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玲
我对这个家真的无所谓了,与其整天听那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动干戈的争吵声,还不如早散了。
因为这个家早已没有了感情。
父母离异以后,我便成了真正的“问题少女”。
法院把我判给了爸爸。我知道他爱我,但我无法接受他把工作看得高于一切。这使我心里不能平衡。
早上起来,爸爸已去公司了,桌上照旧留着100元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面对躺在桌上的100元钱,我竟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哭泣了一整天。
对着镜子,我自嘲着:或许这就叫作麻木。
我喜欢画画,那红黄蓝绿,轻轻涂画在画纸上,是那样的纯,那样的美,没有杂质,没有烦恼。我用画笔筑起一堵墙,与那金钱隔开,与那勾心斗角隔开,与那纷乱的世界隔开。墙的这一边,是一片清纯。这清纯,只属于画,只属于我!
于是,睡觉、逃课、被请入办公室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饭。老师苦口婆心地向我讲一大堆的所谓道理,我不知老师是出于对我的关心,还是不愿意亵渎“教师”这一神圣称号,于是给老师一个锻炼耐心的机会。
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我。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逃离了那喧闹的自修课。
天,是梅雨时节特有的阴沉,一切像蒙上了一层灰纱,很有些颓废感。
在路边看到一位流浪画家,这对于一座繁华城市中的人来说,并不显得奇怪。而我却停住了脚步、我被那双专心致志作画的眼睛吸引住了。那种眼神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所特有的!
画是各种色彩的交错、重叠、融合、映衬。
“这是什么?”我问。
“晚霞。”
他托腮欣赏着自己的画,一边自语:“一种色彩的相互渗透。云,夕阳余辉,并渗透着思想……”
我现在才知道,画不一定需要画得与原物像,它需要一种神韵、一种境界!
“你喜欢画画?”
我点点头,这才看清了他:这是一位很年轻的画家,带着执着和追求而流浪。
他把画取下来送给我,接着便着手整理画具。
“你?”
“《背包》听过吗?带着梦想去流浪。”他一脸的自豪感。
流浪!我不是一直有这个念头吗?带着自己的画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进大自然的怀抱中……
他问了我的地址。说有可能会再见,到时他会让我看他的《流浪记》。
他走了,带着梦想与追求。我望着画上的署名:风。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那才叫流浪!像风一样!
此后,我便痴迷于画画。为了那个梦想,我参加了学校里的绘画班。以后,我便更多地只身躲在画室里,一点一点地涂画着。
爸爸反对我画画,他说这会荒废学业。
“除非你能把我看得高于你的工作。”我说得很平静。
高三,我的成绩已低过了“地平线”,高考对我来说就像缺氧的空气,只有画才能让我继续呼吸。
美术老师对我的进步非常吃惊,他说已没什么理论的东西可教我了,只是在旁边指点一下。他叫我报考美专,我只是笑笑……
再见到风,是我所没料到的。
那天我正在创作一幅自己的画,画友说有人找我。
我便出去了。
远远地看到花圈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人。我在脑海里极力地搜索着是否存有这样一个影像。
在我迷惘时,那人转身了。我全身一颤——是风!却不再是两年前穿风衣,一副流浪相的风了。
我的热情顿时冷到了绝对零度。
“你不再画画了吗?”
“有时画。”他一脸的笑容。
我们并排地走着,但我却总是保持着距离。在这一路中,我几乎没有说几句话,就这样默默地听他诉说这两年的故事。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流浪,接受了他爸爸留给他的公司。
“你能为了这公司放弃你的梦想吗?”
他说我不现实。
分手后,他径直走出了校门,钻进了一辆轿车。
分手后,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为风,也为自己多年来一直追逐的梦,更为了那一片可笑的清纯。
多年后,每当我经过与风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时,那画家专注的神情,那画中的意境与诗意,那流浪者的执著追求,一并出现在我的一幅画里,但我已知道自己原本也是个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