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太平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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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逃遁

赵爽这雷霆一击,算是攻敌之必救。电光火石之间,这一拳便到了沈懿胸前。

沈懿进攻的态势戛然而止。他就那么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身子顿在了原处。他动的飞快,停的更快。一动一静之间,甚至于田光都听到了类似于甩鞭子一般的音爆响声。

沈懿脚下的青砖,已经被他硬生生踏碎了。他不但停了下来,上半身竟还同时后仰了半尺。

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半尺,让赵爽的雷霆一击,因臂长受限,只沾到了沈懿的衣领,再也无法递进半寸。

赵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从未想过,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招式,用身子略微后仰的半尺,来躲避他的奋力一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种毫厘之间的分寸掌握,简直是险到了极点。

这需要如何强大的计算力与控制力,拿捏好这毫厘之间的分寸?赵爽扪心自问,自己只怕是决计做不到。一拳击在空处的感觉固然难受,可赵爽心头的惊异,却远在这种难受之上了。

一击不中,赵爽不敢怠慢,连忙撤拳,准备蓄力再战。眼前这个年轻人虽到现在只是一扑一戳一停,但却展示出了常人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的武学造诣。

可更令他惊讶的一幕便发生了。沈懿的胸口,似乎是有吸力一般,原本后仰的上身,竟随着自己的拳头的后撤而跟了过来,就像是自己将他一点一点的拉过来一般。而沈懿一直没有动作的左手,已悄然上举,虎口如钳,钳住了赵爽的小指指跟与第二指节,以赵爽的掌缘为中心,一把攥住了赵爽的拳头。

赵爽奋力去挣脱,但小指掌关节处却传来一丝剧痛,不由得让他缓了三分力道。

就是现在!

沈懿左手猛旋,将赵爽的右拳下拧,拧到掌心向下,而后猛然吸气塌腰。将全身的力气,尽数作用在了赵爽的右手手腕上。

此时的他,上身与下身已经折成了九十度角。他原本便用胸口抵住了赵爽的拳头,此刻吸气之后,胸肌登时纹起,愈发将赵爽的拳头压的实了。赵爽右拳被控,再加上他猛然的塌腰,赵爽的右拳拳背,已经被他拗的与手腕呈四十五度夹角。只听得“咔”的一声,登时脱臼。

也直到这时,赵爽才明白,沈懿这样怪异的一招,竟是奔着他的腕关节来的。剧痛传来,即便如他,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自觉的佝偻了一下。

沈懿松开了手,可右腿也已然蜷曲抬起。下一瞬,皂靴便重重的踹在了赵爽的胸前,将赵爽整个人踢的倒飞了出去。

沈懿一击得手,却不再攻进,反而是左手一抓,一把扯住了戚承业的胳臂,喊了一声“走”,翻身过来右手提了田光,破窗提纵飞身而去。

直到三人从后院翻墙出了驿馆,田光也还是愣愣的。方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已然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的拳脚功夫算不上顶尖的,但是在绿林里混的久了,眼力却是有的。能在八十招内便压迫的戚承业节节败退的人,绿林里不曾有过。可这般的高手高高手,竟然被沈懿一瞬之间,便卸了关节踢飞出去,这也太……

他只知道沈懿打败过戚承业,知道他武功奇高,但却不知,竟然高到了这个份上。

戚承业现在也冷静了下来,看向沈懿时,眼光略带愧疚,低声说道:“小懿……我……”

沈懿连忙摆手,道:“五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般情形我也有所预料,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去下一个点,且先避避风头罢。”说完话,便从离驿馆后墙不远处,一脚踢破了一个坛子,取了几身新衣裳出来。

田光眼前一亮,连忙向沈懿竖了个大指,道:“小懿,你果真是周密万全!”

沈懿将两件衣服丢给二人,连忙说道:“衣服边走边换,从此间直向北去,过四个坊门后左拐,大概走一箭之地有个小巷,拐进去藏好,我去引开他们,下晌便去找你们汇合。”

“不一起走么?”戚承业连忙问道。

“放心,我没事。快走快走。赵爽手腕虽受了伤,却不是什么重伤,只怕一会儿,太平城里便要戒严……”他话音未落,便听见不远处有重兵齐进的铿锵之声,脸色微变,道:“来的太快,赵爽早有准备,快走快走!”

【金庭驿馆,院墙后】

赵爽看着墙角打碎的那个咸菜坛子,以及周围那一片凌乱的脚印,便抬头看了看身后的院墙,问道:“院墙内的脚印,与这个菜坛子的位置,是在一处么?”

“这……”赵爽身边的几个百骑军有些不解,校尉洪玉问道:“王爷,您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爽攥着手腕指了指墙头,道:“你翻墙上去,寻着墙内原有的脚印,跳下来,看能不能跳到这里。”

洪玉恍然大悟,忙应了一声。取了飞勾爬上墙头,探着身子往里看内墙上留下的脚印。却发现,要在原来站立的地方,再往西三丈有余,才是沈懿等三人逃出时,在墙内留下脚印之处。

看得真切,洪玉转身跳下,朝着赵爽拱手道:“王爷英明,这个咸菜坛子,应该是贼子故意打翻的,乃是贼子布的疑阵。”

赵爽道:“将人撤回来吧。这沾了盐水的脚印,也是他们故意留下,想把我们引入歧途的。都是百骑军的好汉子,牵着山羊在街上到处嗅盐水的味道,难为他们了。”

洪玉脸上一红,道:“末将思虑不周,殿下降罪……”

赵爽揉了揉自己酸痛不止的手腕,道:“这沈懿机变无双,就连我都着了他的道,你们被他蒙蔽,也在所难免。若不是我今日下令教京城九门严加盘查出城人员,这几人都是身手不凡的悍匪,这么一会儿功夫,只怕早已经逃出京城了。”

洪玉道:“要不要末将传下令去,举城封锁,挨家挨户的查?”

“兴师动众,太过扰民。”赵爽摇头道,“这几人都是绿林中人,惹得性起,若是错手伤了百姓,岂不是罪过?”

他略一思索,道:“传我口令,通知京兆尹与校事府共同办案,满城张贴三人画像,报官者赏金百两,窝藏者受连坐。嗯……沈懿画像校事府没有,请阎先生到金庭驿馆一趟……不,将金庭驿馆一应人等带至校事府,挨个提审,由阎先生亲自执笔,描摹沈懿的形容,确保一切无误之后立刻临摹拓印,再全城张贴。”

洪玉应诺而去。赵爽却依旧是盯着那丛脚印,有顺着脚印蔓延向北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摇了摇头。过了片刻,招呼了周霖赵孟,率着越王府亲兵,又转回金庭驿馆去了。

在路上,赵爽不断的盘算,今日里自从他来到金庭驿馆之后,曾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当他仔细回想时,才发现,最有问题的,竟然是那个驿馆馆主!

比如说,沈懿的客房,为何窗后就是后院;比如说,今日他过来,为何这馆主似乎早有准备;再比如说,他们将客房拆的七零八落,待这馆主走进来的时候,为何一点也看不到惊讶的神情……

当种种的不合理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一定不是偶然。

赵爽回到驿馆,便将驿馆馆主孙老四叫到跟前,问了没有两句话,孙老四便脸色大变。赵爽面如寒霜,吩咐一声,便有亲兵将孙老四拖出去,送往校事府去了。等待他的必定是数之不尽的严酷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