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照顾好九笙姑娘!她若再有意外,你们所有人都得死。”轻飘飘的说出口,松手甩开了九笙的下巴。“三个月,只等乖乖的做我的皇妃便是。”
牵了叶轻罗的腕子,拂袖离去。小院恢复了寂静,九笙跌坐在树下,发间的落花早已积攒了些许。本想起身,却没一点力气。被人搀扶着进屋。
太医匆忙而至本想替九笙把脉。却被她笑着回绝,“我本就是医者,这点儿伤调理两日便是,你们都下去吧。”回绝了所有人,关了房门。
如今,四周冷清,也唯有自己端坐在榻上,周遭没了一点的声响。抚摸着指尖夙盈觞留下的指环,将它收回袖中,断然不敢被人发现。如今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剩下的也只有这个了吧。
已是仲春,春雨连绵,看着窗外的落雨。泥土中早已混合了些许的花瓣,距离三月之约已是愈发的接近。身上的伤势已是好了大半。
房外有人踏雨而来并无人跟随。直接破门而入,带来一丝寒气,浑身的雨水。地上的水渍在脚边蔓延开来,雨伞被草草的仍至一边。伞面上是江南烟雨,伞骨是上好的薄玉。
晨起,王府的眼线传来消息。夙盈觞竟缓缓起身,行了数步。虽是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也是确定,确实站起身来。
夙翼大怒,将手间的折子仍在地上。本想平心静气,却在提起朱笔时心中慌乱异常,毫无思绪。明知是死路竟还用毒,明知自己上位是他最大的威胁,却还是让位于自己。这样的夙盈觞属实可怕。
“他一定会带九笙走的!”夙翼默念着,放了手中的折子,却不想殿外早已烟雨朦胧。撑了伞遣散了身侧的众人急急前往小院儿。
推门而入,还好,她还在。顿时心中欣喜,却又恼怒,又带着一丝的恐惧,明明是天下之主,可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你来做什么?”从未见他如此时态,却也好奇他的贸然闯入,只是察觉不妙。放下手中的书卷,盯着眼前的来人。
暗黑色的龙袍早已湿了大半。“王府传来消息,夙盈觞同他的侧妃二人欢好,琴瑟和鸣。”不知为何要说这些,可决不能让她知道夙盈觞腿疾渐愈的消息。
“与我何干?你只需记得将竹简交给夙盈觞便是。”虽是心中猛的抽搐,却还是垂下眸子,声音中带着清冷。
“不日册封,不知皇妃可准备妥当?”夙翼将门带上,缓步靠近,步步紧逼。
九笙后退数步,翻身躲过,习惯性的摸向短刃,这才想起被夙翼抢了去。已自己赤手空拳的功夫,应在夙翼之下,与他交手,只怕也抵不过几招。
“怎么了?你害怕了?害怕夙盈觞?”九笙后退着,刺激着夙翼。寻找着出手的机会,掌心已是略微冒了细汗。
“住口!朕从未怕过任何人。”不过是怕失去她罢了,等不及几日后的册封,只怕无论是否将竹简送至王府,待夙盈觞痊愈定会来带她离开。倒不如……
起身向九笙靠近。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雨水打湿的龙袍透露着一丝的冰凉。
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躲避的九笙,倒比寻常女子有趣多了。顺势扯过她的腕子,却被她反手挡回。不过数十招便被夙翼擒在怀中,腕子动弹不得。
“如今,你让谁来救你?夙盈觞是个残废,江影远在宫外,倒不如静下心来,试着喜欢朕。”言辞间沉重的呼吸拂过九笙的耳间。
却也只觉着心中厌恶。待他低头之际,银针已抵上夙翼的喉结,“妄想!”却终是不忍下手。如今天下大定,一切刚刚恢复的正轨,新帝登基驾崩,自是会给藩王异族可乘之机。
夙翼消失一惊,动了动喉结。看出九笙的顾虑,旋即将她放开。“怎么了?不舍得?”勾起嘴角邪魅的一笑,虽是差些命丧于此,却也感念九笙的犹豫。
“朕知道你有的是法子取朕性命。可朕依然想纳你为妃日日夜夜留在身侧。只是……我若是死了,以你同王府同江府的干系,只怕会以刺客论罪牵连于他们。”踱步在九笙身边,看着她眼中的惊慌失措和颤抖的指尖,轻声说着。
周遭的寒气让九笙足足的打了个冷颤。求生不想苟且于宫内,求死,只会连累于夙盈觞。那便……在册封那日,夙翼将竹简送去后死了便是……
看着夙翼离去的身影,瘫坐在椅子上。想来自己已是时日无多,只愿夙盈觞此后逍遥快活,不受这王室的牵绊。
“当日之事皇上可有彻查?”念茶捻起茶盏轻抿一口,举手投足间已是多几分的优雅。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只是不杀了她心中难免不痛快。如今又来与我挣这皇妃位,她凭什么?”言语间的愤满不平,气急败坏的将茶盏摔至桌上却烫了手。
“混账东西!这么热的茶是想烫死本宫?”咒骂着看着周遭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娘娘,老臣前来为娘娘诊脉。”却听闻院中的通传,这才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将丝帕遮与腕间,本是小心翼翼,却见太医皱紧了眉头。最后,竟也匍匐在地满头大汗。
“何事如此惊慌?”察觉事情不妙,叶轻罗低声问到。
“娘娘恕罪。敢问娘娘是否有过大疾?”几月前并未显露,如今显怀只觉着脉相若有若无,若是正常的脉相,总不该如此薄弱。
脑袋嗡的一声,忽想起当日以血养蛊已是耗费了大量精力。虽是恢复了大半,却也身体不如往日。“本宫这孩子保不保得住?这可是皇子!皇子!”
叶轻罗跪坐在地,紧拽着太医的衣袖。却又匆忙抚上小腹,明明他还在啊!
“小人医术尚浅,恐怕……只有一人能够医治,或许尚可一试,还有一线希望。”太医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等着叶轻罗的回话。
“是谁?本宫可以找他出来,皇上也会!重重有赏,是谁?”像是抓到了希望,迫切的问着。
“九笙姑娘……”已是俯首在地,小声说到。自知叶轻罗同九笙的恩怨,传闻这古方也唯有言礼知晓。可云游多日,并无人知晓他的踪迹。
江影师承言礼,九笙又是他一手栽培,想是知道这方子。
“下去吧。”叶轻罗摆摆手,颓坐在椅子上,抚摸着小腹,片刻的失神。
“姐姐打算怎么办?”屏风后的念茶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却也唯恐她为了府中的皇儿,倒戈九笙,到时自己一人更是孤立无援。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的孩子。哪怕是去求她。”喃喃自语着,咽下了桌上苦涩的安胎药。却忽然明白了什么,眼角带着泪光看向念茶。
“本宫知道你狠极了她。皇上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儿才未彻查九笙的案子。可若是她死了,龙胎不保,你我二人都是陪葬。”如今九笙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念茶虽是心有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她二人亲近些又如何,自己手中,何尝不是叶轻罗陷害九笙的证据。休说九笙能否医治她腹中的孩儿,有了什么差错,只怕不用自己动手,九笙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勾了勾嘴角起身告退。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九笙端坐在案前,描摹着小字,字迹也渐渐的像极的夙盈觞,竟多了一分的洒脱。看着跪在地上哭诉的叶轻罗,内心并没有丝毫的触动。
“我只愿你救救皇儿。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往日种种是我不对。”叶轻罗跪在地上,长衫散落,甚至今日并未盘发。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我为什么要帮你?”停了手中的细毫,欣赏着手中的书法,虽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也早该想到叶轻罗当日以血养蛊对身子的伤害。
叶轻罗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像是被人抽取了精神,百般颓废。好不容易夙翼才肯多看自己一眼,好不容易才会在下朝时同自己用膳,好不容易对自己多了一分的关切……若是让他失望……
“过来。”九笙轻声唤着,却未看向她。纵使她百般放纵,可这孩儿终究是无辜的。
像是得到了特赦,步履蹒跚的上前,伏在案间。见九笙撩起衣袖,指腹覆盖在脉搏上。细细的品着,再看了她的神色。果真是棘手,莫说是寻常人,自己也不一定保证万无一失。
“我尽力而为。可你记得,事有因果,一切皆有定数,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九笙叮嘱到,虽是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接手这般差事,可她体内毕竟和自己流着相同的血脉。
叶轻罗喜极而泣,匍匐在九笙身上,像是看到了希望。“谢谢姐姐。”带着浓重的鼻音,许是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可现在竟觉着别样的温暖,也不知是感激还是什么缘故,这声姐姐,也是发自肺腑。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这药方,先让太医院审上一审。尤其是负责你脉相的太医,另外务必保证不会被人掉包。”九笙嘱咐到,听闻夙盈觞说过宫中之事,人心险恶。不知是为了叶轻罗,也是为了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早已明白。
“是。”叶轻罗应声,将方子收入袖中。“我明日派人送来些金银细软,姐姐也好打点打点。”自那日夙翼离开,便下令断了这里的供应,就连案上的清茶,都是茶叶中的渣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