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你快派人打探这老黄是何许人?为什么会有这么贵重的物品?”郭琨一拍桌子道。肯定有问题,不是人有问题,就是东西有问题。
“这大晚上的去哪打听,算了,先应下来。”胡三只想着回家喝上两盅,明天一早再说。
郭公子那可是贼精的,一眼看出胡三的想法,一拍桌子道,“本公子说快去,就是马上去。明白没,老冯,你多派些人手,帮主胡三去查此人。不信找不到这个姓黄的。”
“是,公子。”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声的管家老冯应声道。
胡三与老冯连夜打听,忙乎了大半夜,只查了西城和南城,时间太晚,也只能明天一早再去查北城和东城。
却说天刚蒙蒙亮,孙亭长便来敲门,“老黄,是我。”
“亭长,您咋起这么早?”老黄打着哈欠问。
“这还早,再晚就来不及了。两位殿下还在睡着吧,你把这个拿去,喂两位殿下服下。”孙亭长道。
“这是啥东西?”老黄接过孙亭长手中一个锦囊。
“别问那么多了,里面有一颗丹药,用半碗温水化开,分三份,皇孙殿下喝一份,郡主殿下喝两份。二虎他娘那个脸上的味道老子都受不了,两位殿下如何能忍受的住,更何况皇孙殿下万一哭闹,我们就功亏一篑了。”孙亭长解释道。
“这是我祖传的秘方,喝了以后可昏睡半日,醒来后与往常一样,对身体没有损伤。”孙亭长又补充道。
“这样啊。那好,我去让晴儿去喂两位殿下。”老黄应声道。喂两位殿下服下汤药,一炷香的功夫,两位殿下又昏然睡去,不知是本就没睡醒还是药力的作用。
“给俺也喝两口吧,俺都吐了八回了。”黄妻道。
“那可不行,屋里的,你睡觉打呼噜,万一露馅就坏事了。”老黄揶揄道。
几人将月华及煜儿放入棺内,与二虎娘反向放好,用宽大的寿衣盖住二人。幸亏是两个小娃娃,也能遮挡的住,不过还是要漏出鼻孔呼吸。由于棺材一般是到坟地才会用铆钉钉死,棺材盖与棺材之间还是有些缝隙的,并不用担心三人窒息。万事大吉,只等着吉时,哦不,巳时出殡了。而晴儿,也将自己化妆成一个村妇模样,防止被认出来。
众人正在准备巳时抬棺出殡,孙亭长一脸神色凝重,快步跑来,对几人道,“情况有变,需尽快出城。有几人只说奉了郭大公子的命令,找一个人姓黄的中年人。我还不容易才抽出身来,推说族中有老人去世,不得不去。我料想是郭家起了疑心,怀疑到老黄头上了。我已让几个小厮打发他们去另几个黄姓的家里去看了,可能顶不了多久。”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殡。走北门定鼎门后直奔北邙山去。”孙亭长下了决定。一时笙乐齐鸣,众人吹吹打打,大姑娘小媳妇儿哭哭涕涕,别说,姑嫂二人一身孝,哭的梨花带雨,更增添了几分味道。一旁路人边看边指指点点。
由于较远,四个抬棺的只是把棺材抬到门口的牛车上,便放下,这也是亭长的交代。
不一会送丧队伍走到了城门口,守门的一看,真他妈晦气。“停车停车,没看见上面写着停车检查吗?”一个领头的带着几个兵丁走过来。
“军爷,俺是牵牛的,俺不识字。”牵牛人道。
“你,找打。”一个兵丁拿起鞭子就要打。
“莫要生事!”一个校尉模样的人走过来,拦住了这个兵丁。这个正是东门守门的校尉,姓丁。
“一个一个过,无关人等闪开。”几个拿出头竹筐挖坑的人填土的人先被放过。
“这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啊。”看着一身孝的晴儿,几个兵丁的不禁淫邪笑起来。“将军行个方便吧,我是这东门旁水井巷的亭长,将军您刚到东门,可能不认识我,改天再去您府上一叙。”说完亭长偷偷从衣袖中掏出半吊铜钱塞到那丁都尉手中。
“你们几个给我住手。”丁校尉呵斥道。“张三李四,你俩去掀开棺材看一下。这棺材里面是什么人?”
“哦,将军,这是水井巷老黄屋里的,得了天花,昨天才死的。”孙亭长。
“什么,得了天花?头,要不算了,一个死人。万一......,”张三担心道。
“嗯?你们不记得郭校尉的交代了,只要是个活物......不对,哪怕死人也不能放过。你们两个过去。”丁校尉道。
“头,这个,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李四也退缩道。
“去不去?”门将脸色一沉,就要拔剑。
“去去去。”二人上前,掀开半扇棺材,伸头往里看去,只见面目狰狞满脸毒疮的怪物躺在里面,张三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李四岿然不动。
“看你那怂样。”门将怒斥道,“你看看李四,李四,李四!”李四不回答。门将上去拉李四,李四呆若木鸡,“他娘的,吓傻了。”“啪啪啪”几个耳光下去,李四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妈呀,鬼呀......”李四大呼道。丁校尉上去踹一脚。自己走上前去,这丁都尉那也是经历过大战的,去年那场与羯族人的大战,他身为,意气风发去救卧虎关,却被羯人伏击,侥幸逃脱,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认了。后来被连降两级,成为东门都尉,这还是走了大将军世子的门路。
丁校尉,离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他捏着鼻子,走向前去,伸头看去,差点被吓了一跳。得亏让二人先看了一下,自己有了个心理准备。
里面几只苍蝇飞出来。孙亭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你们俩,把棺材盖掀开。”
“将军啊,家母刚刚去世,您就不要再惊动她老人家了,这光天化日,失散了魂魄可怎么办啊?”芸娘见状,不顾抱在怀的孩子,扑倒在丁校尉的脚下哭道。
“你怀里抱着的是谁家小孩?”丁校尉道。
“这是老黄家儿媳妇,怀里的是老黄的孙子,郭校尉知道这件事。不信你可以去问街坊邻居。”孙亭长道。
“谅你也不干撒谎。”丁校尉道。既然是里长,肯定背后是有一个家族,定然不敢包庇。
“你俩听到没,给我开!”丁校尉强势命令道。二人慑于丁校尉淫威,不得不上前。
二人正准备抬起棺材盖时,突然听到里面巷口有人喊道:“快抓住逃犯魏升,快来抓逃犯啊。”丁校尉一听,什么,魏升,那可是除了头号通缉犯,当然两位殿下不在此列,为了保存皇家颜面嘛。捉住魏升那可是天大的功劳,这小子藏了几天、还是忍不住了。
“你俩再检查一下,你们几个跟我追。”丁校尉指着另几个兵丁道,“其他人紧守城门。”丁校尉果然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临危不乱,安排的井井有条。
“三哥,怎么办?”李四问道。
“你说怎么办,刚才你我不够看过了吗?不就是个死人吗,还能有花不成。盖上盖上。赶紧走赶紧走,真他妈晦气,还耽误老子捉拿通缉犯。”张三不耐烦道。
“魏升往哪里跑了?”
“往那边。”一个年轻人指着一处巷口道。
“走喽!”孙亭长等人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快牛加鞭走出城去。在城外,早有接应的马车。
“亭长,刚才若不是魏将军突然出现,我们就惨了。”晴儿抚摸着突突突紧张跳动的胸口道。
“嘿嘿,那可不是什么魏将军,那只不过是个卖炊饼的。”孙亭长笑道。
“原来是亭长您......”众人再次对孙亭长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巷中,一群士卒在丁校尉的带领下去追所谓的“魏升”,
“魏升,我看你今天往哪里跑。”他们也不想想,如果真的是魏升,早就拔刀跟他们拼了,就他们十多个人,魏将军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立功心切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拉低了他们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智商。魏升身材魁梧而此人五短身材。“魏升”跑进一个死胡同,转身来,“你们干嘛追俺?”这汉子汉子道。
众人终于发现,此人并不是魏升,而且丁校尉也见过一两回。
“你跑什么?”几人气喘吁吁。
“你们拿着刀追俺,俺干嘛不跑?”
“你不跑我们干嘛拿刀追你。”好嘛,陷入死循环。
“给我拿下,今日捉住钦犯同党一个。”丁校尉大声道。
“将军冤枉啊,我就是东大街南头卖炊饼的吴大郎啊,俺兄弟是驻守西门的吴二郎。
“将军,这个真是吴大郎,小的在他家买过炊饼。他家婆娘长得一个水灵啊......啧啧啧”一个兵丁道。
“哼,什么大郎二郎的,先抓回去。”丁校尉命令道。
“冤枉啊,刚才有人买完了俺的炊饼,还花一百钱买了俺的篮子,说让俺赶紧再回去做炊饼,他在这等着,还要一百个。俺寻思着这可是大生意,就赶紧往家跑。却不知为何,你们这群兵老爷就拿着刀追俺,俺真的冤枉啊......”吴大郎想死的心都有了。
“刚才那口棺材没问题吧?”丁校尉回到城门口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我二人将棺材翻了个底儿掉,都把我熏吐了。唔......”张三说瞎话张口就来,还一边做出要呕吐的动作。
李四最笨,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最好。给我继续严查。”丁校尉道。
约么有过去两炷香的功夫,只听见哒哒哒,一队骑马的疾驰过来,领头的正是郭府冯管家,看着守门的士卒,道:“刚才可有送葬的队伍经过。”
“有,过去两刻钟了,估么着现在都下葬了吧。”张三看来着不善选择配合道。
“混蛋,谁让你们放走他们的,你们误了大事,派上一队兵丁,跟我来。你,再去通知郭校尉,加派人手向东门外搜捕,就说宝贝已丢。”冯管家指着张三道。
张三一听,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报给丁校尉,按冯管家的指示去办。
一骑人马直出北门而去。
再说孙亭长一众,“老黄,家里就不要再回去了,这里还有一些盘缠,你们拿着,赶快送两位殿下南下吴越。”孙亭长知道老黄一家肯定无法再回去了,便从怀中取出一些黄金和铜钱递给老黄。
“孙亭长,您这是。”老黄看着孙亭长手中的财物,然后又盯着孙亭长道。
“老黄啊,接着。这一路要照看好两位殿下,咱们就此别过。”孙亭长强忍着自己的泪水。
“孙亭长,您是好人,俺们就不客气了。等有回来的时候俺在去拜谢。你放心,就算丢掉俺这条老命,俺也要把两位殿下护的周全。”老黄信誓旦旦。
“我再多啰嗦一句,你们此行要先绕道向北邙山,躲过追兵后,准备后从北向西再往东南而去,想必追兵很快就到,我在这里再拖延他们一阵。”孙亭长道。“近吴越时,一定要先去城门打探,最好能先取得与钱家的联系后,方可进城,切记。”
孙亭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孙亭长长舒一口气。他会死,甚至连累他的家人,但他不后悔。他也曾想仗剑走天涯,看大旗猎猎,西风古道兵戈铁马;他也曾想提笔安天下,听琴声阵阵,挥毫泼墨江山如画;却怎奈,蹉跎岁月,豪气未展早生华发!用今生,血洒荒郊,捐此身躯了无牵挂。
孙亭长一吐胸中块垒,人死之前能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那也没有什么可伤悲的了。
有些人年轻有为,有些人大器晚成,注定还有些人一辈子庸庸碌碌。他们有些是有为之人的铺路石,有些是有为之人的陪衬品,有些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个过客,不留下一丝痕迹。何时搭自己舞台当回主角?
想平凡很容易,想出众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孙亭长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当了一回主角。前四十年如鸟飞过,了无痕迹,今日如鹤鸣九皋,必然声闻于天。
“你们后悔吗?”孙亭长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六个家丁模样的人道。
“俺的命都是老爷救的,今天能死个轰轰烈烈,俺也直了。”一个魁梧的汉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