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40块好像是短短三天内涨起来的，这三天以内阿里巴巴没有做任何事情，所以这种责怪我觉得是不公平的，因为每个人有自己的标准。当股价到了36块、37块时还要冲进这个股市的时候，投机迹象已经非常之大了，后来从40块钱掉到3块钱的时候，我们做了很多正确的决定，股票反而掉得那么低。所以你会发现是市场发生了变化，我们自己在坚守，因为我相信阿里巴巴不止三四块钱，阿里巴巴当时也不值40块钱。但是当市场疯狂的时候，管理层、创始人以及所有的阿里巴巴员工要保持高度冷静，知道我们这家公司要走到哪里去，所以当初定价那一天的决定虽然很困难，但是个正确的决定。后来股票掉到三四块钱的时候我心里很坦然，我没有赚股东什么钱，这不是我们的错。所以我跟所有员工和股东讲，忘掉股价。我们坚守对客户的承诺、对员工的承诺，我们承诺的不是股价，我们承诺的是业绩，我们承诺是帮助了多少客户。
我去年很坦诚，真的不难过。很多人说把股价定在13块5感到后悔了，如果当时定20块就可以多拿120亿港元进来。我一点不后悔，今天一样也不难过。因为人要坦诚，你只有真正对客户负责、对员工负责、对股东负责的时候，作任何决定你是敢拍板下去的，这是我2007年作的一个比较困难的决定。
过冬
2008年我又作了两个困难的决定，2月份我们感觉不对，特别是我见到大批阿里巴巴的客户对我们说去年赚了很多钱，我说你的钱在哪儿挣来的？他们说是在股票上挣来的，你会发现那时有很多做企业的人在股市上赚钱，在网上论坛里讨论PE多少倍、什么是IPO。那时候淘宝、支付宝很小，几乎每个人都在跟我谈你们什么时候IPO。当这个世界上所有商人都在讨论IPO、讨论倍数和炒作的时候，你会发现事情已经走向了另外一个阶段，所以我们在员工大会上说，要高度关注2008年。直到2008年2月份我们写出了《冬天的使命》这篇文章，我们相信世界经济会出现问题。
这篇文章我写的时候也很痛苦，为什么呢？我们感受到有问题，但我不能面向所有的中小企业写这封信，并不是担心冬天不来怎么办。后来我根据客户第一的原则，决定我们要帮人家，我们有义务帮助人家过冬。我说不能给客户写信，那就给员工写信，这信一定会传出去的。传出去以后媒体开始炒，说阿里巴巴遇上冬天了、电子商务遇上冬天了，马云快不行了（笑）。发出这封信不是为了热闹，我们是真正坚持客户第一。我认为做企业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要在乎你自己怎么看这个世界。就像我们每次季报出来，其实我觉得蛮好的，但是别人拿出来说阿里巴巴业绩掉了15%，而不是说阿里巴巴增加了40%多的客户。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如果一个人为了媒体而活着、为了脸面而活着，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心活着，你会活得非常之累。
那封信写完后我们立刻采取了很大的行动，刚才卫哲已经介绍了，中国的供应商每个是6万块钱，我们决定立刻把阿里巴巴的利润降低，那时候我刚好看了电影《赤壁》，我看了以后很有感悟，刘备当时把荆州的老百姓往前面赶，张飞跟他说再弄下去就要死人的，我们自己逃的话就逃掉了，干吗还要管老百姓。刘备说“这些老百姓信任我们，假如我们自己逃了没管老百姓，那创造这个国家的意义是什么？”
电影里的这句话我感触很深，阿里巴巴过冬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们拥有150亿的现金，再困难的情况下阿里巴巴也会保持收支平衡，但如果阿里巴巴为之服务的创业企业失败了，那要阿里巴巴干什么，冬天过去了，我们活下来，企业都死光了。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个该花钱的时候，所以不是阿里巴巴挣多少钱，不是从每个客户身上赚多少钱，而是能够帮助更多的客户利用电子商务渡过危机。我觉得这个困难挺大的，直到前段时间我们公司开董事会，杨致远他们说你们怎么没有跟我们讲，我说跟你们讲也没有用啊。
把产品从6万元调整到19800元，利润大大降低，但很多中小企业因为有1.98万元的产品他们就敢于尝试、敢于卖出去。大家知道，产品价格调整争论非常之大，我相信绝大部分公司的情况是，冬天来了怎么多赚一点钱过冬，90%的企业想怎么多赚一点钱出来。那时候阿里巴巴的管理团队高层想的是如何帮助更多的企业，因为这个决定使我们毫不犹豫地把产品调整到1.98万元，迅速帮助更多的中小企业。当然有两个结果，一是这家公司亏损得一塌糊涂，我在阿里巴巴开会的时候说了这句话“明年一季度我们利润为零，不需要利润，全力以赴帮更多的中小企业。”大家问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使命不是口号，而是行动，大家说干就干。
今天早上有位同事给我打电话说卫哲犯错误了，犯什么错误？没有按照我们规定的去办。我说怎么了？他说你不是说零利润，但还做出2.5亿的利润。实际上这不是玩笑，我们一季度没有利润，但我们帮助了更多的中小企业开始运用电子商务把产品卖出去，当时作这个决定是很痛苦的，有可能被股东、被中国人骂，但也有可能会成功。所以为了客户第一，我们作出了这个决定。
今天我想跟大家讲，我对一季度的业绩非常满意。为什么满意呢？我们少赚了5000万人民币的利润，但是帮助了5万家中小企业，5万家中小企业里每家有10个人的话，50万人因此有了希望和信心，我们只少赚了5000万。假如每个公司只考虑一个季度的话，这个公司永远走不长，我们的使命无法达到。所以我去年作了一个比较难受的决定，我们的管理层说要不要降低利润，一季度我们可能真的没有利润。但是现在看来，在经济这么难的情况下我们少赚了5000万，但帮助了那么多的客户，很多客户更感谢阿里巴巴，我们赢得了更多客户。
年终奖要不要发？
第三个困难的决定是，去年年终奖要不要发。既然说“员工第二”，但整个市场上这儿裁员了、那儿扣工资，如果今天阿里巴巴说裁员2000人、阿里巴巴说不发年终奖，我相信没有人反对我们，因为全世界都在降工资、都在裁员。这时候我们作出决定，要不要给他们（员工）发年终奖，这个年终奖是很多人期盼的，这个工资也代表在冬天到来的时候你该不该对员工负责任。所以我认为2008年是阿里巴巴创办九年以来最成功的一年，因为这一年我们躲过了金融风暴，这一年我们作了全面的准备，作了大量的调整，员工做了大量的工作改造自己的产品，一切都很好，我们应该给员工年终奖，并且给优秀的员工加工资。
我觉得对员工加工资不应该跟外部经济形势挂钩，他干得好你承诺过他的就应该给他，但如果是外面经济形势非常好，但他们干得不好，也不能加。这跟外部经济形势是没关系的，不能说今年经济形势、股市很好，大家发点奖金吧，干得不好一点奖金都没有。所以企业坚守承诺，你答应员工的事情就全力做好，除非公司实在不行，因为我认为我们去年的业绩、产品各方面都不错。这个决定出来我们本来以为是一片骂声，但没想到这1万多名员工心里非常踏实，觉得公司坚守承诺，我们也更加有信心帮助更多的中小企业成功。所以我想跟大家讲，阿里巴巴能走到今天，并且我们对未来十年越来越有信心，是因为我们坚守了客户利益第一、坚守了员工第二、坚守了股东利益第三。
事实上到今天为止我不知道中国有多少CEO像我一样，我很自信，自信并不是我狂妄，自信是因为我看到了未来，我们更看到了自己的员工。当然，说心里话我并没有看到很多股东对我们说“你这个公司好像真不太挣钱”。大家回忆一下两年以前公司IPO时，我在这儿进行了一场15分钟的讲座。我跟大家讲，电子商务在中国真正起来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我相信那一天如果参加路演，我从香港到新加坡、到伦敦、到纽约，我一路上讲电子商务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第二，我们觉得这几年是需要投入的时间。第三，那时候投资者说阿里巴巴利润太高，我也觉得太高，哪有40%多的利润，这些利润应该返回到市场上去，这些利润应该聘请更多的优秀员工，因为电子商务市场的真正形成大概需要5～10年，10年以后整个世界的电子商务会发生剧烈变化。
伟大公司之踵
我想跟大家讲，电子商务在中国的发展一定会超过美国。五年以前我在美国演讲时，我说中国的互联网用户一定会超过美国的互联网用户，那时候被人家笑，中国怎么可能会超过美国呢，中国有这个管理、那个控制，但今天没有人那么说了。我说美国还不到3亿人，不死人的情况下，要不停地生孩子才能达到3亿，中国3亿网民没几年就出来了，因为我们有13亿人口。我想讲美国电子商务很难发展，美国的渠道非常先进、美国的银行体系非常先进、美国的IT业也已然非常先进，所以它的整个电子商务就很难做。所以我们认为，十年以后中国会出现巨大的奇迹，全球肯定有一家电子商务公司会排在世界第一位，但是不是阿里巴巴我不知道，但这家公司一定来自中国，这是我的结论。
三年以前我就是在这儿讲的，全世界三大互联网公司中一定有一家来自中国，中国作为庞大的互联网国家不可能没有一家公司成为世界第一，一定有。至于是不是阿里巴巴我还不知道，但我们为此而努力，我相信我们有这个机会。这是我们对未来的看法，我坚信世界最强大的互联网公司一定会诞生在中国，阿里巴巴有这个机会。
要成为一家这么伟大的公司，最缺的是什么？我认为我们最缺的是文化、管理和领导力。我刚刚有幸跟阿里巴巴13位高管——所有的总裁包括淘宝总裁、支付宝总裁、阿里巴巴高管这些人，在美国一片恐慌的时候到美国调研和学习。我们去了eBay、雅虎、Google、微软、星巴克、GE，我们与索罗斯作了交流，我们也见了克林顿。人家说经济那么糟糕你们到美国学习什么？我说我们不知道学习什么，我们就来看看，但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我们学到了什么。我们在美国待了18天，这18天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这18天我们看到了我们的偶像公司——eBay、Google、苹果，这都是我们想象中的公司。看了这些公司以后我们感受很深，美国一片萧条，每个人都在恐慌，今天这儿破产明天那儿裁员，绝大部分我们参观的公司失去了梦想，每个人考虑的是三个月以后做什么、下个月做什么，没有人想五年以后、十年以后做什么。
我在美国作了两场演讲，我说十年以前我跟蔡崇信先生两个人到了美国硅谷，去找风险投资，那时候只要几百万美元。我们见了很多风险投资家，他们那时觉得中国不可能发展互联网。但我们看到了美国硅谷的梦想，那时候美国硅谷每天晚上灯火通明，很多技术人员挑灯夜战，他们会告诉你说他们的技术冲击着世界。我们发现星期六、星期天很多大楼里面都是人，根本找不到停车位。我们看到的是硅谷的激情和梦想，我们看到了美国梦想，因为这些美国梦想使我们回到中国的时候也希望在中国建立这样的梦想，我们希望在中国未来十年发展中也能创造这样的公司。
但是十年以后当我们再次来往美国，发现他们找不到梦想，他们想的是下个月怎么办，有一些非常有名的IT公司的工程师在讲产品的时候不是讲这个产品会影响多少人、帮助多少人，他告诉你这个产品能赚多少钱。如果连一个公司的工程师都在告诉你赚多少钱的时候，你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之后我们更有信心，假如冬天的时候你失去信心、失去梦想、失去对未来的憧憬，这家公司就像死了一样。我们去美国看的几家公司我可以告诉大家，有几家公司一定不会在21世纪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存在了，即使存在也会像行尸走肉一样，因为他们没有对未来的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