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要来救人？”
“嗯？”
正开着车的郭闩，不解地看着身旁那个，一直用碎布将脸裹住的男人。
“我想......成年男人，要比那些小屁孩要有用多了吧？”
引擎的轰鸣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明显，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梁成，没敢跟对方产生视线上的触碰，只是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
毕竟他现在所说的那句话，基本就相当于否定了对方这次行动的正确性。
倒是郭闩，在听到这话的过后，除了略微有些愕然之外，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反倒笑了起来，目光深沉地看着这座荒凉的城市。
原本在一周之前，在这个时间段，两侧街道的建筑内，还会有不少亮光发出，但是现在，只有野兽的低吼匍匐在黑夜之中。
“你觉得我们这次行动有些不值？”
郭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没有丝毫责难的意味。只是像个生活经验稍多的兄长，关心着才出社会不久的弟弟。
“这是末世，圣母婊可活不长……”
梁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漠一些，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纠结。
“哈哈哈。”
郭闩爽朗地大笑了起来，被阳光晒的有些黝黑的面容上，透露着孩子般的真诚。
坐在面包车的后方，脸上满是疲倦的众人，都不禁被这道笑声从打盹中惊醒。
除了赵丰年外，所有的成年男人都在这辆车上。所有的孩子都不愿意和刘锦分开，过去七天的经历，已经让他们对那名女子充满了依赖。
或者说，他们只是在害怕而已。即便被救出了那个小卖部，他们也依旧没能拥有丝毫的安全感。
“哒！”
郭闩点燃了一支香烟，也没问梁成要不要。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闲聊般随意地说道：
“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无论是不是末世，都是这样。有些人会在规则破碎的时候，选择无所不用其极地活着，有些人则才不管这些。以前是怎么样，现在就继续怎么样。反正在他们的眼里，变成丧尸，跟放弃自我，都是一种状态。”
梁成沉默了，没有立刻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本能觉得对方是错的，但是脑海里又不禁回想起，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伙人，那伙不只不肯分给他食物，并且还扔丧尸来咬他的人。
或许……有些坚持，在最黑暗的时候，才愈发应当继续下去。
“不顾自己的人，死的最快。”
沉默了一阵过后，梁成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不过郭闩没有否定他，而是吐出一口白烟，点头说道:
“你说的对，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要先保证自己的生存。”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救人。”
“因为，我跟赵丰年是警员啊。而他们......”叼着香烟的郭闩，咧着嘴笑道，“都是被我救过的人。”
“......”
“呼......”
郭闩吐了口白烟出来，眯着的眼中，仿佛隐藏着别样的光彩。
“其实你说的没什么错，在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世界，哪还有空去顾别人。不过，也正是在这种世界，才会有更多的人，希望着能在狰狞恐怖的丧尸群中，突然出现个手提两把加特林，砰砰砰地扫死一片丧尸的救世主！
哈哈哈，虽然我们不想，也不配当救世主，但是有人想要得到帮助，就会有人想要提供帮助。在黑暗正浓的时候，火柴迸发出来的光亮才更加耀眼，不是吗？”
“这个想法很天真。”梁成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此刻的内心很纠结，因为他觉得，郭闩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很值得敬佩，但是他又不想自己被别人逼着成为那种人。
“是啊......”郭闩点了点头，“大部分的心里都有两条规则，一条是在自己遇到麻烦时用的，希望有能力的人能够乐于助人，哪怕要牺牲自己去救一个陌生人。另一条则是在别人遇到麻烦时用的，觉得人应该先保护自己，牺牲自己去救别人是白痴的行为。”
梁成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只会砍丧尸的男人，说起话来，居然还有些深刻。
不过他没有接话，因为他觉得对方在讽刺自己。
但是郭闩并没有那个意思，反倒瞥了梁成一眼，咧起的嘴角中带着些许罪恶的味道。
“想听点黑暗的吗？”
“啥？”
“你可以把这当做一次测试。”郭闩压低着声音，略带笑意的眼中，显露着些许冰冷的邪恶，“知道一群小孩被围困在尸群之中，却只想着保存自己的成年男人，你敢用吗？”
嗯？？？
看着对方这快速的变脸，梁成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个故事，就看你愿意想信哪一个咯。”
郭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没了人性之后，在这样的世界过日子，会过的更加艰难呐。”
将抽完的香烟扔出了窗户，郭闩笑着对梁成说道：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应该就不用继续垃圾分类了吧。”
“你会后悔吗？要是就在刚才那里死去？”
梁成突然认真地看着郭闩，让对方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思索了一阵过后，才斟酌着说道：
“嗯……作为救人的英雄死去，总比变成怪物活着要好吧？种族延续什么的，我从来都不会想的如此深远。反正多作为人活一天，就多做一天的事情，这辈子就够了。”
“怪物吗......”
梁成咀嚼着这个词语。
他现在已经半尸化，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个怪物。
“丧尸失去的不是人类的外表，而是作为人的心。而有些没有失去人类外表的人类，到先失去了作为人的了......”郭闩轻叹道。
他们一行人，已经开着面包远离了七小，现在也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在前进。而且就在刚刚，梁成终于想清楚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己到底要不要跟着郭闩他们一起走。
“最后一个问题。”梁成笑着看向对方，“要是你被丧尸咬了，是想被敲碎脑袋，还是被刺穿心脏？”
郭闩莫名其妙地皱着眉，一脸不解地看着梁成。
这家伙怎么老问这种问题？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这种重口味吗？
想了一会后，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梁成问道：
“......能再抢救一下吗？”
“都变成丧尸了还怎么救？”
“比如把我关到一个小屋子里，等待解药被研制出来啊！”
“我懂了，我会敲碎你的脑袋。”
“嗯？？？你根本没听我说话吧。”
“不，我只是发现，其实你有没有脑袋也没什么分别。”
“啥？”
感觉胸口憋了一股闷气的郭闩，突然很想一脚把梁成踹下车去。
不过梁成到先他一步开口了。
“在前面那个街口，就把我给扔下吧。”
“嗯？”
郭闩皱着眉头，这下他真的搞不懂，梁成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你们太没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反倒更能在这座城市生存。”
郭闩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过梁成是怎么跟丧尸战斗的，知道他没有撒谎。
他也没再多劝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密码，只是挑眉问了一句：
“不去跟你救的那个妹子打个招呼？”
“没必要，我有喜欢的人。”
梁成耸了耸肩。
美貌虽然看着让人心喜，但是看看也就行了。有时候他也喜欢说些骚话，不过那些话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他已经有了一个想要拥抱在怀中的姑娘。
“既然这样，那就再见咯。”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郭闩也没有丝毫扭捏，直接停在了梁成要求的地点。
“再见了。”
“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都还能活着。”
“我肯定能活着，你行不行就看运气了。”
“你这小子！”
郭闩笑骂着抓了个东西扔给梁成。
那是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似乎装着不少东西。
看着梁成那略带疑惑的目光，郭闩解释道：
“吃的喝的治病用的，都在里面，省着点用。”
梁成看着郭闩那“嘿嘿”的笑脸，也不禁笑着回了一句：
“看好自己，不然被丧尸啃食而死，可是很痛的。”
“呸！你又没被啃过，你咋知道？”
朝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过后，郭闩没有再做停留，直接踩下了油门。
“我还真被啃过……”
看着那辆离去的汽车，梁成不禁笑着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