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还手是一回事,能不能打得过是另一回事。鼓起勇气迈出的第一步很重要,是吧?”蒂岚转过头冲着弗拉德微笑道。
弗拉德揉着满是眼泪和鼻涕抹的脸颊,激动的点着头。自有记忆起,身边的人全都对自己冷眼相待,就因为自己是个死了母亲的私生子,明明是少爷的身份,弗拉德却一直过着如奴仆般的日子。从小到大,同龄的孩子要么就百般欺辱,要么就像躲瘟神一样远离他。‘朋友’,多么令人陌生的词汇啊……
蒂岚的动作太快了,还不待墨绿头和矮个子反应过来,他们的老大就被放倒了。
缓过神的墨绿头与矮个子对视一眼,丢下被揍的够呛的弗拉德,一齐向蒂岚攻来。
不得不说,这几个小混混般的青年常年与人争斗,更是通过了骑士学院的入学试,或多或少还是会些拳脚的,蒂岚一击打倒黄发青年,多少占了些出其不意的便宜。眼前二人严阵以待,又在一起鬼混多年,此时联手对敌倒也算有几分默契。
两人左右夹攻站位,矮个子主攻下盘,墨绿头主攻上盘。这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倒也让蒂岚疲于应付。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蒂岚左躲右挡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二人心中暗自窃喜,想着再加把力道乘势将其打倒。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吼,仿若被压抑了许久的猛兽一般,伴随着怒吼,弗拉德猛地斜身撞来。
矮个子与墨绿头只顾着夹攻蒂岚,对身后根本就没防备,也根本就没想到这被自己三人欺负多年的废物少爷竟然会暴起发难。被弗拉德这一撞之下,两人瞬间失了平衡,向前一个趔趄。
看到两人露出了破绽,蒂岚赶忙欺身向前,提膝顶在墨绿头的软肋处,这一下顶得着实不轻,墨绿头一时吃痛,弯腰倒地不起。
“啊!你们不是喜欢欺负别人吗?你倒是起来啊!”见其倒地,弗拉德乘势骑上墨绿头的身子,一边大声的叫着一边猛锤他的脸部,几拳下来,直将墨绿头揍得满脸肿胀,昏死过去。
矮个子一看情势不妙,转身便跑,可还没跑出去几步便被蒂岚追上,一脚踹倒。这一会儿的功夫,三个闹事的青年全都被打倒,弗拉德还挨个骑到他们身上乱拳招呼着为自己解气,直到过了半天蒂岚将他拉开后,弗拉德才彻底住手。弗拉德大叫着,狂笑着,随后又哭着。
直到今天,弗拉德才真正的发泄出来,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是可以不用一直忍受的;原来是可以反抗的;原来是能够打赢的……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呀,我们先离开这。”眼见着四周围观的新学员越来越多,蒂岚拽着弗拉德三步并作两步从人群里穿出。
二人生怕被人拦住,追究个寻衅滋事的罪名。虽然自己是有理一方,可毕竟在骑士学院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规章制度一概不知,万一受了波及,岂不冤枉。
弗拉德刚刚发泄的正在劲头上,如今稍一冷静倒也一阵后怕,迈开大步向前飞奔,左右摇摆之姿仿若大鹅一般。两人左拐右拐,接连跑了数分钟,直到一个僻静的树庭。
这是个处于两栋小建筑之间的庭院,种植着数棵粗壮的巨槐树和低密的灌木,倒也算是个人迹罕至之处。两人喘着粗气,相视而笑。
“所以,你愿意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本来我还想将过去全部遗忘,在这学院里满怀自信的重新开始,可命运并不想这么安排啊,哈哈,正如今天被你看到的,我一直都是这么狼狈,很可笑吧。”弗拉德低着头说道。
“狼狈固然难堪,可独自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忍受可并不是智举。你应该试着分享,就像今天一样,朋友们互相帮助彼此承担,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蒂岚摸着鼻子笑着说道。
“哈哈,也是,如果能早点遇到你这样的人,说不定我早就改变了。蒂岚,我可以真正的把你当做朋友了是吗?”弗拉德仰着头问道。
“当然。”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弗拉德长舒了一口气,仿若卸下了重负一般。
“既然是朋友,那我也不怕在你面前丢人了,哈哈。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一直很自卑,真的自卑。我出生在艾诺山的一个贵族家庭,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勋爵,母亲是家里一个普通的婢女。我的出生本就是我父亲一次酒后放纵的意外,更捉弄人的是我的母亲在生我时难产离世。神明给我安排的剧本是不是太过戏剧了?”
“就这样,我顶着少爷的名义,却过着奴仆的生活。从小到大,我的父亲从未正眼看过我,他就这样无视着我,可能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面对他的家人时坦言承认了我是他的种。可这并未给我带来任何好运,相反,还被担心继承家产的其他夫人和兄弟们处处针对。”
“好在门房的老爷爷看我太过可怜对我很是和善,每次我挨饿时他都会分干粮给我,被打的惨了,去他那总能混上一口热水,他还会用棉签粘着药水擦拭我的伤口,药水擦在背上那冰冰凉凉的感觉竟是我童年时期感觉最舒服的时刻。他本是个流浪汉,没有任何亲人,年纪大了之后也只能干些替人看门的活。”
“与其那些所谓的家人,我更愿意将这个门房老爷爷称呼为亲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能与老爷爷一起相依为命的生活倒也没什么不好。可好景不长,那些刻薄的夫人们发现门房老爷爷对我照顾有佳,便随便找了个失职的莫须有罪名将爷爷辞退了。于是,在家里,我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细节之处就不与你说了,总之,我过得就是狗一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弗拉德的喘息声急剧加重,他缓缓闭上眼睛,沉默一小会儿意图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蒂岚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并没有出任何声音打断他。过了好一会儿,弗拉德继续说道:
“在家里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外面呢,纸包不住火,我常年被家里人打骂欺辱的事在我们的镇子上传开了,那些曾经愿意跟我一起玩的同龄孩子们渐渐开始疏远我,躲着我,就像躲瘟神一样。”
“刚开始我很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丢人’,无论是谁,都不愿跟我成为朋友,贵族瞧不起我不愿与我为伍,平民就拿我贵族的身份当做笑柄,仿佛以他们平民的身份能够将贵族踩在脚下是无上的荣耀。”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像只麻木的走兽一般,对辱骂充耳不闻,对拳脚默默相忍,仿若神明让我来到这世界就是为了品尝屈辱。我不知道这痛苦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我甚至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就在我被整个世界抛弃时,对我伸出橄榄枝的还是爷爷,他住在隔壁的镇子里,我时常去看望他,也只有他把我真正当人看。可他年纪毕竟大了,老眼昏花又干不了体力活,自从被我连累辞退了门房的工作后,没有固定收入的他生活愈发拮据。”
“他曾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不能看着他也生活在苦难里。爷爷说很多穷苦百姓和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孩子都来参加骑士选拔,一旦成功便可以保护自己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辱。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既有不错的薪水也能保护爷爷。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了眼,我竟然鬼使神差的通过了入学试,呵呵,毕竟挨揍多年,身体素质还是有的。所以,我就来到这里咯。”
弗拉德长叹出一口浊气,眼里有晶莹的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