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路上虽然经常能够遇见敌人，但是总归压力都不很大。
姬正有时候也会给雨欣和那些人说一些关于以前的事情。
登天之战无非是讨论的最多的，很多妖怪都不厌其烦地围在姬正身边，请他多讲几遍。
森林里白天不见日光，夜晚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老头儿无虚道人没了网，只能坐着看一些珍藏很久的小视频，旁边也有不少妖怪围着，听着无虚道人评头论足，不时点头。
姬正则将手放在篝火上，火苗升腾跳动，热气便扑面而来。
“那是逆君一统妖族三百年之后，他发动调兵令，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土地点阅天下妖兵，准备登天。那时候可了不得啊，据说每天都有几十万妖族接受点阅，道行强大的鬼魅在天上飞舞，遮住了太阳，如潮一般的妖怪，一眼看不到头……”
旁边的妖怪们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那么多?”
姬正微微一笑。
其实说不定更多，要知道，当年逆君光是点阅妖兵就花了小半年。而且妖族和人不一样，老的小的，生来就有力量，所以很多直接就是拖家带口过来的。
他的脑海里有初代天道师关于登天之战的记忆，那之中是大战接近尾声的时候的场景。
逆君显化万丈之姿，下半身站在妖族土地，上半身则在神界中。神飞下神界，与妖怪战在一起，每分每刻都有生命在死去，凶狠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天地，那些妖怪们就站在堆积了好几层的尸体上战斗。
后来天帝亲自执剑，与逆君决战，但是据传不过数招，就被逆君一掌拍成重伤，差点连命都没有。
然后天道师才临危受命，踩着祥云搭筑的桥而来。只是那段大战并没有记录下来，姬正也没看见自己的祖先到底是如何与逆君交手的。
“哎，你说那什么逆君每天点兵那么多，点了大半年，他眼睛不累吗？不睡觉?也没有双休和法定休假日?那身体吃得消吗？”蓝青坐在人群中，隔着很远问姬正。
这个角度就很刁钻了，因为是普通人，所以考虑问题的方向也不一样吗？
小狐狸捂着嘴偷笑，瞬间困意全无。
就连姬正和阴川司马他们都感到很有意思。
但还不等他说话，当时就有一只鸡冠妖怪站起来，不快道：“这是什么话，逆君大人魔威盖世，法力通天，自诞生以来，就从未休息过。”
他是一只赤鷩，也是当年接受过逆君点阅的妖兵，只是时过万年，终究不再年轻，那一身羽毛所化的羽衣都不如以前艳丽。
即使背叛了逆君，但他在这些妖怪的心目中仍是举足轻重的。毕竟他可是当年号称整个三界无敌的存在，更是妖族唯一一个王。
“我不信。”蓝青直摇头。“我又没见过。”
“你凭什么不信，要不我示范给你看，我十天不睡觉，怎么样?”
“有本事你连眼皮都别眨！”
“好！不眨就不眨。”
“我不干。”
赤鷩当时就气不打一出来，撸起羽衣袖管就走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不信还不让人家证明给你看是吧，不看你和我废话那么多……别跑，你等我抓住你非把你按地上锤。”
“哎哎哎……救命啊，夭寿了，妖怪要杀人了……”
蓝青拔开腿就跑到常衡后面，瑟瑟发抖道：“肠子兄救我，快干掉……”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赤鷩一个掠起，瞬间掳了去。
“口嗨是吧，叫你口嗨。”赤鷩把蓝青旦在粗壮的大腿上，屁股朝天，另一手按住他的腰。
另一手使劲儿在他屁股上摔，打得啪啪直响。
“哎哟喂！疼死我了。”
蓝青惨叫连连，旁边妖怪都笑成一片，哈哈大笑道：“打，再卖点力，让他记起来啥是疼啥是爱，哈哈哈……”
小狐狸甚至笑的在姬正和雨欣怀里来回打滚。
常衡就站在一旁，有喜欢热闹的妖怪纷纷站起来，从那些坐着的人身边走过，围在蓝青和赤鷩面前，大声加油道：“加把劲！加把劲！把吃奶的力气都加起来。”
常衡其实很迷惘，他不知道被神抛弃，没了法力的自己可以干些什么，甚至还要与一群妖魔为伍，是要做他们不知道何时饿了随手就能吃的大餐?
最后，蓝青实在是没辙了，只能抬起头，泪眼汪汪地问了一句：“大爷，咱能换个姿势吗。我……有点硬……”
……
笑声瞬间止住，安静，死静。
赤鷩放开蓝青，把手往他身上擦了擦，又皱了皱眉，往地上再擦了擦。
“有点脏……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
一旁的雨欣脸色铁青，恨不得上去给他来一巴掌。
唯有阴川司马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蓝青对姬正说：“这小子有点意思，我喜欢，哈哈哈……”
也就姬正摸不着头脑，甚至还问了雨欣一句：“是什么硬了?”
然后周围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哄笑声，有的妖怪甚至捶着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天道师果然神人也，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弯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雨欣直接背过身去，火焰照耀下，她的俏脸通红。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那些妖怪注定不会伤害蓝青，而且下手压根也不重，就跟姬正打小狐狸的时候一样，压根就不疼。只是蓝青自己心理作祟，一个劲的害怕大喊，压根没注意到。
队伍里的人类，即使知道这点也没有参与。
而且他们从始至终也都很少和妖怪交流，很显然，即使是和妖怪交好，但他们也没能做到真正的完全认可。
姬正虽然略有遗憾，但还是理解的。
后来，由于地界越来越广，姬正不得不让一些实力强大的妖怪分开，以保证阵线的每段距离都有强大的妖怪坐镇，不被突破。
他们终于遇到了第一批算得上正规的敌人，是一支搬山蚁的部族，为首搬山蚁老祖是万年前小有名气的一只妖怪，力大无穷。
他们如潮水般蜂拥涌来，如小牛犊一般大小的身躯，黑色的甲壳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这些搬山蚁将树木啃食坍倒，然后分成一段段投投掷过来，呼呼生风，气势十足。
随行的还有几十只老妖，也都实力强大。
整个树林里，除了交战时的法术爆破之声，更多的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啃食树木之声。
南宫羽驾驭数百把飞剑，拉成一条直线掠过，便有很多搬山蚁被直接切碎，流出一地青绿汁液。唯独落在那头搬山蚁老祖身上，只擦出一抹火花，可见其甲壳何其坚固。
惊风陆吾等妖怪也各自和一干道行差不多的妖怪打在一起。
各种元素的法术不断转换，林中风雷之声缕缕不绝。
两耳环蛇的奢比尸与夫诸带着一队妖怪，什么都不干，就护在那些人类前面，保护他们不被战斗波及。
蓝青抱着脑袋东窜西窜，嘴里还大喊着，成精了成精了蚂蚁都长这么大，比打激素还厉害！
小狐狸趴在雨欣怀里，因为只能看不能打，所以他显得极其乏味道：“小场面，别慌。都还没打到你头上你就成这样了，像什么话。”
“废话，你当然不慌了，那万一飞过来一截木头砸我脑袋上，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挡得住吗你。”蓝青自顾自地慌乱。
就连常衡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也太胆小了吧？
姬正和为首的搬山蚁老祖打在一起，他一袭白衣飞扬，手中起落，便是火龙咆哮而出，另一手推出，便有青风成罡，呼卷过去。
轰！
搬山蚁直接冲出，黝黑的甲壳被火灼烧的有些泛红，上面还有不少明显的刮痕。
“天道师，你也不过如此嘛，万年过去，你们没落了啊！”它猖狂大笑。
当年，第一代天道师何等威风，挥掌间，便是焚江煮海、雷动九天的架势，妖魔如蝼蚁般大片大片的灰飞烟灭，何等惊世骇俗。
眼前的天道师，简直不能与其想比。
“杀你足矣！”姬正和搬山蚁连连对轰，强大的力量震得两人脚下土壤爆散。
最终仍是搬山蚁不敌，倒飞出去。
这必然染的，姬正可以掌控元素之力，直接借用元素，就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双掌上抬，方圆数百米的土地便翻腾不定，泥土凝聚成龙，如临海戏水般，遍地都是暗黄色的龙身舞动，硬生生将十几名万年道行的老妖拦下。
“雷来！”他一声赦令。
被搬山蚁咬出一片空地的天空上，风云变色，雷蛇如大河倾泻。
他悬浮在半空中，发丝飞扬，眼里倒映着璀璨的海洋，比那神都更像神。
“我靠，这岂不是要逆天了。比雷公电母都强?”蓝青咂舌道。
“雷公电母这等不存在的人物，真比起来，也不如天道师威严。”
蓝青扭头看去，顿时又吓出一句我靠，那竟是一只猪头人身的怪物，粗长的獠牙几乎弯到了长长的拱鼻前，狰狞可怕。
阴川司马笑着说：“别害怕嘛，咱们来交流交流……”
看着他那耳鼻上直立如针的毛发，蓝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后退道：“不了不了，我妈喊我吃饭，下次再谈。”
说完直接转身落荒而逃，只空余阴川司马苦着脸叹息：“哎，这就很没意思了嘛。”
数只妖怪顿时就被劈成焦炭，姬正直接钻进雷海，沐浴着雷霆在之中厮杀。
搬山蚁浑身都有电流缭绕，身上直冒黑烟，明显是被这雷海伤到不小。
但姬正不同，他绝不会被自己的法术伤到，雷霆落到他身上就如同雨水落在伞上，直接划过。不会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便是天道师的变态！
常衡看着那雷海之中的一人一妖，眼里闪过了疑问。
“既然他那么强，为什么那时候面对我的时候如此不堪一击?”
雨欣缓缓开口，告诉了常衡真相：“因为当时他并没有得到这力量。天道师的力量是他在将血液浇在逆君封印上才得到的。”
她看了一眼常衡，语调冷清：“说说看，要是你得到了这股力量会如何运用?”
常衡没有丝毫迟疑：“当然是斩杀天下妖魔！”
“所以这力量才不会落到你身上，你的心里只有杀戮，没有无辜。”
常衡有失落，但并不后悔。他已经失去一切了。道家现在被一群妖怪盘踞，没了法力的道士更是大片脱出道家。
即使到了现在，他的目的依旧是消灭妖族。
雨欣不再和他说话，而是抱紧小狐狸，紧张的看着姬正的战斗。
地上那源源不尽的搬山蚁蓦地一滞，然后群龙无首般地四散逃窜起来。
原来是那一人一妖的交战终于分出胜负，雷海随之停止倾泻。
搬山蚁的六只脚无力地下垂，姬正一只手穿进它的头颅，碧绿的血液从创口中流下，当场毙命。
战斗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最强的搬山蚁身死，他的子孙也鸟作兽散，剩下几个老妖怪也都被姬正用地上闪烁的雷光火花凝聚出一把把雷枪穿透。
雨欣顾不得地面一地血迹，跑过去拉住姬正的手，轻轻用风吹去他手上的绿色粘稠血液。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她关切地打量着姬正，紫色的瞳仁里只装着姬正一人。
旁边妖怪都顾不上打扫战场，玩味道：“欧吼！”
姬正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啦，不是什么很强的妖怪。”
“没事啦，不是什么很强的妖怪。”怀里的小狐狸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句。
然后姬正啪地一巴掌。
“晚上给我算一千遍一到十的加减法。”
“不要啊，父亲，我错了，我错了！”小狐狸瞬间痛呼。
还有比这更残酷的折磨吗！
周围妖怪一个个笑的超大声。只有常衡暗暗冷哼，十分不屑。
姬正随手扔下一团火星，火焰瞬间在地上蔓延，将遍地尸骨与血液灼尽，却并未伤及下面草木分毫。
再往前面，遇见的妖怪越来越多，也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甚至，很多妖怪都是结队而来，不难猜出，天道师率军进发妖族疆土的消息已经散开了。
数百上千的妖怪组织成军开展进攻，在这片森林里和姬正他们展开血战，他们也渐渐出现了伤亡。
平静了万年的森林迎来了最不平凡的时候。
烈焰将青翠欲滴的树叶烤焦，泥土翻腾，野花野草被连根拔起，搅碎在空中。
甚至有一次，地下甚至翻出了一根巨大的肋骨和几颗头骨，散发着莹莹光泽，或是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哇……这是什么啊。”蓝青好奇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东西。
“是神与妖的尸骨。”倾城隔着很远解释，因为要是离近了，蓝青肯定又会因为害怕而躲开。
这些妖怪们已经习惯了，无论是想搭话还是想保护他，蓝青总会离妖怪远远的，保持距离，或者躲在人的后面。所以后来他们后来就干脆懒得管蓝青了。
“这片大地，也就是整个冥墟，几乎都曾经是那场登天之战的战场，这些便是那场战斗中战死的神与妖的遗骸。这片森林分布如此密集，还能长得如此高大，就是吸取了神与妖的尸骨中的灵气。”
“那c市呢？c市也有那些吗？”蓝青歪着脑袋问。
倾城摇了摇头，说：“主人曾说过，c市曾是那位逆君大人的宫殿所在，当时不在大战范围之内，所以几乎没有。”
“那就好。”蓝青呼了口气。他可不想自己住的城市脚下全是妖怪尸骨。本来是妖怪就很可怕了，要是死后再变成鬼岂不是更可怕?
“不过……”蓝青看着姬正，感慨了一句：“妖怪兄的老祖宗有点能耐啊，那么多妖怪都能打赢。”
“你更应该感谢红雨和他的祖先，不然的话，你们人类现在都还是妖族口中的食物。”
雨欣说：“天道师每一代上任都会有一场为期十年的游历。在我们所处的这片大地上游历，斩杀各地作恶妖族，同时促进一些妖怪和人建立友好关系。在那之后他们会赶往冥墟，维护这里的安定，并且加强逆君的封印，免得天下末日。”
“那……还真是了不起。”蓝青讪讪道，只不过明显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她撇了一眼常衡，搂紧怀里的小狐狸，道：“和某些有点力量就以为天下无敌的人不同，他们的敌人都是数万年道行的大妖怪。姬家祖辈为此，九十八代祖先都不得善终，无一都是死在与妖怪的战斗中。”
倾城和周围妖怪都感到十分惊奇，这些事情按理说只有极少数妖怪知道才对。
虽然她是自家主人喜欢的女孩，可自家主人的性格他们也无比清楚，绝不可能随便就说这么多的啊。
小狐狸甚至忍不住站起来，两只小爪子扶在雨欣肩膀上，好奇地问：“雨欣姐姐，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啊……”雨欣轻轻点了小家伙的鼻子一下，柔声道：“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他啊，隔着那么远他的每一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过什么我都知道。”
“哇！”
小狐狸挺起小肚子，一只小爪子比出伸大拇指的样子，感叹道：“那雨欣姐姐你可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