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古墙上的鬼影
柳伟赶到土墙院外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他停下车，拿起相机朝土墙院走去。
土墙院位于城西的汐河边，以前是个住着十几户人家的老院落。这院落之所以叫“土墙院”，是因为院子里有几排高高的老土墙，房子都是夹在几排老土墙之间建成的。前不久，开发商对这里进行拆迁。刚拆了一半，就发现里面那几排土墙年代久远，很可能是明末清初老城楼的遗迹。拆迁立即停了下来，由市文物鉴定所进行发掘鉴定。柳伟是《汐渭晚报》的记者，被报社派来进行报道。今晚，他是来补拍一张月色下土墙院的照片。
柳伟推开院门正往里走，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人，撞在了他的身上。柳伟借着月光一看，是靳大海。靳大海是文物鉴定所的职工，自从老城楼被发现后，他就被派到这里来负责夜间的守护。前几天来采访时，柳伟还见过他。
“快跑，墙里有鬼！”靳大海叫了一声，扔下柳伟就跑出了院门。
“墙里有鬼？”这是什么意思？柳伟疾步追上去，一把拉住靳大海，问道：“老靳，你说什么？”
靳大海回头望着夜色中的土墙院，满脸惊恐地说道：“刚，刚才，我看到那老城楼的墙上钻出一个鬼来！”柳伟闻到他满嘴酒气，便笑道：“老靳，今晚你喝了不少吧？”
“我，我没喝醉！我真的看到鬼了！”靳大海解释说，今晚，同事们离开后，他正在老城楼边的小屋里自斟自饮，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声。他透过老城楼的门往里一看，只见老城楼的墙上竟然有一个倒立的鬼影，那鬼影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两人多高，向他逼来。靳大海吓得大叫一声，拔腿便跑了出来。
“我们两人还怕他一个鬼？走，我陪你瞧瞧去！”柳伟拉着靳大海往院子里走去。
此时，偌大的土墙院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特别幽深。靳大海带着柳伟绕过两排已经被拆掉一半的老房子，远远地指着前面的老城楼说道：“喏，鬼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柳伟打开手电筒，进入黑漆漆的老城楼里。靳大海看到鬼的地方是老城楼里一段由巨大的青石砌成的城墙。柳伟用电筒光照了照，只见城墙上除了冰冷的青苔和石缝间的野草，什么也没有。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青石全都纹丝不动。他又捡起一块转头敲了敲，青石传来沉闷的响声，看来，石头里也没有空隙。
“这城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能钻出什么鬼来？”柳伟笑着拍了拍靳大海的肩膀。
“你别不相信，我真的看到鬼影了。”靳大海上前摸了摸城墙，心有余悸地嘀咕道：“况且，这里死过那么多人，阴气太重，出现鬼影也不奇怪啊。”
柳伟一愣，问道：“你说什么？这里什么时候死过人？”
“你不知道？”靳大海拉着柳伟来到小屋中坐下，给他泡上一杯茶，慢慢说道：“据说，这段青石城墙下，杀过很多人，阴气很重啊！”
“什么时候的事？”柳伟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靳大海打了打哈欠，有些不耐烦。“你改天自己去问秦所长吧。”靳大海说的秦所长是文物鉴定所的副所长秦一峰。他是本市文物鉴定的权威，以前在大学教书的时候，柳伟曾选修过他的课，还与秦一峰的独女相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如果不是她不幸遭车祸身亡，秦一峰早已是他的岳父了。
这时，柳伟发现月亮比刚才下沉了一些，他赶紧接连拍了十几张老城墙的照片，还顺便给靳大海也照了几张。
想到靳大海晚上守夜，第二天傍晚，柳伟拿着冲印出来的照片给靳大海送去。他刚赶到土墙院外，就看到院门外围了一大群人，刑警队的姜队长正带着几个刑警往里走。柳伟赶紧上前打招呼。
“你们记者的耳朵可真灵，我也是刚接到报警，你就赶到了！”姜队长边说边疾步往里走。
柳伟紧跟在身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们刚接到报案，说文物局守夜的人被砖头砸死在里面了。”姜队长一脸的凝重。
“靳大海死了？”柳伟脑子嗡的一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二、民谣里的故事
土墙院里，此时灯火通明。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正站在老城楼的那段青石城墙边。在他旁边不远处，靳大海双手张开，面朝下趴在地上，从他后脑勺流出的血将他背部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秦教授！”柳伟一见那老者，就急忙跑了过去。那老者正是文物鉴定所的副所长秦一峰。
秦一峰对着柳伟微微点了点头，便伸出手和姜队长握了握并自我介绍说：“刚才就是我报的警”。秦一峰说，自从老城墙被发现以后，白天他都带着工作人员在这里进行勘查鉴定。晚上，则由靳大海负责看守现场。今天晚上，他准备写鉴定报告时，才发现一个很重要的材料没有带回去，所以赶紧开车来取。他敲了半天门，都不见靳大海来开门。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撬开院门进来，只见靳大海已经头部流血，倒在老城楼里的城墙下了，旁边有带血的半截青石。
“我知道要保护现场，所以什么都没动，赶紧给你们打了电话！”秦一峰解释说。
姜队长点点头，带人上前去开始进行现场勘察。柳伟跟着姜队长走到靳大海的尸体前，只见靳大海就趴在他那晚发现鬼影的那段青石城墙下，而他尸体旁边的那块青石，和城墙上的那种石头一模一样！
警察经过勘查，发现那段城墙上的青石都是完整的，没有一点破损和缝隙。同时，院门是从里面锁上，没有外人进来过的痕迹。那半截青石上也没有发现指纹。所以，他们觉得靳大海的死可能只是一个意外。可能是靳大海站在城墙下时，恰好被从城墙顶上掉下来的半截青石砸中了，丧了命。
见夜已深，又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姜队长带着警察对现场进行拍照后，便通知火葬场来拉走尸体。
柳伟突然想起了那晚靳大海说自己看到鬼影的事。他本想将这事告诉警察，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连自己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警察怎么可能相信呢？
不过，靳大海本来住在几十米外的小屋里，半夜三更为什么跑到老城楼里面去呢？而靳大海死的位置正好在鬼影出现的这段青石城墙下，这难道仅仅是巧合？柳伟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没一会儿，火葬场的车就将靳大海的尸体拉走了，姜队长他们也暂时收兵。
柳伟正想离开，却看到秦一峰在那段青石城墙下拿着一个小锤敲击着城墙，似乎在寻找什么，就突然想起那晚靳大海告诉自己的城墙下曾经死过四十人的事情。
柳伟走上前去，问道：“秦教授，我听说这墙下死过四十个人？我是那晚听靳大海说的，不过，他知道的似乎并不是很清楚。”柳伟道，“他说，是你说的。”
“我确实这么说过。”秦一峰点点头，放下小锤，指了指旁边的小屋，对柳伟道：“走，我们去那边慢慢聊。”
两人走进小屋，秦一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你听过这么一首童谣吗？”说着，站起身来，吟道：“黑云袭，土城危；此土城，在河西；令即下，子四十；拒蛮侵，命可弃！”
“听过啊！”柳伟兴奋起来：“汐渭的很多小孩都会背。”柳伟很小就念过这首童谣，据说这首童谣讲的是：明末清军南下，杀到汐渭城边，守城的将士全都弃城逃跑了。眼看清军就要攻进城里烧杀劫掠，这时，有四十个汉子突然挺身而出，拼死阻击攻城的清军，最后英勇战死的故事。
“对，”秦一峰点点头，神秘地说道：“可是，我一直认为这首童谣还隐藏着另外一个重要信息。”
“什么信息？”柳伟有些惊奇，自己听了这个童谣几十年，怎么一点也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隐藏的信息。
秦一峰找出一张纸，将童谣从头到尾写了下来，然后递给柳伟并说道：“你将童谣前四句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看看是什么意思？”
柳伟接过纸条，低头读道：“袭、危、城、西……”读到这里，他眼睛一亮，叫道：“汐渭城西！”
“对，汐渭城西。”秦一峰道：“诗歌里有藏头诗，而这个算是藏尾童谣。我很早就发现了这个暗藏的秘密，不过，我一直不明白后四句所藏的是什么。”
柳伟拿起纸条，指着童谣后四句的最后一个字读道：“下、十、侵、弃，这是什么意思啊？”
“直到这段青石城墙被发现，我突然明白过来。”秦一峰微微一笑，将纸条拿了过去，指着童谣上每句的最后一个字，解释说：“前四句的最后一个字需要从前往后读，而后四句的最后一个字，需要从后往前读。所以，后四句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应该是‘弃侵十下’！这里也用到了谐音。所谓‘弃侵十下’指的其实是……”秦一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砌青石下”，然后解释说：“这八句童谣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在汐渭城西，砌成的青石下面！”
柳伟惊得站了起来，指着老城楼里那截青石砌成的城墙说道：“难道童谣中指的就是这段城墙？”
秦一峰点点头，站起来，指着城墙上的青石，道：“你一直对考古比较感兴趣，你应该知道，汐渭城也叫土城，是指全部城墙都是由土夯成的。不过，直到这个古城楼被发现，我们才知道，原来汐渭的老城墙居然有一段是用青石砌成的。而这，也正好和我发现的童谣中暗藏的信息相符。民间传闻，当年汐渭城被攻破后，清军将那护城的四十勇士全部秘密斩首在城西某个地方。我想，这段青石城墙就是他们遇害的地方。”
“这里真的有四十勇士的冤魂……”柳伟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看到老城楼里面的墙上出现一个倒立的人影，那人影逐渐变大，瞬间便有两人多高了！柳伟不由惊得脱口而出：“鬼影！”可他话音未落，那黑影瞬息间已经消失了！
三、青石上的黑土
秦一峰背对着城墙，显然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他急忙问道：“你说什么了？”
“鬼影！真的有鬼影！”柳伟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惊魂未定地将那晚靳大海说他看到鬼影的事告诉了秦一峰。
“我本来认为他一定是眼花了。可我确定，刚才我不是眼花了。我亲眼看到那鬼影由小变大，然后消失！而且那鬼影也在青石城墙那里！”柳伟说着，走到那段青石城墙下，用手摸了摸城墙上的青石。石头依然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松动。清冷的月光下，整个老城楼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柳伟刚才看到的一切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秦一峰问道。
柳伟想了想，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自言自语嘀咕道：“童谣里暗藏的信息指的就是这段古城墙，而靳大海发现鬼影和他被砸死的地方也是在这里，难道那四十个勇士的冤魂真的藏在这青石城墙中？”
秦一峰笑了笑，望着夜色下显得神秘莫测的老城楼，满含深意地说道：“我觉得，任何东西的出现，都是有原因的。即使你和靳大海看到的真是惨死在这青石城墙下的四十勇士的冤魂，他们为什么几百年不出现，偏偏现在现身呢？他们为什么要了靳大海的命呢？”
此时月亮已经慢慢西沉了，秦一峰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柳伟说道：“今天已经太晚了，你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有时间我们再慢慢聊。”他告诉柳伟，自己已经主动要求留下来接替靳大海守夜，直到鉴定任务完成。柳伟提出要在这里陪他，秦一峰却执意要他回去。柳伟见拗不过老师，只得告辞离开。
这一晚，柳伟睡得不是很踏实。青石城墙上出现的那个鬼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觉得秦教授的话很有道理。不论有没有鬼，最近发现的这一切，一定和当年那四十勇士之死有关。柳伟决定找时间去图书馆查一查资料，了解一下当年清军攻陷汐渭城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图书馆里查了一天的资料后，柳伟从零星的文献记载中发现，没有人知道童谣中所说的那四十个勇士的姓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不是本地人，而是在汐渭城被清军围困后，才突然出现的。
柳伟更加迷惑了。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要为了汐渭城中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中午，柳伟到报社写完稿子，正准备去土墙院找秦一峰，却在报社大门口遇到秦一峰的助手王培海。王培海一见柳伟，就告诉他秦一峰失踪了！
“秦教授失踪了？”柳伟有些不相信，“怎么回事？”
王培海告诉他，秦一峰本来一直在土墙院守夜。可今天早上，他却突然给所长发来一条短信，说要请假去外地办点私事，让所长重新安排人接替他。等所长带人赶到土墙院时，秦一峰已经不见了踪影，打他的电话也已经关机。连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大家觉得，秦一峰很可能出了意外，便报了案。可警察来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所长没有办法，便让王培海来报社登个寻人启事。
柳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下想到了自己那晚看到的鬼影！靳大海在看到鬼影后就死在了这段城墙下，而前天自己看到城墙上又出现鬼影，今天秦一峰就消失了。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和王培海一起朝土墙院跑去。
土墙院里，一切似乎都和前几天一样。小屋里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整个院子里没有一点异常痕迹，秦一峰像是非常从容地离开这里的。
可这一切的平静之下，柳伟却觉得隐藏着巨大的恐惧，这恐惧来自那段青石城墙。那里似乎真的有四十个冤魂正注视着这个古老的土墙院，要将每个进入这里的人吞噬掉。
柳伟拿起一个小锤，跑到青石城墙边，一个一个的青石板敲过去。他想在这段青石城墙中发现点什么。
突然，柳伟发现城墙上前几天出现鬼影的地方，竟然粘着一团不大的黑色泥土！柳伟记得，前几天，这城墙上除了青石上的青苔和石缝间的杂草，什么都没有。一夜之间，从哪里钻出这黑色的泥土呢？它和秦一峰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柳伟悄悄将墙上的那团黑土抠了下来，捏在手里离开了土墙院。
四、传说中的墨者
回到家，柳伟将那团黑土放在桌上，发现这土像是用墨汁染黑的。他将黑土放在手里捏了捏，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轻轻将黑土掰开，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
柳伟细心地将纸条展开，发现这正是那晚秦一峰写下的那首童谣。只不过，现在的纸条上，除了那首童谣还多了两个框。第一个框将童谣前两句的第一个字“黑”和“土”圈在了一起，而另一个框圈着的是第六句的第一个字“子”。
“黑土，这不是‘墨’吗？”柳伟念了两遍，突然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墨子！”柳伟一下明白过来，这黑色的土，以及童谣中所画的圈，所隐藏的信息都是指向一个名字“墨子”！秦一峰将黑土粘在青石城墙上，难道是说这城墙的秘密和“墨子”有关？
柳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墨子不就是春秋时期的那个著名的思想家墨翟吗？但他怎么会跟一千多年后明末的那场血腥杀戮有关呢？
柳伟打开电脑，上网搜索和“墨子”相关的信息，突然被一条内容吓了一跳。上面说，春秋时期的墨子不仅是位著名的思想家和军事家，还创立了中国最早的秘密组织“墨家”，其成员称为“墨者”。墨家有着严密的组织和严格的纪律，成员有的习武，有的善辩，有的善于制作各种精巧的工具，是一个有作战能力的准军事组织。这个组织信奉墨子的“非攻”思想，反对战争。他们常常在战争中挺身而出，支持被侵略的一方，以求平息战火。战国以后，墨家表面上已经消亡，但实际墨者却是以工匠或游侠等身份作掩护，将墨家这一秘密组织继续绵延发展了下来。在历代的许多战争中，都曾有墨者的身影出现。
柳伟似乎明白了。难道童谣中所说的那四十个来历不明的勇士就是传说中的“墨者”？难怪他们会在汐渭城被围时突然出现，拼死抵抗清军的入侵。柳伟想，秦一峰一定也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将童谣中暗藏的“墨子”两字圈出来的。
柳伟对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而文章中的最后一句话更让他大吃一惊：“墨家的最高的领袖被称为‘巨子’，历代巨子皆由上代指定，代代相传，在组织中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巨子依靠传说中的‘巨子令’号令天下‘墨者’。”
“巨子令！”柳伟突然觉得这三个字非常熟悉，像是刚刚在哪里见过。他在脑海里细细地搜索着，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张写着童谣的纸条上，柳伟眼睛一亮，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巨子令”三个字这么熟悉！
他一把抓起纸条，将童谣每句的第一个字圈了出来，然后从后往前读出声来：“命、据、子、令、在、此、黑、土。”这不就是：“命：巨子令在此！墨。”
柳伟大叫一声：“我明白了！”他终于发现，原来这首童谣藏头藏尾隐藏的两句话合起来的意思竟然是：“命令，将巨子令藏在汐渭城西砌成的青石下面。”而那个“墨”字，显然是墨家的一个标志。
柳伟觉得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激动过。自己从小念着玩的一首童谣里，居然隐藏着一个古老秘密组织的命令。这首童谣，原来是在告诉天下墨家的“墨者”们，号令天下“墨者”的“巨子令”就藏在汐渭城西那段青石城墙下面！看来，当初保卫汐渭城的四十个“墨者”中，有一位便是当时墨家的“巨子”，他自知会死在清军手下，无法将“巨子令”传给下一代“巨子”，所以才将“巨子令”藏在城墙中，并用童谣留下线索，以求后世“墨者”能揭开谜底，找回“巨子令”。
柳伟顾不上关闭电脑，披上衣服便朝土墙院奔去。
车刚行到半路，柳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来的短信：“火速到汐河渡口来，关于巨子令，有急事相商。”后面的落款是“秦一峰”。
秦一峰也发现了童谣中藏着“巨子令”的秘密！柳伟看到秦一峰的短信中也提到了巨子令，一下兴奋起来。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不假思索，调转车头便往汐河渡口奔去。
夜晚，城郊的汐河渡口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影。柳伟停下车，绕过渡口的几棵大槐树，就看到有个人影正站在河边的一艘船上。
秦一峰为什么会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呢？柳伟觉得有些疑惑，边往船边走去，边叫道：“秦教授！”
话音未落，柳伟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袭来，接着头上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柳伟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一艘小渔船里，船上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他揉了揉还有些痛的后脑勺，爬了起来，这才发现小船正在汐河里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
柳伟正想寻找船桨划回岸边，就在船舱中发现了一张纸条：“找到巨子令，交换秦一峰，不得报警！”纸条是打印的，背后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秦一峰确实是被人绑架了！对方不但知道有巨子令，还绑架了秦一峰，要挟自己用巨子令交换。柳伟想过报警，可警察会相信自己吗？毕竟，关于“墨者”，关于“巨子令”都只是一种推测，谁会相信秦一峰的失踪和几千年前的一个神秘组织留下的信物有关呢？
柳伟觉得自己多耽搁一分钟，秦一峰就多一份危险。他赶紧找到船桨，迅速将船划回岸边，匆匆往土墙院赶去。
五、消失的巨子令
柳伟赶到土墙院时，开门的是王培海。王培海说，秦一峰失踪后，没有人敢来守夜，所里只好安排他过来守夜。柳伟见院子里再也没有别人，谎称自己要等光线合适的时候拍摄几张土墙院的照片，说着又去街上买了两斤卤菜，从车上拿了瓶酒，和王培海喝了起来。
王培海倒也没有对柳伟起疑心，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便被他灌醉了。
柳伟见时机已到，回车上拿出一个铲子，回到老城楼里，照着青石城墙下的位置便挖了起来。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柳伟在墙脚下挖出了一条半米深的沟，可除了泥土和一些碎石块，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再往里，就是墙基了，那里也是青石垒成的，很显然也没有藏着什么。难道自己猜错了？
就在这时，柳伟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警笛声。他放下铲子，回头一看，发现王培海正站在院门口对着门外挥手。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而且已经拨打了报警电话。
看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柳伟脑子一片空白，周围的人向他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被关进了看守所黑暗的小屋子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因为破坏文物，已经被拘留了。
柳伟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报告给警察，对方却认为所谓“巨子令”的说法太荒谬，是他在为自己破坏文物找借口。
蹲在看守所黑暗的屋子里，柳伟将几天来的事情细细回忆了一遍，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传出消息说，经过文物鉴定所鉴定，那段老城墙里面没有什么珍贵的文物。所以，市上决定将那段老城墙整体搬迁到文化公园内异地重建。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看着阳光从墙缝隙中透进来的光影，柳伟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在老城墙拆除工作开始的前一天，因为报社领导的担保，柳伟又主动承认了错误，他被提前解除了拘留。
刚一走出看守所，柳伟便从口袋中掏出在船舱中找到的那张纸条，照着上面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知道巨子令在什么地方了。今晚，土墙院见！”
这晚的土墙院里，所有文物鉴定所的工作人员和器材都已经撤走了，一辆推土机停在院子里。一切似乎都显示着，明天，这里就将被完全拆除。
月亮刚刚升起来，一个戴着棒球帽和黑眼镜的黑影悄悄翻过围墙，摸进了土墙院。黑影四周看了看，见院里没有一个人影，正想转身离开，只见院子里的那台推土机突然“轰隆隆”地发动了起来，朝两排老土墙中间的一间小屋撞去！那小屋在推土机的撞击下，一下塌了下来！
黑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正想转身逃跑，就听到有人大声喝道：“你不是费尽心机想要找到巨子令吗？我马上就找出来给你！”那黑影回头一看，只见柳伟正从推土机的驾驶室里跳了下来。
柳伟朝黑影走了几步，渐渐看清这人竟然就是秦一峰的助手王培海！
“你不是已经找过，没有找到吗？”王培海警惕地退了两步。
“那是因为我以为童谣后四句末尾四字的意思是‘砌青石下’，所以在青石城墙下寻找，当然找不到。”柳伟一边往老城楼里走，一边说道：“在看守所中，我才明白过来，其实这四个字的意思应该是‘七青石下’，是指第七个青石板的下面。而这个地方正是靳大海和我看到的鬼影出现的地方。所以，巨子令应该在这个地方。”
听到这里，王培海一阵惊喜，急忙追上来说道：“那你赶紧给我取出来！”
柳伟没有理会他，快步走进老城楼里，指着青石城墙的地方说道：“不用取出来，你看，那不就是巨子令？”王培海顺着柳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老城楼里，青石城墙的第七块青石板下，突然出现了八个大字：“为国为民，死而后已！”
六、这才是巨子令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巨子令！”柳伟嘲笑道：“你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找的巨子令就是这八个字吧！”
“不可能！你骗我！”王培海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没有骗你！”柳伟冷冷一笑，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告诉过秦教授，靳大海和我都曾看到过青石城墙上出现过鬼影，而这鬼影和这八个字是一样的道理。”
柳伟说，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亲眼看到的鬼影是怎么回事。直到在看守所里，看到阳光透过墙壁的缝隙射进小屋子里，在墙上形成光斑，他突然全都明白过来！靳大海和自己看到的青石城墙上的鬼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没有一丝痕迹，会不会也是因为光线的投射造成的呢？两次出现鬼影都是在有月亮的晚上。他想，青石城墙在老城楼里，而老城楼是个大屋子，里面很暗，像个暗箱。如果正对青石城墙的墙壁上正好有一个小孔，明亮的月光照在外面的某个景物上，景物上的光线正好可以通过小孔投射到青石城墙上，不就可以形成所谓的“鬼影”了吗？每次见到的鬼影都是倒立的，不正是因为光线通过小孔直射造成的吗？这不就是连中学生都懂的“小孔成像”原理吗？
想到“小孔成像”，柳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知道，墨子除了是个伟大的思想家，而且还是世界上第一个做“小孔成像”实验的人！墨者既然是墨子的门徒，他们应该很清楚“小孔成像”的原理。靳大海和自己看到的鬼影很可能就是通过“小孔成像”将屋外的某个东西投射在城墙上形成的。不过，既然鬼影每次都出现在童谣中所说的“第七个青石板下”，看来，形成“小孔成像”的孔洞一定是墨者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谓的“巨子令”通过“小孔成像”的办法映射到固定的位置上。这样，只要时机合适，后来的墨者们就可以在童谣所说的位置上找到“巨子令”了。
“你已经看到了。我的猜测没有错！”柳伟指着刚才被推土机推倒的那间老房子说道：“我猜测，当年战死的四十勇士中有一个是当时的巨子，在临死前，他在老城楼的一面墙上凿出小孔，在对应的位置留下这倒立的八字‘巨子令’。因为在两排老城墙之间还有一间房屋，这房屋正好挡住了光线，所以，几百年来，‘巨子令’的这八个字从来没有投射到青石城墙上。只有在拆掉中间的这间老屋，‘巨子令’才会出现！”
“至于靳大海和我看到的那个鬼影，就是你和你的同伙吧。”柳伟笑道：“当老城墙被发现后，你从秦一峰那里得知了童谣的秘密。为了得到传说中的‘巨子令’，你们数次悄悄摸进土墙院来，藏在暗处想打探情况。可你们不知道，你们所在的位置，正好通过墙上的小孔在城墙上形成了倒立的‘鬼影’。”
“巨子令就是八个字？”王培海一把扭住柳伟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不可能的！你再不交出巨子令，我就杀了你！”王培海挥起的刀子还没有落下，就听院门“砰”的一声响，几个警察涌进了土墙院。
“他说的都是真的！”带队的姜队长说着，掏出手铐，一边将王培海铐了起来，一边嘲笑道：“想不到，你不惜杀了靳大海，绑架秦一峰，竟然只是为了八个字吧？”姜队长告诉王培海，柳伟在看守所弄清楚了“鬼影”的道理后，又一次联系了他。为了证明柳伟的猜测，姜队长特意带人到土墙院进行验证，果然证明了柳伟的猜测。不过，为了引出幕后真凶，他们故意对外宣称柳伟是因为报社领导担保后，提前解除拘留的。
“怎么样，现在该告诉我们，秦一峰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吧？”姜队长厉声问道。
“他，他已经死了！”王培海说完，颓然坐在了地上。
原来，自从听说了童谣中藏着的秘密后，王培海便一直想私自找出“巨子令”发一笔大财。可白天有同事在，夜里又没有安排他守夜，他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靳大海看到鬼影的那天晚上，他悄悄摸到土墙院，正在屋外窥探时，突然听到靳大海叫“有鬼！”，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赶紧溜走。第二天他又去时，看到靳大海正在青石城墙下找什么，他以为靳大海已经发现了“巨子令”，就冲上前去。靳大海见突然冲出一个黑影来，吓得捡起半截青石向他砸来。王培海躲开靳大海的攻击，反手将其砸死。事后，他清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迹，翻墙离开了土墙院。
那晚，警察离开土墙院后，王培海又悄悄潜进了土墙院去，打算再次行动。他躲在墙后偷听秦一峰和柳伟的对话时，身影又正好通过墙上的小孔投影在了青石城墙上。这就是柳伟看到的鬼影。
后来，为了尽快得到“巨子令”，他不惜对秦一峰下手，想威逼其说出“巨子令”所隐藏的确切位置。没想到，秦一峰不但没有告诉他巨子令在哪里，还大声呼救。王培海急忙扼住他的喉咙制止，没想到下手太重，秦一峰竟没了呼吸。他懊恼不已，为了掩饰，他先将尸体运出土墙院，又用他的手机给所长发了请假短信。
王培海不甘心寻找“巨子令”的线索就此中断，可自己只不过是靠门路混进文管所滥竽充数的，完全无从下手。他见柳伟悄悄从青石城墙上取下黑土，立即意识到是秦一峰死前将“黑土”粘在青石板上，给柳伟传递了信息。他知道柳伟跟秦一峰的特殊关系，认为秦一峰很可能向柳伟传递了相关秘密。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决定逼迫柳伟帮自己找到巨子令。
当柳伟来到土墙院时，王培海故意装醉，以便让柳伟可以帮自己去寻宝。等柳伟挖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巨子令”后，王培海意识到他可能并不知道巨子令的位置。所以，他果断地报了警以撇清自己。
“你真是机关算尽啊！”听到这里，柳伟不由感叹道：“不过，你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理解巨子令这八字呢？只有为国为民，方能号令天下墨者。这才是巨子令的真义啊！”
柳伟转头望去，青石板上那八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见：“为国为民，死而后已！”