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三月,我每天都要早起床。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洗漱或穿衣,而是直奔父亲的房间看看父亲那憔悴的脸,并与父亲问好,父亲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我,我听了既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父亲又熬过了一个晚上,又看见新的一轮初升的太阳;伤心的是原本好端端的父亲却要与病魔作斗争,并且即将离我们远去。每当我想到这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下来。吃完早饭我准备去上学,背起书包跑到父亲房间与父亲道别。每当这时,我真的舍不得离开父亲,真想每时每刻待在父亲身边和父亲说怎么也说不完的话;看他怎么也看不厌的脸,想把父亲的声音和样子都深深地烙进心里。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生命是那么脆弱,轻轻一碰就碎了。
那个月上的课我根本没听进去,我心里很害怕,害怕家里人突然来找我,告诉我噩耗,那我将会不知所措。
三月十六日,那是个令全家人沉痛的一天。早晨,我一如既往去上学,可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母亲突然打电话告诉我,父亲可能熬不过今晚,并且还在大口地吐血。我听了脑袋轰地一声蒙了,这个消息是我这十二岁的女孩所不能接受的,泪水涌出来,我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泪水,一口气冲出了教室,叫了一辆出租车赶了回去。到了家门,我还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冲到父亲床前,并叫着“爸爸,我回来了。”父亲听了睁开眼睛看着我,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并对我说:“艳,以后你可是家里的支柱了,不能哭,这样会让人看不起的。”我含着泪答应了父亲。那天晚上是父亲的毅力和对我们的不合让他挺了过去。
好景不长,三月二十日,母亲又打电话来,说父亲要见我,我急忙赶回家。刚到家门口便听到母亲的哭声,我霎时呆立在门口,脚有千斤重,我怎么也走不动,只觉得身子往下沉。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不顾一切直奔父亲的房间,父亲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容依然是那么的慈祥。那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父亲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我一边想一边叫着:“爸,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呀,我回来了,你快醒醒呀,不要睡了……”然而父亲依然安祥地睡着。爸爸真的不要我、妹妹和妈妈了吗?爸爸真的永远离开我们了吗?三月很快过去了,但我对父亲的思念没有减退,反而更加强烈。父亲和我在一起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父亲曾经对自己的宠爱、关心甚至是打骂、训斥,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与幸福。真希望父亲能够再疼爱我一次,即使是打我一顿、骂我一次也可以,然而这些只有在梦中才能实现了。逝去的三月从我身边带走了我的父亲,同时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珍爱眼前人。
每当我遇到困难,担惊受怕,感到畏惧无助的蚓侯,我总是按按胸前的护身符,那里像有股特殊的力量支撑着我,令我陡增一份前行的勇气。
爸爸·护身符·我
陈媛媛在我的胸前,挂着一个小荷包,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金黄色的“护身符”——听老奶奶说,这年是我的凶兆灾年,特为我求了这护身符的。我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并不迷信的爸爸竟然也坚持让我戴上它。我是爸爸的好女儿,当然听从了。每当我遇上危险或害怕的事,总要不自觉地摸摸胸IZl的护身符,这绝不是求佛保佑我,而是因为我一触到它,就仿佛感觉到爸爸站在我身后,心底里便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坦然与勇气。
我的爸爸是农场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每天早出晚归,一脸疲倦。听说农场里任务繁重,每次爸爸出门干活我都暗暗有些担心,怕他吃不消。一天,他又要出去,因为天气预报说,将会下倾盆大雨,他们要赶快收割水稻。我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摘下护身符放到爸爸的衣袋里,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爸爸,保重身体!”爸爸微笑着出发了。那几个小时,我总惦念着爸爸,但一想到他身上的护身符,也就安心一些。终于,爸爸回来了,直到晚上才下起了雨。我笑称是护身符施展了神力,让老天爷推迟下雨!
去年暑假里,爸爸带我去一个叫“热带风暴”的游泳乐园。我躺在高高的地方,顺着水的冲击流入滑水道,吓得我哇哇大叫。此时,我远远看见爸爸站在岸边,似乎比我还紧张。等我安全地流出滑水道时,爸爸匆忙把我扶到一旁,摸摸我的胸口:“唔,还在。”看看他那如释重负的神情,我感觉很幸福。
每当我遇到困难,担惊受怕,感到畏惧无助的时候,我总是按按胸前的护身符,那里像有股特殊的力量支撑着我,令我陡增一份前行的勇气。小小的护身符,已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其中系着几多深情,几多挚爱,只有我和爸爸最能体会。
那张特别的简历表一直放在我的胸口,让我眼潮心热,因为我从那上看到父亲与工地民工所不曾给我的理解与尊重,也看到了我狭隘的心灵不曾解读的人生与梦想。
人生的简历表
潘军强
那一年,我十八岁。只因一件极小的事让我一时头脑发热,我决定走出家门去闯闯。
说起来我也没有错,我无非是爱读一些汪国真的诗,也爱信手涂鸦几句,而这一切竞被父亲视为大逆不道。父亲是一个暴躁粗鲁而传统的农民。在父亲几次严厉的训斥下,我终于怒不可遏地反抗起来,毫不犹豫地离家出走了。
我选择了北京。在我看来,北京的空气中飘着诱人的文化气息。不料想,事与愿违,抵京后我才知道,我的这种选择是多么的不明智。我首先面对的是生存的问题。
为了能生存下去,更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我先在建筑工地上当小工。我每天顶着烈日,汗如雨下地重复着搬砖、翻沙、和灰的单调工作,为了那个在父亲眼中一文不值的文学我忍辱偷生。每天傍晚收工之后,我都蜷在闷热的民工房里,啃着书本咀嚼有血有肉的文字。有几个四川仔时不时地戏弄我,也没有改变我对文学的虔诚与痴迷。
也许是我一如既往、持之以恒的精神感染了别人,有一天,平时常拿我找乐子的工头告诉我,一家小报社招聘印刷工人。当印刷工人待遇虽然不高,但总比窝在工地上强,况且,与那些飘着墨香的文字朝夕相处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于是我没有多想,第二天就请了假,激动不已地准备去应聘。我特意洗了头,换了那件平时不合得穿的格子上衣。
没想到等我几经周折走进那家报社的大门时,我顿时无地自容,心灰意冷了。我面前的应聘者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衬衣,打着领带,唯独我像只丑小鸭,寒酸至极。
我正打算逃之天天,一位主考官把我们召集起来,准备面试。我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心如鹿撞地进了一个副主编的办公室。
看见我的那一刻,那位副主编显然也是始料不及,他惊愕的眼神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
他随后拿起一张表,让我先当着他的面填好。我忐忑不安地坐下来浏览简历表,我的头顿时“嗡”的一声蒙了,那表格中有关大学名称、发表作品情况的内容轻易地击碎了我心中的一切梦想。我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嗫嚅地问:“招印刷工人还需要大学文凭和作品吗?”那位副主编先是一愣,继而温和地说:“你可能搞错了,我们这里招聘的是记者和编辑。”
我一时语塞,如坐针毡。当时我能想到的惟一做法就是夺门而出。可我没有,我告诉他,我喜欢文学,正因为如此,我才离家出走以期望在文学上有所发展。我支支吾吾地讲了一刻多钟,他很耐心地听完,接着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简历表,说:“你如果愿意做一名印刷工人,我今天就破例聘用你,可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摇摇头。“那是因为你对文学的痴迷打动了我。我可以留用你,可你必须明白,你进了印刷厂以后就很难在文学上有太深的造诣,因为你学习文化的大好时光将会被那些无情无义的机器消磨殆尽。”
我低下头,心想,现在我应该坐在教室里过着紧张而又有意义的高三生活,可我却如此执迷不悟,也许我远离校门与我想在文学上有所成就的初衷相背离。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位副主编又说:“你可以带上这张表格回去想想,读书还是当工人,填还是不填。”
我心情郁闷地揣着那张简历表回到了工地上。见我一副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的样子,工头和几个四川仔幸灾乐祸的嘲弄神色也断然收住。他们肯定以为那个开过了头的玩笑对我打击太大了,我才沮丧得不说一句话。
我没有理睬他们,那一夜我想了很多。那张特别的简历表一直放在我的胸口,让我眼潮心热,因为我从那上面看到父亲与工地民工所不曾给我的理解与尊重,也看到了我狭隘的心灵不曾解读的人生与梦想。
第二天,我义无反顾地坐上了返乡的列车。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在文学上有所建树且成为一家报社的编辑时,那张简历表仍摊在我的心头。我念念不忘的不是今天的成就,却是当年我迷失时从它上面感受到的那份贴心的温情。我终于知道,人生有很多转折,关键处却只有几步,选择坚持与放弃绝对是迥然不同的天地。
我将一直保存那份简历表,并将它视为我一生的珍藏,也许这在许多人眼中,真的并不算什么,但它却是我人生的第一张简历表,它与我的一生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