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承认自己学艺不精,但却无法接受柏夫淳有意无意的讽刺。即以内力强压伤势,准备再次提劲运功,与他再战一场。
“走吧,强行运功只会令你伤上加伤。以你今日修为,至少还需十年才能与我打成平手。所以,我也争取再活十年,等着被你打败,接过墨家的重任。而这十年内,我向你保证,以后的柏夫氏墨派,绝对不会令正道不耻,专心学问。”柏夫淳极尽劝告之词,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将要做一个真正的墨者。
“老贼住口!”一个女子声音传来,紧接着便见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手持一口细薄软剑,向着柏夫淳袭来。
女子正是墨小玉,在协助易恺等人救出了烟花的女儿以后,直到此时才姗姗来迟。
柏夫淳并没感到意外,当即身子一侧,双掌一托,已将她的软剑挡开,紧跟着一掌推出,正中墨小玉的小腹。
墨小玉“啊呀”一声,连人带剑摔出很远,撞得地上的积雪四散而飞,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柏夫淳全然不知这女子是谁,只知她出剑狠辣,招招致命。若非他功力高强,极有可能死在了女子的剑下。既然是敌是非友,也就毫无留手的余地。跟着跨出数步,猛的一掌挥出,朝着她的脑袋砸去。
“呯!”柏夫淳一掌尚未落下,便被一股力道拦截,惊得他赶紧缩手。定睛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捏着碗口般大小的拳头,悬停在墨小玉的头顶。
此人不是易恺,还能是谁?
“小子不错,竟能挡住我三成的力量。”柏夫淳略有几分惊讶的说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前辈既已取胜,何必再难为墨家父女。”易恺看到他只需一两招便放倒了墨小玉,自知不是柏夫淳的对手,煞有自知之明的抬手一拱,希望能够劝止柏夫淳手下留情。
柏夫淳听到“墨家父女”几个字,顿时明白过来,他本就没有杀墨离的意思,又哪会故意伤害墨离的女儿?先前出招,完全是因为不知这女子的真实身份。
“她是墨离的女儿,莫非你就是易恺?”柏夫淳早就听过司马青衫的报告,也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的许多事情。
易恺拱手答道:“晚辈正是易恺,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柏夫淳审视了一番,说道:“墨家父女可以走,但你得留下。”
语出惊人,易恺听得一怔。没想到救了墨家父女,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难道是因为想自己屡次破坏了柏夫氏的行动,损了他们众多人马,要将自己杀死泄愤吗?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暗地里骂了声娘,旋即撒丫子开跑。
柏夫淳冷冷一笑,想着这小子倒是机灵,不像是个好勇斗狠之人。于是当即展开轻功,紧紧追去。
易恺不会轻功,哪里跑得过柏夫淳这样功力深厚的武林前辈,只在瞬息间便被拦住了去路。
“听说你小子玄乎得很,损了我那么多人马,也不交待一声就想溜了?”柏夫淳虽存刁难之心,实则很是欣赏他的智慧和胆识。
“各为其主,各司其职而已。你的弟子到处为非作歹,还不让人管了?”易恺眼见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跟他讲道理。
柏夫淳想着自己的门人尽基本都是粗人,唯有司马青衫虽然文武双全,眼下却已背叛自己。如今被墨离散尽弟子,连传人也没有了,这小子聪明,或许能够传承衣钵。为了试探一下他的武功底子,当即挥出一掌,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易恺见他攻来,惊得闪身一躲,可是那柏夫淳出手极快,刚才躲过,另一掌又已接近。心中骂了声娘,慌乱中一拳迎上。
“呯!”又是沉闷一声,两股力道相遇,惊得雪花飞散。
“你怎会墨家内功?莫非是墨离的弟子?”柏夫淳从其功力中,感受到墨家内功的运功法门,可谓是吃惊不小。
“我可不是墨家弟子,不过是吃了一支千年雪参。”他哪里知道,在王屋后山的石洞里,已经窥探到墨家内功的心法。
“看来,我得小心应付你了。”柏夫淳信他有灵药提升力量,更信他会墨家内功。当即增加了几成功力,出掌攻来。
两人的对话,倒是醒了一旁的墨小玉。想起当天他在石洞里的异常举动,皆与那篇《道德经》有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高声的朗诵起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易恺正要应战,听见墨小玉念诵的《道德经》,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些灵动游走的符号,化成一道道金光,注入了自己的身体。瞬间,感到血脉贲张,精力暴发。挥起拳头,迎着柏夫淳的掌力击去。
“轰!”一道气流窜出,两股强大力量碰撞,震得柏夫淳须发翻飞,四周积雪乱舞。
柏夫淳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反观易恺却安然无恙。这完全出于他的意料,不过是墨小玉念了一段经文,他的功力瞬间提升了数倍。
“呵!”柏夫淳回过神来,继而苦笑一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竟能挡住他五六十的修为,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就算自己倾尽全力,又能怎样?充其量只能胜他三成功力而已。心念一起,各种斗志皆消。
“墨家终于后继有人了……”柏夫淳一声感慨,有些安慰,又有些遗憾,如此天赋异禀的奇才虽然出自墨家,却并非自己的门人。
“罢了,罢了,世道必进,后胜于今,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就在他感慨万分之际,突感腹心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柄锋利的断剑已经洞穿了胸口,一股股鲜血正从伤口喷涌而出。
毫无疑问,此举必是墨离所为,趁着自己不备,突施偷袭。
墨离的最终目的是取回天书,若柏夫淳不死,意味着他这七年以来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眼见柏夫淳与易恺相斗,正是他出手偷袭的最佳时机。当即强忍伤痛,提劲运功,催动着雪地里的一截断剑,出奇不意的袭杀了仇人。继而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卑鄙……无耻……”这是柏夫淳最后的遗言。他那颗被断剑洞穿的心脏,终是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将大片积雪染得殷红,继而轰然倒地。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反转得如此之快,这是易恺万没想到的结果。虽说柏夫淳一再出手相逼,却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突然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像又没错。呆呆的望着那具倒在雪地里的尸体,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沉默了,只听见风声咆哮,雪花乱舞,墨离那张狂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天地之间……
“杀——”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耳畔又再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乃是田文指挥着兵士气势汹汹的攻杀而来。
自从易恺出现的瞬间,田文骤然想起暖香阁里的墨家信使张三,听见他与柏夫淳的对话,顿知自己被利用。一时间,愤怒难填,继而想起他是赵锦的心上人,新仇旧恨加在一块,杀心大起,怎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先前之所以没有动手,完全是惧怕柏夫淳的威风,令他不敢轻举妄动,进一步坐山观虎斗。如今,眼见柏夫淳死于非命,易恺的本事不算太高。寻思着自己还有两三百人,当即下达命令,要将在场之人通通杀光……
墨离强忍伤痛祭剑杀了柏夫淳,使其伤上加伤。墨小玉伤势虽然不重,战力却已大打折扣。易恺回转身来,保护着墨小玉,和着田文的数百甲士交起手来。霎那间,又是一场血战。
易恺挥舞着拳头在人群里来回拼杀,浑身上下深深浅浅数处伤口。体内虽有灵药之力,但“混元功”的力量并没有得到发挥。一人独对数百之众,虽能抵挡一时,也难长久。
“受死吧!”就在田文得意之际,四名女子突然杀出。惊讶间回头一看,那不是暖香阁的烟花、柳絮等人吗?而她们身后,怎么还跟着赵锦、苏秦和越国小公主姒灵儿呢?
惊慌中,田文迅速的后退了几步,拔出腰间长剑,指挥着身旁的卫士仓促应战。
烟花的武艺并非泛泛,加之对田文的仇恨,令她目空一切的朝着田文冲杀过来。长剑所到之处,皆有护卫殒命当场。
“保护君上!”剩下的几名卫士一边御敌,一边呼救。那些甲士看见后院起火,纷纷退守到田文身边,再一次结成反包围阵形,将烟花等人困在了阵中。
在赵锦、易恺、墨小玉的帮助下,烟花已经成功的救出了自己的女儿。按照易恺的意思,让她带着自己的人马迅速逃出齐国,再莫涉足。然而,烟花感恩于众人的义举,更想借助大家的力量斩杀了田文,以报越国的灭国之仇和自己卖身青楼被他侮辱的切齿之恨,虽死无悔。
眼见烟花等人被反包围,易恺飞快来救。可他虽然拥有与柏夫淳一较高下的内力,却没有那样高超的杀人手段,更不懂得内力怎么运用。任凭他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甲士们组成的防线。
墨小玉强忍着伤痛运劲提气,祭剑在手,继而凭借内力催动剑气,配合着易恺杀进人群。好不容易突破封锁,却见包括柳絮在内的三名侍女尽皆伏尸在地。
此时的赵锦、姒灵儿已然吓得惊慌失措,花容失色,虽有苏秦和铁柱守护,却也显得无比被动,情势甚危。
“休伤我家公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雄浑的声音飘来。雪地里不远处,一支十人组成的重装骑兵,正在风驰电掣驰疾奔来。
这支队伍,正是赵锦的护卫队,想当天身在风陵渡口的王铁柱留了个心眼,命他们暗中跟随。于是乎,这支队伍从未真正的离开过赵锦,除了在田文府上居住的那几日。
骑兵挥舞着长枪,迅速的组成了攻击阵形。就像一把有力的楔子,往着田文的甲士队伍冲杀而来,而那疲于应付的甲士们毫无防备,顿时溃出一个缺口。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救下赵锦等人,接着飞快的杀出重围。
冷兵器时代,骑兵是步兵的天敌。善于突袭、能够迅速瓦解步兵的防御阵形,来去迅速。赵锦的这支护卫队虽然只有区区十人,但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仍可以做到来去如风,进退自如。所以,若非有这支队伍突然出现,仅凭着易恺等人,万万难以成功突围,更别说什么全身而退。
冲是冲出来了,可是往哪里跑?这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一旦走错了路,或选错了目标,那便更加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