步将近时,易恺大喝了声“放!”几名士卒砍断几处绳索,只见悬吊着的几根比碗口还粗的圆木飞一般的撞了出去,迎面而上的刺客们顿时被砸得晕头转向,从狭窄的楼道一路滚下,犹如叠罗汉般堆起了一座小山。无不挣扎着,呻吟着。

数次进攻,连人影都没看见,还损了接近数十人。屋外那个粗犷的声音几近咆哮般的吼道:“全都给我进去,将客栈夷为平地!”

话音刚落,将近上百名黑衣人齐齐刷刷的挤了进来,将陷阱以外的地方站得毫无立锥之地。

又一名黑衣大汉拔开人群,大步迈了进来。“都愣着干什么,快动手拆了它!”

躲在暗处的白起伸头出去看了看,顿时脸色一变,道:“原来是他!”

“谁?”易恺忙问。

“公子壮的亲随,惠文太后的义子,赢剑!”白起郑重答道。

易恺一听,险些笑出声来:“淫贱?怎有如此奇怪的名字?惠文王什么嗜好,儿子叫赢荡,义子叫赢剑,还有没有叫赢贼的?”

“易兄莫笑!”白起一脸严肃,自是不允许任何人拿王族的姓氏开玩笑。

易恺强忍住笑,问道:“公子壮是什么人?”

白起道:“公子壮是惠文王的次子,大王的弟弟。当日我王率兵亲征洛阳之时,封之为季君,与右丞相樗里疾共同执掌朝政。”

易恺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听着刺客们七手八脚的砍着柱子,拆着木板,不由得轻轻一笑道:“白起,他们拆楼拆得那么辛苦,送点酒水给他们犒劳一下可好?”

白起不知他言下之意,一脸茫然道:“他们可是敌人呢,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易恺见他一脸认真,不禁笑出声来。“听我的吧,命军士把所有酒都搬出来,送给他们解解乏,好好睡上一觉。”

白起依旧不懂易恺的意思,却还是照着做了。命人搬出十数只大缸,点起火把,将整个客栈照得透亮。

易恺探出头去,朝着楼下那名大汉一声吆喝。“嘿,你是不是叫嬴剑?”

黑衣大汉显得有些震惊,不知那人为何认得自己。但当他想到芈氏、嬴稷都认得自己,便也不足为奇了。反正,今夜要让他们全都死在这里,认不认得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双目一抬,盛气凌人的答道:“本大爷正是嬴剑,你想怎的?”

易恺拼命压住自己的笑意,镇定自如的说道:“我们没打算逃走,你们也别太着急拆,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下,正好我这里有几坛好酒,给兄弟们解解渴。”

嬴剑一听,顿时一笑,骂道:“奶奶的,定是在酒里下了毒,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易恺跟着一笑,道:“你是淫贱,还怕下毒?不过,小爷我历来好客,既然都给你备下了,还是签收了吧。”

嬴剑听得一阵糊涂,想他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趁着自己犹疑之际,猛的挥了挥手,大喝一声:“兄弟们,上酒!”接着便见十数口大缸从回廊上扔了下来,伴着噼噼啪啪一阵碎裂声,缸中的酒水四散溅开,就连自己的衣服也被溅湿了很大一片。正要动怒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楼上数十人尽皆掷出手中的火把,向着人群中砸来。

“不好,快跑!”赢剑似乎意识到什么,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然而,白酒遇火,犹如石油遇火,只需一个火苗便已足够。然而护军投下数十个火把,遍及客栈每一个角落。只在瞬间,随着一声暴裂,整个客栈便熊熊大火所吞噬。然后,又再听到那些凄惨而绝望的嚎叫……

“易兄用兵如神,天纵奇才也……”白起望着火海里挣扎的刺客,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望着眼前的惨象,易恺低下头来,长叹一声:“都是父母所生的血肉之躯,受此涂碳之刑,实是有违人道。事出无奈,哪里还敢居功?”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道理易兄不懂?”白起一语道罢,易恺不由得望了望他,想象着后世所谓的“杀神白起”,原来真还是个冷血之人。难怪,战国两百多年的阵亡数目,他能独占一半。当下挥了挥手道:“我们走吧,晚了就出不去了。”

说罢,领着人马,护着芈氏母子,走下楼道转角处,一脚猛踹,数片木板顿时断开,露出一个足以通过的洞口。牵出马匹,冲破后门的守卫,扬长而去。

寂静的安邑城,顿时变得大乱。附近的居民开始救火,巡城的魏兵也加入其中。而在大火之中的嬴剑,凭着高超的武艺左冲右突,终于得以幸免。领着残余的数十人马,紧追而去。

易恺一行奔至安邑的南城门,魏国的城防守军已经列阵等候,刀枪剑戟在火把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这是一支百人队的执戟卫士,把守着安邑的南城门。见到一队人马风驰电掣的奔来,无不警备。

不及思忖,易恺果断下令放箭!在隔着六七十步的距离,护军骑士纷纷开弓搭箭,冲着城门就是一通射杀。紧接着,纷纷亮出长剑,借着战马的冲劲向着城门猛冲而去。

万没料到来人这么大胆的魏军,稀里糊涂的折损了数十人。眼见敌人凶猛,纷纷躲到城门两边的掩体,不敢探头。

冲至城门,七八名护军匆匆下马,打开那扇厚重的城门。易恺等人护着马车疾驰冲过,向着苍茫的夜色奔去。然而,那些开门的兵士再也来不及翻身上马,便被城魏军团团围困,突不出来。

勇士们倒下了,临死之前还拼命的将城门合上,至死也没有放开双手……

易恺回过头来,不禁泪上心头,冲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暗自发誓,他日必定告知赵锦,为他们请功!

破晓的光明正在驱赶夜色,一片灿烂的血红渐渐扩散,易恺一行早已是人困马乏,眼见追兵未到,纷纷下马休息,坐地不起。

“白起,还有多远到达秦国边境?”休息之际,易恺突然问道。

“若是顺利,下午可达风陵渡口,然后坐船渡过黄河,便入秦国境地。”白起毫不犹豫的答道。

“风陵渡口?”易恺一听这个地名,顿觉熟悉无比。细想之下,才想起金老在《神雕侠侣》中写了一段关于杨过与郭襄的邂逅。所谓“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虽是一段故事,却也常常被人形容为没有结果的憾事。

易恺笑了笑,宛若置身在武侠世界里,对那风陵渡口有着一种莫名的向往。

“将军,刺客已经追来!”突然间,负责放哨的兵卒飞马来报。放眼望去,果有一队黑衣骑士,在晨曦里追随而来。

众人神色一慌,急忙翻身上马,尽着最大努力向着风陵渡口的方向奔去。

“前去风陵渡口的路上,可有什么拒敌的有利地形?”匆忙间,易恺急问。他自是知道白起行武出身,多次随军征战,对于这一带的地形了若指掌。

“前方有一片险地,称葫芦谷,两头窄,中间宽,正是用武之地。我们可以依托地形,在那里设伏。”经易恺一番提醒,白起想起一些事来。

秦惠文王末期,秦国尽占了河西之地,准备一举攻下安邑。就在大军攻陷曲沃的同时,楚国兵犯武关。为了专心抗楚,毅然放弃了对魏作战。撤退之际,将原本用作攻城的一系列物资,尽数掩埋在葫芦口的山洞里。除了一些兵器,还有数不清的硝磺和猛火油。

这本是不外传的秘密,奈何此时情况危急,事关储君生死。权衡之下,只得如实相告。

硝磺应是硝石与硫磺,可什么叫猛火油呢?易恺从没听过这种东西,不禁问来。

“猛火油就是猛火油,黑乎乎的,遇火便燃,水浇不熄,土掩不灭。”白起也不知该怎么描述,一番务求详尽的解释,也没能让易恺明白,只知那东西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刺客的马匹也是奔了一夜,中途尚未得到片刻休息。于是,队伍也是越来越慢,差距越来越大。

易恺回头看看,大叫了一声“好!”如此一来,就多了些时间来进行伏击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已然到达白起口中所说的葫芦谷。

这葫芦谷,果然是处险地,一道狭小的入口仅容得下两三匹马通过。进入之后,略显宽敞,两旁是缓缓隆起的山坡,高约十几米,纵深百米左右,出口又是一条狭长山涧。

易恺摆手止住后队,众人纷纷下马,在白起的带领下起出若干武器。然而,当他看到白起所谓的猛火油,顿时兴奋不已。一看一嗅之际,不由叹道:“这个年代,竟然还有石油!”

不错,猛火油即是石油,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常作火攻之用,而这数以百计的陶罐,在山顶的一处洞穴之中保存完好。

“好!故技重施,再烧他们一次!”说罢,命令二十多名兵士每人搬上两三坛,只待一声令下。

众人刚刚准备完毕,便听得山涧之中马蹄踏踏,上百名刺客追随而至。

易恺站在山坡上,向着涧中喊话:“嬴剑啊嬴剑,你真是淫贱,放你一条生路,竟然还敢追来。”

嬴剑想着夜里被火烧,现在又出言挑衅,气不打一处来。提着长剑,愤怒一指,骂道:“王八蛋,爷爷定叫你血溅当场!”说罢,拔剑一挥,刺客们纷纷下马,朝着山坡徒步冲锋!

“孙子们,拜拜了!”易恺不急不忙,轻轻挥了挥手。只见护军纷纷抱起陶罐,毫不留情的往着山下砸去。

陶罐破裂,黑色猛火油四散而溅。赢剑嗅了嗅,急忙高呼:“不好,是猛火油!”可是,那一声还是显得太过迟缓了。只见白起搭起火箭,朝着山谷奋力一射。

“轰!”当那火箭着地的瞬间,熊熊大火铺天盖地而起,瞬间吞没了整条山涧。

又是一阵如雨般的陶灌砸下,熊熊大火瞬间爆裂开来。山涧里除了大火蔓延的声音,便是不绝于耳的惨烈哀嚎和战马嘶鸣声。

火势的无情,致使刺客们早已分不清方向,挣扎着,嚎叫着,扑地打滚,相互践踏。然而,大火之下,连着战马在内的上百条生命已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所谓的猛火油是可以爆裂的,没有柴草,效果更好。”易恺背过身,还是极不情愿看到那惨烈的场景。

就在此际,满身着火的嬴剑依旧挥舞着长剑,从山谷里嘶吼着冲了上来,如同一头猛虎作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然而,当他刚刚冲出火圈,白起果断的开弓搭箭。只见一枝白羽箭,如同一道白光,插入了赢剑的脖子。

顿时,一团火球应声倒地,连动弹的迹象也没有了。

不出多久,山谷里的火渐渐小了,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上百人的刺客队伍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只留下了一具具冒着黑烟且伴着阵阵恶臭的焦黑尸身。

“若非你死我亡的无奈情形,哪会用到这种残忍手段?”易恺叹了一声,随即命令大家再次启程。

这一次,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缓慢而行。多日以来高压的神经也终得舒展。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黄河和对岸隐隐约约的潼关城楼。

“到了,终于到了!”一行人放开马匹,欢呼雀跃的冲往河岸。易恺撇下芈妃母子等人跟着冲向河滩,嘴里唱着欢快的歌儿:“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