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然乐呵呵的，脸上皱纹凝聚成一团，摆了摆手说道：“老头子我来看看。”
因为之前在楼台上一直低着头，没仔细看着张超然，张克跳这才发现这位已经五百岁的老人，满头雪发，脸上的皱纹也如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一般了。
他少年的时候看到张超然时，满是敬畏和崇拜，尤其是他那双经天纬地像是世间星辰般浩瀚富含智慧的眼睛，但老先生那时候的眼神却不是像那些高人那般高深莫测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满含包容，像是容得下整个世间的浩然之气。
他一直以在老先生底下做书童为幸，曾经他做事时不小心打破一个价值千金的花瓶，他以为肯定要给责备，甚至以命来抵也是有可能的，但张超然看到后急忙上前，却不是责备，而是问他伤了没有。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张超然满含关切的眼神，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如一抹春风一般，一直回荡在张克跳的心里，所以他之所以能成为长老，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努力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张超然的谆谆教诲，教授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那时候问那花瓶要多少钱。若是不行便以命抵了。
老先生微笑着，完全不看地上花瓶的碎片，反问道：“跳，你觉得花瓶是死物还是活物？”
“当然是死物了。”
“那你觉得人类，我辈修士是死物还是活物？”
“当然是活物了。先生为何如此问？”
“那你又何必让死物变活物，让活物变死物。难道你的性命还不如这一小小的花瓶值钱？在我眼里，花瓶比不上你的一双手，一双脚，一个脑袋，一根骨肉，一根毛发，身外之物有何用？”
“在我眼里这花瓶毫不值钱，又要赔什么呢？”
张克跳深深鞠了一躬，明白了。
不过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无尘大帝赏赐给张超然的九螭青翠雕香瓶，又不由得更加尊敬张超然了。
但此时他见着了张超然，皱纹更多更深了几分，古人说入木三分，张克跳此时欲哭无泪，在他看来张超然此时的皱纹可谓是不止三分了，怕是有四分，五分了。两鬓早已全白，雪花落在他的头上，便又续了几分白。
但最重要的是张超然的眼睛不似之前的浩瀚有神了，已经尽是浑浊了，他忽然怕以后自己站在老先生的面前，老先生都不认识他了。
张克跳实在想不到短短几年里，张超然为何有如此的变化，看着张超然干瘪的嘴唇，于是有些犹豫地问道：“先生为何如此？”
张超然被张克跳一步一步慢慢地扶上台笑着说道：“人老了，做什么事都不行了。”
“那您此次过来是？”
张超然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指了指李天一，“可以说是为了他，也可以说不是为了他。”
张克跳不懂，但他却也没问下去。
张超然走到李天一身前，正想观察李天一的情况。
不料台下却传来一个少年的骂声：“老匹夫，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兄弟正在测试，你别动他，你要是动了他坏了事，我保准打死你，不信你问问林青柯，我上次说了把他打成猪头，他便被我打成猪头，我说的话一定做得到。”
云凌从刚才那长老对那老人的态度可以看出，那老人应该是个大人物，要不然张克跳也不会如此尊敬，不过他见着那老人要对李天一动手动脚便忍不住了，管他是什么东西，先骂了再说，若是能吼住最好，不能吼住就去问候问候他家里人。
林青柯本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戏，听着云凌这一声，赶紧又缩了回去。
丢人啊。这么个陈年往事都给云凌毫不在乎说出来了，云凌倒是没事，他怕给别人嘲笑死了，林青柯欲哭无泪。
张克跳听到有人敢对张超然如此的不敬，本想呵斥几声，不过却被张超然拦了下来，说是无事，而张超然又对着云凌说道：“老头子我并不是要害他，他测试灵根需要这么久，甚至测灵柱还没有一丝反应，很不寻常，这种情况我似在古书中看过，一个不好，很是危险，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来改变这一切，望小友见谅。”
云凌一听竟有危险，吓得蹦得老高，直接冲上台去，一个大步直接来到张超然几人身边，着急地说道：“你说天一会有什么危险？”
张超然看着李天一的情况，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好像又有些不同，你们先下去吧。”
张克跳还不待云凌说什么，直接将云凌带了下去，云凌还想挣扎着，但在张克跳这个武师境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一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带下台去。
张克跳看云凌还想出声，甚至运转自身的灵力堵住了云凌的嘴，云凌只得恶狠狠瞪着他，心里却骂了张克跳一万遍：老匹夫，你码的，放开老子，有本事来决一死战，信不信以后我打爆你的狗头。
不过张克跳却不会读心术，压根听不到云凌再说什么，只看到被天地灵气压得不得动弹的云凌，这才觉得安静了下来。要是被他听见了云凌的话，绕是他跟着张超然有些时候了，也了解一些君子的风度，但很有可能还是会气的发抖，直接把云凌给塞马坑了，谁叫云凌说的话又臭又硬呢。
而李天一之事张克跳也不知是如何，要不之前也不用一直耗着了，而张超然知识渊博，读遍了逐鹿书院里的书不说，还读过许多的稗官野史，占卜星术，天地龙脉，缥缈气机，上古历史，他都略知道一些，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他都能解释个所以然了，在张克跳看来张超然还没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所以很放心地便把事情交给了张超然。
只见张超然此时抬起手臂，以灵做笔，光辉皆凝聚于灵笔之上，指指点点，似是在写些什么。
同时更为奇特的是张超然额头上竟长出第三只竖眼，不过却是紧闭着的。
不过随后那只眼突然睁开了，竟带着万缕的光辉，耀眼得让台下众人不自觉闭上了眼睛，而且眼神清澈如许，像是看遍了世间繁华，跟张超然原有的两只浑浊眼睛有着天差地别。
此时天突然暗了下来，李天一头上，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张超然头上，不知从何处莫名飘来一朵如墨色的乌云，天地竟有了几许压抑之感。
若是旁人见着了一定会以为是门口挂着的杨真神转世，但此刻无论是那些个家族的家主们，还是台下的普通人们，甚至连张克跳，他们都闭上了眼睛，因为那第三只眼此刻爆发出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不，甚至比之太阳还要耀眼，众人若是继续睁着眼，必会被灼瞎。
不过台下却有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毫不在意，不过却也对着这一幕有点惊了，喃喃道：“竟是天眼，甚至若是不停止，更会引起天怒......”
老人一叹，“这小子有何奇特，竟能让这位天灵国的帝师如此拼命，虽说此次我也是为他而来的。”
天上那朵乌云似有无尽的狂暴在凝聚，风吹得张超然的衣袖琳琳作响，不过张超然却毫不在意，而此时他本浑浊的眼睛如同宝剑开锋了一般，竟然变得无比犀利，冷眼看着前方。
身前突然飘出九个金色的大字，似是早就已经在那里了，“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天地中似只剩下了一种声音，张超然似是对着天地喊道：“我以天眼以观此方，天地当如成我。”
但天地不肯，那如墨的乌云上突然降下一道如一条黄金巨龙般，张牙舞爪，极具威势的闪电，直接跨越无穷天际劈在张超然身上。
张超然身体一阵摇晃，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张开嘴竟吐出了一口鲜血，本是一袭白衣顿时被劈得破破烂烂，甚至如雪的头发都变成了黑色，闪电经久不停，一粒粒电光洒得到处都是，天地更加沉闷了，甚至还似要再降下第二道闪电。
张超然悍然问天：“为何不肯？！”
天地没有作答，又一道明晃晃的闪电自天幕落下，威势比之之前那道更重了几分，似乎是天地更为的震怒了，所到之处空间都快被撕裂般。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台上电光漫步，天上那道闪电竟远远便让人觉得有一种如芒背刺的感觉，顿时众人拼命逃开。
“砰。”
张超然直接被劈得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口中溢出一缕缕血，不一会儿，血便将他只剩下几块白布的白衣染成血红。
这若是击在普通人身上，那人早已灰飞烟灭了，但张超然明明已经老朽半只脚要步入坟墓的身体竟抗了下来。
不死。
而他只是过了片刻，依旧爬了起来。
而张克跳早在第一个闪电落下时便有感觉不好，但台上电光漫步，充斥着灵力的倾泻，他倒是想进去，但怕是直接被灵力风暴给弄成渣了。
于是只得喊道：“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