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伴随的除了喜悦还有落寞，人就是这么复杂又简单的动物，至少程林是。
他看着那些将士们欢庆胜利的样子响起当年自己与王秽也是如此，故人已去，可国土还在，活着的人永远是最累的。
李慕然看着程林有些萧瑟的背影，走了过去。
“我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程林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监察司的民部大多在乡镇中分布，有些散，所以指令传得会慢一些，但收到的地方已经在办。”
民部是监察司掌管民间传闻的部门，昨日一战大胜，自然要宣传一些东西。
李慕然清楚程林的办事能力，不再多问，她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你跟我来一趟。”她转身说道。
今天的李慕然穿的是一身曜石黑的铠甲，在那棵杨树下依旧耀眼。
程林没有动。
“怎么了？”李慕然好奇问道。
程林低头笑了笑拱手回答道：“老臣响起当年先王也曾经这么叫过我，那时也有一颗这样的杨树。”
“是么？”李慕然想起那个总是将她放在肩上的父亲，“父王也是叫你去审问？”
程林早就猜到李慕然找他的目的是为了审问杨帆，就如同当年他猜到先王叫他去干什么一样，可他依旧回答道：“殿下也是叫老臣去审问么？”
果然，李牧然看着面前这个装了一辈子糊涂的男人，有些无奈：“程大人不要跟我来这一套，父王喜欢，我可不喜欢。”
“臣明白了。”程林低头应道。
这次轮到李慕然好奇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些逾矩礼仪之类的话。”
程林看着这个尝试着当好一个帝王的女孩，笑得有些慈祥：“那样才是真正的逾矩啊。”
李慕然看着程林那像是在看自家小孩一样的眼神，有些不喜，不是因为自家，而是因为小孩。
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走来的王羽打断。
“不能逾矩，老师怎么教他的学生？地位高的就不能拜地位低的为师，那地位最高的拜谁为师？这样下去只会国将不国。”
程林看着那个不知道如何好好穿衣服的邋遢少年，生气起来。
“这不能算是逾矩，读书人的事情能算做逾矩么？昔日先生曾说达者为师，不论地位高低，为师者都该被尊重......”
程林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想要说服面前这个冥顽不灵的混蛋小子。
王羽最讨厌的就是长篇大论，但他明白程林的性子，打断他只会迎来更加令人烦躁的长篇大论，那些天上飞的蚊虫和喧闹的士兵已经够烦了，他不想再让这个春天变得更烦躁。
“所以我不是殿下的老师，自然也没有教育殿下的资格。”程林最后说道。
“嗯，你说得对。”王羽回应道。
程林露出欣慰的眼神，李慕然有些想笑，却也不想再继续听一些古今典故，所以也没有揭穿王羽的敷衍。
有些人在走路时说话会停下，有些人则不会，而这也代表着人们对时间的珍惜。
很显然，身为贵族的三人对时间的珍惜程度是不允许他们说话时停下脚步的，所以程林的长篇大论并没有耽误三人的行程。
三人的行程没有耽误，那杨帆的噩梦自然也不会有因此而推迟。
青阳的地牢有些阴森，之前是被王秽用来关押叛徒的牢房，现在却被程林改为了审问叛军的刑房，所以变化有些大，即使是曾经经常探查地牢的杨帆醒来后的第一句也是这是哪。
有些可笑，但像程林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笑，哪怕是面对曾经杀过他的人。
李慕然与王羽都在门口等着，程林不喜欢自己做这些的时候被人看到，而这间刑房是专门为杨帆准备的，所以房间有些安静，不过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如果这座地牢不隔音的话杨帆的惨叫声一定会响彻整个青阳，可现在这声音只会在地牢内回荡。
“好了，这下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刚做完某些极其残酷的事情的程林依旧面无表情。
杨帆很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理上的委屈与无奈。
从他被喂了化灵丹刚醒来时就有人问他说不说，其实他并不打算隐瞒什么，王秽已经死了，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可问题是说什么呢？
从最开始就根本没人问他问题，包括现在。
“说......说什么？”杨帆问道。
程林微微叹了口气，感叹道：“还是不老实啊。”
他再次拿起刑具向杨帆走去。
如果这座地牢不是那么暗的话杨帆的惊恐表情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可现在只有微弱灯光的那根残烛无法照亮整个密室。
怎么办？杨帆的大脑飞速旋转，即使出身时带着奴隶烙印但他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不论是灵武还是诗经，或许开始因为疼痛他没有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这时的极度惊恐下促使着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回想着刚醒来时看见的那个上来就问说不说的一脸劫后余生的士兵，他忽然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但这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不挨这顿毒打。
“我......我忘了是......是什......什么问题，你能不能......能不能......再问一遍？”终于杨帆在程林走到近前时想到了最佳的答案，但说这句话依旧费了他很大力气。
“是么？”程林停住了脚步，他不去纠结这些小事，现在的他只想快些结束，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我再问一遍，暗卫是什么？”
“是......是由一些能人异......异士组成的类似监察司的......他们大多......多擅长追踪、隐藏还有研究，本来是留在战场上的小礼物，现......现在......在看来是没......没有必要了。”杨帆到现在想起那一箭的威力依旧有些胆颤，即使是那些埋伏在一旁的暗卫也无从幸免。
“那......那一箭究竟是......什么？”杨帆尝试着抬起头直视程林的眼睛，问出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一个修行的天才在某天忽然看见某个甚至比自己还小的人施展出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会发生什么？
可最后他因为竭力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听到问题的答案。
“现在是我的问答时间。”程林回答道。“有许多东西我需要你详细解释一下，之后如果殿下允许，我会回答你的一些疑问，现在请你配合。明白么？”
杨帆点了点头，他现在有些明白程林的性格，却又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能与看上去像个流氓的王将军成为朋友。
程林当然不知道杨帆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也有很多好奇的东西想要问。
“你多大了？”
“这很重......重要么？”
“不重要，只是我在想王秽是怎么找到你这么个宝贝的。”
“我......我也算宝贝的话......伊羽呢？”
“你能看出来？”程林惊讶问道，就在这一瞬他想到了无数保下这个年轻人的办法，毕竟如果不是殿下跟他解释，他到现在也不会知道那样的惊天一箭居然是那个邋遢到极点的小子做的。
杨帆摇了摇头，他虽然是灵武天才，却依旧看不出那一箭的奥妙，但他能看到李慕然旁边那名少年的一滴眼泪救活了垂死的程林，他不相信李慕然有那样神妙的手段，所以本能的将这一切归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程林有些失望，但他依旧很喜欢杨帆。
他喜欢天才，虽然杨帆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逆天，但依旧是个天才。
“先办正事吧，如果你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的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